第二天，臨近傍晚時分，京城外運河碼頭之上，一艘官船停靠在岸邊，蘇浩緩步向著大船之上走去，回首望向落日余暉中的京城，朝霞漫天中龐大的京城分外炫目。這次之後，他應該不會再來這裡了，下次再來，或許就是帶著大軍來了。這次進京，他除了收獲魏閹手下第一惡犬的惡名外，唯一的收獲就是船上那價值兩百個大功的各種天材地寶了，他讓方海川幫他收購大功，方海川並沒有從中抽水，而是幫他盡數換成大功，足足一百八十五個大功。再加上這次的間諜一桉，衙門那邊給他定了二十五個大功，再加上他本身剩下的九個大功，全部兩百一十九個大功，兌換天材地寶用了兩百個大功，剩下的十九個大功全讓他換成霹靂雷火彈，足足三十八顆霹靂雷火彈，這麽多霹靂雷火彈，就是遇上武學大師，鹿死誰手都不一定了。唯一讓他感到惋惜的是，法術的兌換，哪怕方海川如今已經貴為錦衣衛指揮同知也無法為他破例，連將他調進錦衣衛總衙都很困難，因為這邊更講究出身。像他這種半道加入的，在總衙這邊看來就是一個打手，況且他如今已經是千戶了，千戶在總衙也是高層官員了，總衙這邊總共才十四個千戶，這種級別的官職基本上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根本不可能專門騰一個出來給他，哪怕如今他被那些文官稱為魏閹手下第一惡犬也不行。“蘇兄弟，一路保重！”碼頭上，方海川拱手道。蘇浩也笑著拱手道:“方兄保重！”“開船，出發！”隨著一聲呼喝，大船緩緩啟動順著滾滾河水漸漸遠離了京城。………張家口堡，范家。“大哥，找到那個小雜碎了。”范永成急步走進了大堂，帶起的風讓范永鬥身前的帳本一下子就亂。不過此時的范永鬥也沒生氣，而是急忙道:“在哪裡?”這一年多，蘇浩手中那些龍氣結晶已經成了他的心病，直到正式謀劃進入官場，他才知道，這官場究竟有多難進。半年前，他派了家族中六個二流境界的家族子弟進入宣府三衛，花了好幾千兩銀子，賄賂了三個衛所的千戶，才替六人謀了總旗的官職，可是直到現在，六人依舊連試百戶的邊都摸不著，若是繼續砸錢也不是拿不到。可是試百戶這種軍職是世襲軍職，幾乎可以說，有了一個試百戶職，那家就敗不了，而人家也是開出價了，一個七千兩銀子，至於試百戶以上，百戶為兩萬兩，至於再上的，人家就不報了，因為世襲軍職最高就是衛指揮使，尋常千戶級別已經是高層武職了。至於想要依靠軍功升官，那只能說想想就好，如今大明的軍隊內部早已臃腫不堪，低層士卒想要升官，不比登天容易多少，況且現在朝堂上是文貴武賤，一個衛所千戶的地位還遠不如一個七品知縣。至於文官，那更是連毛都沒碰到，家族裡那三個秀才還在書院中讀書，等待來年的科舉呢。范永成臉上帶著苦澀:“在京城那邊。”“他去報官了?”聞言，范永鬥眉頭一皺，說實在，他倒是不怕蘇浩去報官，就算蘇浩真的拿著龍氣結晶去報官，按照朝廷的慣例，大概率也是將桉子發到大同府審查。就算朝廷再重視一點，那頂多也是派個禦史專門查這件桉子，更重視的話，那也就是讓大同府的錦衣衛衙門從旁協助了，不可能因為一件桉子就調動無數朝廷強者來大同府查桉，畢竟他們范家只是一個商人家族，又不是一方諸侯。區區幾顆龍氣結晶又不是一條龍脈，要是一條龍脈，打死他，他沒那個膽子去伸手，幾顆龍氣結晶，說破天了也就保一個家族幾代興旺發達，那些勳貴和豪門世家誰不是興旺了幾百年，區區幾顆龍氣結晶不值得讓朝廷大動乾戈。就像一個小縣城的村民造反，在沒有鬧到一定程度之前，根本不可能讓朝廷直接調動最精銳的邊軍前去平叛。而他們范家乾的是走私這種殺頭的買賣，整個大同府這邊上下的官員誰沒拿范家的銀子，桉子發下來，是圓是扁還不是大同府那些官員說了算，蘇浩來了大同府，那和羊入虎口有什麽區別?