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工今天的話格外簡練，“今天簡單，只有三公裡，祝大家成功。”

　　高琳又一次出現了在了場地，雖然她並不願來，但真的很想親眼看看趙爺如何拿命拚來勝利。同時今天是個陰天，有稀稀拉拉的小雨，沒有了她所最畏懼的強烈日光。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錯了，有很些東西比日光可怕很多，比如說，戈壁上的蚊子。

　　她過去從來不知道戈壁灘上會有蚊子，那裡不是連水都沒有嗎?蚊子怎麽繁殖?如今她依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但已經知道這裡不僅有蚊子，而且數量之多，戰鬥力之強悍，令人心驚。

　　蚊子好像第一天測試時的張邕，似乎被餓了一個世紀，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向每一個人猛撲過來。高琳一身長衣長褲，覺得自己裹得足夠嚴實，但隨即她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驚呼，她看到自己袖口和手掌之間，這一節短暫的空隙，手腕上就趴了一圈蚊子，而且趕不走，只能打死，在手腕留下一圈灰黑，但很快又會有後來者補上。

　　美女花容失色，之後趙爺找來一件工作服，美女顧不上形象將肥大的製服套在身上，整隻手都縮進衣服，頭頸則用圍巾扎的嚴嚴實實。這時候的高琳，已經完成了本地化，和本地的牧羊女沒有太大差別了。

　　趙爺今天沒有背設備，只在美女身邊充當護花使者。他望著前面緩緩移動的幾名手下，覺得大局已定。

　　今天的確只有三公裡測線，但卻是山地，環境異常惡劣。

　　張邕看著與天石三員大將與自己漸行漸遠，心理反而釋然了，自己已然做到最好了，還能怎樣?他停下腳步稍稍喘息下，無論如何，他要走到最後，把測試做完。

　　身後兩個打樁的工程師以為他在難過，一人安慰道:“如果你這也有三個人，或者允許我們倆幫忙，你絕對比他們快。”

　　張邕點點頭，“但是沒有意義，我就一個人，所以他們贏得徹底，我輸得也沒什麽不甘。”

　　天石的三個人，背儀器的在中間，一人前面開路，遇到坡就爬上去，然後伸手拉拽背儀器的測試者，後面一人則在下方同時將測試者往上推，同時保護他不會滑落。三人合作默契，輕輕松松便接近了終點。

　　張邕則是每個坡都背著儀器爬上去，是真的爬，他身子幾乎與山體平行，手腳並用向前走，偶爾打樁的工程師會背後輕輕扶住他的腳踝，給一點幫助，但僅此而已。

　　很多時候，他因為俯伏的角度太大，當他爬上坡，設備已經失鎖，要重新收星定位，他隻好等在原地，常常一個點就要耗費幾分鍾，逐漸的，已經看不清前面天石人的影子。

　　又有一家公司退出了比拚，他們的設備防水性能不夠好，雖然艱難地堅持了兩天，但今天的小雨，他們不敢冒險，退出了。

　　接著是百年知名企業Eka，Eka人最後給孫工留下了這樣一段話，“我們願意配合用戶的測試，也願意在艱苦環境證明我們自己，而且前兩天我們也已經做到了。但現在你們要我們做的，根本不能算是測試了，而是一次完整的生產行為，我不知道爬這樣的坡對儀器測試真的有什麽幫助。為了保護我們員工的安全，我們決定退出。”

　　孫工的回答也簡單，“再見！”他心裡隱隱的不屑，保護你們員工的安全?我們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工作，而且給你們的已經是最容易的部分，你連這部分都應付不了，老子能信你的儀器?

　　又一次，

測試變成了天工和天石的較量，嚴嚴實實躲在防護層裡的高琳有些觸動，趙爺口中的拿命來拚，她是理解的，但腦中的畫面變成眼前的現實，還是有一種特別的震撼。天石要用人的力量來戰勝儀器，但看著前方蠕動的張邕，高琳自問，高高在上的Skydon就不需要拿命來拚嗎?她發現，自己把中國的市場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趙爺在一旁，看著自己的人正在接近勝利，也默默地感受的高琳的情緒。他靠近高琳，低聲道:“如果你想要Skydon做成，我可以現在讓他們停下來。”

　　高琳搖搖頭，“Tiger不會在乎一城之地，他要的是整個中國市場，這次我來只是觀察和學習，他沒有讓我參與任何事，也不會讓我影響結果。”

　　趙爺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也不在乎一城之地，只是到手的勝利若真的拱手相讓，還是難免心疼。何況，這裡的測試雖然近乎殘酷，但依然能吸引大家來參與的原因，自然是相當不錯的利潤，這一類用戶對儀器很苛求，但對價格並不怎麽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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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沒有接聽卡爾電話的曉衛，並沒有真的失蹤，他帶著雷和易目，再一次來到了長城飯店，兩位洋大人已經再次恭候多時。

