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渾濁的空氣隨著鼻翼的扇動緩緩吸入胸腔，在多肺的作用下，所剩不多的氧氣被提取出來，第二心臟結實有力地跳動著，隨著血液在體內的循環，氧氣被輸送到大腦皮層頂部的Sus-an腦膜中，刺激著大腦神經。

　　久違的呼吸聲在寂靜中響起，從急促有力到緩慢悠長，黑暗的地下隧道中，癱倒在地的帝皇天使緩緩睜開了雙眼。

　　從假死過程中蘇醒過來的阿斯塔特，全身上下如同散架般酸疼無比，但堅定的意志讓他驅散了身體的痛苦，打量起四周。

　　透過破損的頭盔，修士看見了倒在身旁的戰友，他腹部流淌出的鮮血早已凝結成暗紅無比的血痂，附著在殘缺的動力甲上。

　　顯然，他的隊友戰至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如同蠟燭為帝皇燃盡一生。

　　“願帝皇保佑你的魂靈。”

　　修士在心中默默為死去的隊友祈禱，同時推開壓在身上隊友的手臂，借著後背因劇烈爆炸而凹凸不平的火車車廂，勉強站了起來。

　　在幾個小時前還耀武揚威的獸人古巨圾此時早已變成一灘廢銅爛鐵，而這正是這兩名修士的傑作。

　　可惜，一死一重傷，代價慘重。

　　修士試圖用殘破的頭盔呼叫他地表上奮戰的隊友，但滋滋的電流雜音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這個頭盔已經徹底不能用了。

　　他索性將頭盔摘下，大口呼吸著空氣，胸腔內的多肺在緩緩擴張，處理著汙濁的氣體。憑借著超人的目力，即使身處黑暗的隧道，修士也能夠視物。

　　修士拾起地上的爆彈槍，將彈匣重新裝填，威力巨大的爆彈槍帶給他些許安慰，我還有武器，我還能接著戰鬥。

　　那麽，爆彈的轟鳴究竟為誰而鳴?

　　修士回想起來了，他應在梁峻榮戰團長的帶領下向獸人發起進攻，阻止戰鬥月亮升空。想到這，他握緊了手中的爆彈槍。

　　回望來時的路，鐵軌在劇烈的爆炸下已經徹底損壞，隧道的盡頭寂靜無聲，沒有獸人大軍也沒有星界軍援兵。

　　孤立無援的境地總好過腹背受敵。

　　修士向前邁進，沉重的步伐聲在隧道間回響。

　　這是一曲忠誠的讚歌。

　　哪怕徒留一人，也應戰至終章。

　　........

　　隧道的盡頭依舊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光線在此刻突兀地發生變化，巴米爾星球的月光照射進了陰暗的隧道中。

　　修士端起爆彈槍，將準星對準月光照射進的地方，以防備轉角突然出現的獸人，但過了很久，預想中的獸人也沒有出現。

　　隧道外風平浪靜。

　　修士放下了爆彈槍，但神情依然戒備，走出隧道，一個直徑足有數公裡的巨大的圓形深坑出現在他眼前。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個最壞也是他最不願意去想的猜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戰鬥月亮升空了！

　　爆彈槍再次被他舉在胸前，準星在四下移動，哪怕無法阻止戰鬥月亮升空，他也要拉上足夠數量的異族為自己墊背，洗涮無法阻止戰鬥月亮的恥辱。

　　修士仔細地搜索著每一處角落，可除了獸人的屍體之外，他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他隻好將目標放到頭上，一處被轟炸過的平台，沿著軍工廠的斷壁殘垣，修士一路攀爬。

　　所幸背後的跳躍背包在之前的戰鬥中沒有損壞，修士靠著它，在碎石間艱難前行或是跳躍著。

　　在經歷一番波折後，

修士終於來到了平台之上。　　才剛剛爬上平台，血腥味便順著風進入他的鼻間，修士的嗅覺系統高速運轉，很快便分析出來，這是獸人與人類的鮮血混雜在一起所散發的味道。

　　而視線中出現的場景也佐證了他的嗅覺，戰場上遍布著星界軍與獸人屍體，慘烈的景象證明了此前戰爭的殘酷。

　　到底是誰勝利了，帶著疑惑，修士繼續向前。

　　越過黎曼魯斯的殘骸，星界軍的步兵握著槍橫七豎八地倒在坦克的裝甲旁;

　　越過推進的自行火炮陣地，石化蜥蜴的炮管還在冒著輕煙;

　　在修士身後，被炸開的獸人工事中，這些面孔猙獰的獸人仰天倒地。

　　異族的野蠻到底是未能在這座人類星球的土地上扎下根。

　　只能如無根浮萍，在悠悠蒼天的見證下。

　　灰飛煙滅。

　　.............