況且恆山那邊的陵墓早就被他們炸塌了，連山都塌了一個角，知情人更是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就算真遇上較真的禦史，有楊鴻這個知府在，對方也不可能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就對他們范家如何，畢竟他們范家一年那麽多的孝敬也不是白交的。“他沒有報官。”范永成搖頭苦笑道:“他現在就是官了，他成了濟南府的錦衣衛千戶，而且還是魏公公面前的第一紅人，那些文官們稱他為魏忠賢手下第一惡犬！”“你說什麽！”范永鬥猛地站起，動作之猛，直接將身前的桌子都掀翻了，帳本撒了一地，不過此時的范永鬥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他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成為錦衣衛千戶的?”范永鬥一臉的不可置信，和大同府的大小官員打了這麽久交道，對於錦衣衛內部的情況，他比一般人清楚得多，想要成為錦衣衛百戶不難，只要有人舉薦就行。甚至是千戶也不是辦不到，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有可能通過錦衣衛的甲等考核，成為錦衣衛副千戶，但是他也很清楚，哪怕成為錦衣衛千戶，那也只是一個打手罷了，除了拚命，還是拚命，根本沒有任何前途可言。因為對於半道加入錦衣衛的高手而言，千戶已經是官位的極限了，基本上沒有升遷的可能，單論前途的話，連普通的衛所百戶都比這種錦衣衛千戶強，若非如此，他早就讓人加入錦衣衛了，畢竟他范家可不缺一流武者。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蘇浩也能這麽輕易就能成為錦衣衛千戶，若蘇浩是通過錦衣衛的甲等考核成為錦衣衛千戶的話，那對於范家來說，將是滅頂之災。因為那代表著蘇浩也擁有武學大師級別的實力，他可沒忘，諸多修行之道中，武者的實力最弱，蘇浩是左道術士，一旦蘇浩找上門來，范家必滅無疑，范家可不是那些官宦世家，范家就是一個江湖家族，根本不受朝廷的庇護。看到范永鬥的臉色，范永成連忙說道:“大哥，那個小雜碎的實力應該還不到武學大師級別，按照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那個小雜碎是抱上了錦衣衛新任指揮同知方海川的大腿才能從錦衣衛百戶升到錦衣衛千戶的。”“該死的！”這時，范永鬥突然咬牙切齒道:“是那些龍氣結晶的作用，那個小雜碎把那些龍氣結晶給用了。”聽到范永鬥的話，范永成也反應了過來，這蘇浩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就爬到錦衣衛千戶的位置，還抱上方海川的大腿，成為魏忠賢眼前的紅人，如此機遇確實和使用了龍氣結晶，有氣運庇護極其符合。“該死的小畜生！”反應過來後，范永成也咬牙恨聲:“那是我范家的龍氣啊！”若不是被蘇浩奪走了所有龍氣結晶，現在飛黃騰達的就是他們范家了！許久後，范永成才冷靜下來，開口道:“大哥，現在那些龍氣結晶都被那個小畜生用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那個小畜生成了錦衣衛千戶，我們很難對他如何，而且那個小畜生還有氣運庇護，以後前途無量，若是真讓他成了大氣候，我范家恐怕難有好下場啊。”聞言，范永鬥也沉默了下來，怒歸怒，恨歸恨，接下來怎麽應對蘇浩才是正事，以前范家對付過的官員頂多就是一些不長眼的地方小官，再加上范家做的隱蔽，從來沒有出過事，現在蘇浩是錦衣衛千戶，在整個山東布政使司裡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若是這種人物死得不明不白，整個朝堂都得地震，更別說蘇浩還是魏忠賢眼前的第一紅人了。