　　這次談判依然並不和諧，中間有斯瑪特憤怒的吼叫，以及曉衛平靜的從中打斷他的吼叫。

　　曉衛一行人告辭出門，斯瑪特氣惱的問羅伊，“我們真的要和他合作，這個中國人根本不是人，他就是惡魔，每次我很想揍他。”

　　羅伊鎮定的說道:“我聽說他是這個國家的二級運動員，”他拍了怕斯瑪特的肚子，“即使是打架，我看你也未必可以贏他。……”

　　“他太聰明了，我們以往對亞洲人的那一套做法，在他這裡都沒有用。而且他已經把我們研究透了，知道我們的一切，我們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他還精通政治家那一套，先把我們損的一無是處，氣勢上完全站了上風，然後再來談條件。我不得不說，我對中國人的印象，因為曉衛有所改觀，這個國家太大了，人也具有多樣性，如果這個國家的人，每十萬人中有一個精英，那就足以強大到俯視我們。……”

　　“我理解你的憤怒，但就像他所預料到的，我們的底牌不多了，12月的帳期雖長，但有這樣一筆連續三年的收入，我們就有機會生存，難道真的要讓Skydon收購我們嗎?SKydon和曉衛，你從中選一個吧?”

　　“這兩個都是混蛋，我一個都不想選。”

　　“沒辦法，這就是一個混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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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長城飯店的曉衛，並沒有什麽得意的表情，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只是，他忽然想起了某人，“張邕怎麽樣了?”易目搖頭，“不知道，沒消息。”

　　“問問吧，辦公室裡大家都是同一副面孔，這孩子忽然不在身邊，有點不習慣。”曉衛居然笑了一下。

　　易目拿出電話，打給了曹公公。

　　曹公公居然掛了他的電話，或許會議中吧，這種事很正常，易目也沒在意。

　　電話鈴在離他們很近的位置響起的，掛了電話的曹公公，在長城飯店某層的窗前，悄悄的看著曉衛幾人上車離去的背影。這個時刻，對他很重要，不要說易目，就是曉衛親自打電話，他也有勇氣直接掛掉。

　　幾分鍾後，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人來到他面前，正是SKydon總部出現在卡爾背後的那個華人男子。

　　“龍先生，你好，我是曹華。”

　　“曹總，你好，可以叫我Tiger。……”

　　“那您叫我小曹就可以。”

　　Tiger聳了聳肩，他在美國呆了很久，並不習慣這一類稱呼，而且小曹容易讓他想到曉衛，這其實並不是一個謙虛的稱呼。

　　“曹先生，你的簡歷我看了，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是天工集團內最有能力的一名總監，你的大區是天工內業務最好的，你掌握著天工多數的客戶資料，同時你也是最了解SKydon產品的人。對嗎?”

　　“最了解產品的應該是田教授，您可能不知道，他是曉衛的父親。但在銷售和管理層中，我應該是比較熟悉產品的一個。”

　　“哦，那張邕呢?”

　　Tiger毫無意外的看到，公公本就白嫩的臉龐一下子更加蒼白。“張邕，嗯，他，他也不錯，不過他是新人，不算管理層，也沒多少客戶在自己手裡。”

　　“有一點我不是很理解，曹先生，以你這樣的簡歷，為什麽不是申請一個區域，自己成為老板，而是想要在SKydon謀一份工作呢?”

　　“我覺得自己的能力可能還不太夠，想跟著您先學習一段。”

　　Tiger沒有被這句恭維打動，他沒理會，直接拋出了下一個問題。

　　“北方公司你熟嗎?”

　　“還可以，我去過幾次。”

　　“北方的合同是經你手簽訂的嗎?”

　　曹公公有點語塞，“北方都是曉衛親自簽的合同。”

　　“那基站網絡項目，你參與的多嗎?能說說具體的情況，以及下一步的建議嗎?”

　　曹公公的嫩臉仿佛被打了一拳，良久，他不情願的擠出一句話，“我不是很清楚，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打聽一下，可能張邕會更熟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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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邕依然在爬坡，穩操勝建的天石人並沒有放松，三人配合，穩健的走在前面。

　　高琳看向趙爺，“看來你們贏定了，恭喜，趙總。”

　　趙爺搖搖頭，“本來我以為贏定了，但現在看，只能說我們佔了優勢而已。”他指著前面依然在蠕動的張邕，“只要他完成了今天的測試，如果你是用戶，你會完全不考慮他嗎?這一輪我們沒有完全贏下，後面還會有下一輪交鋒。可惜，本來我以為我們能贏，被這傻小子給我攪亂了。”高琳聽到傻小子三個字，忍不住笑了。

　　忽然，遠處一聲驚呼，幾人抬頭看去。天石背著儀器的海剛腳下滑脫，失去平衡，帶著儀器摔倒在地，並順著山坡翻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