　　越往上走，光線便越亮幾分，修士敏銳的耳朵捕捉到微弱的人聲。

　　這一切無不在促使修士加快步伐。

　　走出地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巴米爾星球那尚在地平線的耀眼太陽，這顆太陽剛剛升起，破曉的陽光便已刺穿黑暗，讓這座農業星球即使經過獸人的蹂躪，也看起來欣欣向榮。

　　這顆星球一切正常，獸人的戰鬥月亮沒有升出太空，吸收著這座星球的資源。

　　修士感慨一聲萬幸，隨後將視線回歸到地表上。

　　星界軍戰士的軍帳綿延，一眼望不到頭。

　　而那些模糊的人聲也在此刻變得清晰。

　　“當時，我駕駛著奇美拉直接衝進戰鬥月亮，在連長的帶領下，我們衝到最深處，去拯救戰團長大人。”

　　“是啊，獸人的戰鬥月亮可真大，裡面裝載的普通獸人也太多了。真難以想象戰團長大人是如何一口氣斬殺雷蒙德的。”

　　“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戰鬥月亮被摧毀了，戰團長大人也被我們救了回來。”

　　“乾杯！”

　　“讚美帝皇！”

　　“為梁帥乾杯！”

　　星界軍的軍帳中響起了碰杯的聲音，有的士兵甚至哼起了家鄉星球的小調。

　　但很快，這些聲音突然消失了，士兵們注意到這個從幽深隧道中走出的阿斯塔特修士。

　　看著眼前這名阿斯塔特殘破的裝甲與堅毅的目光，星界軍士兵肅然起敬，內心的敬意更是加重幾分。

　　“大人，歡迎凱旋。”

　　“大人，請容許我向您致敬。”

　　...

　　此起彼伏的敬佩與歡呼聲在短暫的沉默後響起，在大勝過後，這些基層的星界軍士兵暫時忘卻了尊卑與敬畏，取而代之的是發自肺腑的擁戴與熱忱。

　　修士沒有出言訓斥這些凡人的大膽逾矩，因為身上的傷勢，只能對這些凡人，不，應該說是泰拉之子頷首致意。

　　走過綿延軍帳中的路，修士在營地中心，看見了一處圓形帳篷。

　　談論聲從裡面傳來。

　　“戰團長大人，根據偵察士兵的匯報，我們發現了一艘完好的戰船，能夠起飛的那種。”

　　“這是個好事，但我們應該準備好足夠的給養，如果能找到散落的星語者向帝國發送消息，那就再好不過了。 ”

　　“但首先我們要突破巴米爾星球空中獸人艦隊的防禦。”

　　戰團長的聲音適時響起，但在修士耳中，這聲音是何等微弱。我的兄弟，什麽樣的傷勢讓您虛弱如此。

　　“加派士兵，去戰船上，我們要確保有飛出太空的艦船。”

　　“諸位，我現在傷勢嚴重，已經無法行走，你們務必嚴格執行我的命令。”

　　“明白。”

　　最先走出軍帳的安迪上校掀開門，愣住了。

　　在他眼前，大批凡人士兵簇擁著一名裝甲殘破的阿斯塔特修士。

　　盡管修士的裝甲破損嚴重，胸前的帝國雙頭鷹黯淡無比，就連肩甲上的金色紋龍也因劇烈爆炸而模糊不清，但安迪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安迪激動地喊出聲，“李牧大人！”

　　李牧點點頭，順著安迪拉開的門扉走進帳內。

　　在巴米爾星球的曙光下，這名險死還生的阿斯塔特修士，向著他的戰團長單膝下跪。

　　一如初見那刻。

　　“戰團長，龍語者戰團李牧，請求歸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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