可是不對付又不行，蘇浩被他們逼得背井離鄉，四處流浪，要說蘇浩對他們范家沒有恨意，那無異於是癡人說夢，蘇浩現在沒對范家出手，大概率是沒有把握，等蘇浩有把握了，那范家離死就不遠了。“大哥，要不我們送份大禮過去和解吧。”沉默了許久後，范永成才小聲道:“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如今那個小雜碎已經成了錦衣衛千戶，殺不得了，與其等著他以後報復，不如趁現在和解了。”聞言，范永鬥歎了口氣道:“二弟，這面子，為兄倒是放得下，可是誰能保證那蘇浩以後不會記仇?”范家乾走私這種殺頭的買賣，自然得要官場上的大人們罩著，逢年過節，他都得低聲下氣地一家家登門拜訪，送上大禮，面子這種東西，他並沒有多看重，若是放下面子可以解了這仇怨，他不介意低一次頭。可他擔心的是蘇浩會因為他的實力而跟他虛以委蛇，假裝和他們范家和解，等有足夠的實力後再向范家報復。況且如今蘇浩已經擺明了前途不可限量，就算蘇浩不是和他虛以委蛇，誰能保證蘇浩會一直寬容大度，若是以後哪天蘇浩突然又對他們不滿了，那麽等待他們范家的，也同樣只有滅門一個下場，把自己一家人的生死寄托在別人的善念上，那是何等的愚蠢！至於范家結交的那些官員，說句不好聽的，只要蘇浩承諾不動他們的利益，那些人才不會管范家的死活呢，少了一個范家，還有趙錢孫李等一大堆家族等著替代他們范家。“大哥，那怎麽辦?”范永成面露急色:“這殺不得，又和解不得，難道我們就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小雜碎飛黃騰達，然後回大同府來報仇嗎?”“我記得侯瑞是生苗吧?”思索了片刻後，范永鬥想起之前被他滅口的侯瑞。“嗯。”聞言，范永成點了點頭，雖然苗族人有不少已經完全被漢化，接受朝廷的統治，但是在苗疆的深山老林中還有不少不受朝廷統治的山寨，那些人就是生苗，由苗族土司統治，苗族擅長養蠱和巫術，生苗族人通常不會離開深山老林。不過也有例外的，畢竟中原地區繁榮無比，總有一些人經受不住誘惑，離開深山老林，改名換姓進入中原這片花花世界，侯瑞便是其中之一，范歸勝也是跟侯瑞學的蠱術。“你想辦法和侯瑞的族人接觸，讓他們出手對付蘇浩，多花點代價也行。”范永鬥沉聲道:“如今蘇浩的名聲那麽差，就算被殺了，只要朝廷查到那些生苗頭上，大概率也會不了了之。”“記住了，千萬別暴露身份！”“大哥，這麽做的話，以後和蘇浩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聞言，范永成擔憂道:“況且道教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說不定會推算到我們頭上來。”“放心吧。”范永鬥搖了搖頭道:“如今朝堂上，東林黨和閹黨鬥得那麽狠，蘇浩又是魏忠賢手下的第一惡犬，那些道士是不會涉足到朝堂上的鬥爭裡去的，哪怕真推算了出來，那些道士大概率也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在做這個決定之前，他也是深思熟慮過，雖然他親自出手的話，成功的概率會更大，但朝廷手段可不少，一旦暴露身份，對於范家而言，那就是滅頂之災，到時范家除了遠遁草原，別無他法。而請那些生苗出手，能夠很大程度上讓范家置身事外，最近這些年來，各地的土司都不太安穩，前有播州的楊應龍，後有奢崇明、安邦彥，就算查到了那些生苗頭上，為了不刺激那些苗族土司，朝廷大概率會不了了之，畢竟一個死了的千戶遠沒有大明的安穩重要。“那我想辦法去一趟苗疆吧。”聽到范永鬥的話，范永成不禁歎了口氣，他對於范永鬥這麽激進的手段並不是很讚同，不過如今范家全靠范永鬥這位武學大師撐著，范永鬥已經決定的事情，他反對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