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意識，或者更準確地說，保持著意識而感官重新接收到現實的信號之時，玄第一時間展開了“感受”。

　　在反饋中沒有感到危險後，玄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離進入這棟居民樓大概過了五分鍾。果然時間流動是有所不同的嗎。

　　然後他看向了身旁的遠月花凜。

　　少女還保持著拔刀前的姿勢，右手輕搭短刀的刀柄，但是雙眼緊閉。身體雖然沒有一絲顫抖，卻也沒有一絲動靜。

　　現在必須喚醒她了。而且，需要找到合適的對象進行治療。

　　玄當然不信對方做出的承諾。之前的戰鬥雖然美其名曰“試煉”，但已經看破其真實目的的玄知曉，這是為了摧毀夢境主人的心智的“準備”。

　　而對方對於“你們”這個質問避而不談，說明他們確實也不打算就此收手。

　　至於夢中的暗示……玄並非沒有頭緒，而是猜測太多，一時間無法確定。因此，他需要尋找有經驗者的幫助。而和這件事有所牽扯，又能向他施以援手的對象，恰好有一個。

　　“失禮了。”在心裡對著遠月花凜合掌鞠躬之後，玄以一記掃堂腿，擊垮了遠月花凜的體勢，然後在她的後腦杓觸及地面之前，伸手接住了她後仰的上半身。

　　“呵！……呼……哈……”

　　玄不出所料地看見遠月花凜的雙眼猛然睜開，猛地吸氣，然後長出了幾口氣，胸部起伏不定，一副如夢方醒的樣子。

　　“早上好，遠月小姐。看見了什麽樣的夢?”

　　一邊扶起身體逐漸舒緩的遠月花凜，玄一邊確認式地問道。

　　“玄……我……好像記不起發生了什麽了。隻記得身體本能地對調律能力做出反應，後面的……”

　　遠月花凜皺起細長的眉毛，並沒有如古代美人蹙眉般的嬌弱，反添幾分英氣。不過玄沒有欣賞的心思。

　　“算了，記不起來就不要太盡力去回想。說不定反而有不好的影響。先離開這裡吧。”

　　玄回頭看了眼快遞櫃，發現貓糧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人取走。

　　……這是為什麽?難道對方真的對貓糧有需求?

　　“好的。”遠月花凜雖然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但尚且殘留的戰鬥感受和玄的態度讓她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

　　三步作兩步，身體素質相當優異的兩人很快便遠離了那片居民區，走在了去往輕軌站的街道上。

　　···

　　不久前玄和遠月花凜所在那居民樓頂層的小閣樓內，擺放著些許電子設備的小書桌前，丁寰從扶手椅上醒了過來。

　　“怎麽了，不順利嗎?”悅耳的女聲從角落的陰影裡傳來。

　　“碰上了個硬茬。恐怕是和我有相近調律的能力者。居然能在夢境裡保持相當程度的主動性。”

　　名為丁寰的棕發青年揉了揉太陽穴，活動著有些麻木的四肢。

　　“那遠月家的千金呢?”

　　“鋪墊是做好了，但是暗示沒有完全植入。被那個硬茬打斷了。我懷疑他已經猜到我們的真實手段。做好轉移的準備吧。”

　　青年站起來。一個女性也隨之從角落走到書桌前。

　　“不用擔心，至少他絕對追查不到我們的身份。要查查那個人的底細嗎?”

　　“要。白隼公司，隨動派送員，跟遠月花凜有聯系，能力或許和夢境或者心靈有關。從這幾點出發。Mors還在東都吧?我會把這個任務目標交給他，不問死活。

我有預感，如果放任那家夥，會給我們的行動造成不小的阻礙。”　　說著，青年用手頭的電腦發送了一份郵件，然後很快地關閉了所有設備。

　　“走吧，之前的棋子恐怕都要放棄了。讓我們再去DC區看看。”

　　他望向那兩人遠去的方向，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

　　“雖然這不太可能，也違背了初衷，但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有趣的人啊。祝你好運。”

　　“我有一個問題。”出乎他意料的，正在收拾桌面的女性問道，“你醒來前臉上似乎有些憤慨，是被嘲諷了什麽嗎?”

　　“你不需要知道。”

　　青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

　　與此同時，玄已經在去輕軌站的路上發送好了消息

　　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欸?這麽快就發現了線索?你還真是敬業。】

　　【敬業也說不上。是對方找上門來的。】

　　事件相關人士，同時也有一定經驗和人脈。杜睚就是玄所想到的合適的人選。

　　【哦。看來我說的又應驗了。抱歉啊，我這人就是有禍從口出的毛病。】

　　那你還祝我好運。居心不良啊。玄忍著沒把這種想法化作言辭。

　　【嗯。雖然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但是還有隱患。因此，能幫我找一位精神領域的調律能力者嗎?我希望盡快。具體的請容我們見面後詳談。】

　　【精神領域?……那正好，就把你的歡迎會挪到今天吧。我會叫來你需要的人手的。你現在去內城，公司總部附近一家叫做“森”的咖啡館。地圖APP上搜索一下就看到了。】

　　【謝謝。我會的。】

　　還挺雷厲風行，不錯。玄小小地感激了一下自己的這位尚未謀面的上司。

　　“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玄似乎處理完了手頭的消息，遠月花凜抓住機會問出了縈繞心頭的疑問。

　　有關整件事的頭緒，玄打算之後再完整地解釋給杜睚聽，所以現在只要讓遠月花凜知道必要的部分就行了。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被某種能力影響，陷入了一個被人操縱的夢中。詳細的等我們到了目的地再說。我認為你還沒有完全擺脫那能力的影響，當然，我也許也是。”

　　而且使我們陷入睡眠和操縱夢境的大概率是兩個不同的調律能力者……

　　玄首次經歷被明確意圖引發的調律事件。 這讓他不禁反思起了調律能力的界限所在。

　　遠月花凜當然明白，玄的發言並不是指的兩人還在夢中，而是那能力或許會留下難以發現的隱患。

　　“那，我們應該去找精神治療師，也就是精神方面的能力者吧。”

　　遠月花凜說出了玄沒聽過的名詞。不，心理醫生或者精神病醫師他當然知道，但是精神治療師這個說法並不存在於他的知識范圍之內——字面來看，就是直接治療精神問題的醫師。而遠月花凜的後一句話則說明了，這種治療是通過調律能力進行的。

　　這樣啊，這個時代也有直接以調律能力為職業的人啊。雖然廣義上來說，我也算這樣的人就是了。

　　玄從輕軌站透明的玻璃外牆眺望著東都的調律屏障。

　　調律到底將這個世界改變到了什麽程度呢?

　　如果那操縱夢境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不過是家常便飯的水平，那麽我所看見的“現在”，又有多少是被調律所“塑造”的呢?

　　這其中存在著“真實”嗎?又該如何分辨呢?

　　玄搖搖頭，將這有些複雜的思考暫時擱置，回答道:“沒事，我向組長請求了幫助，他似乎有認識的精神能力者。”

　　遠月花凜輕輕點頭，認可了玄的做法。

　　但是還真是想知道玄到底在夢裡看到了什麽啊。輕軌電車快點來吧。

　　她小心地撫平油然而生的些許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