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爛尾樓”的路上,老季碰到幾隻野狗,發現它們體內居然有黑霧。凝神使勁,從狗身上剝離出來,還附帶點狗肉。這麽多年來,自己試過很多次,不管是人還是是什麽動物,黑霧有感應但無法融合。這次居然成功說明了什麽。
我很狗?
世界一片末世景象。道德不是沒有作用,有些人挑動物下黑手,老鼠都不放過。
爛尾樓一層還有幾個僵屍,黑霧控制著走來走去,不時從這個鼻子裡鑽出來,鑽進那個眼眶裡去。
老季找到遠離僵屍的柱子,用手往上爬。爬上兩米,控制大腿放出黑霧,捆住摩托車,費勁繼續爬。十九樓不算矮,老季呼哧帶喘,尾椎骨和胯生疼,括約肌松弛下來,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有黑霧在,自己不餓。高樓大廈,殘陽如血。回想自己住過的公寓,有時也能欣賞到這樣的風景,那時候欠一屁股債,籍籍無名卻很快樂。後來黑霧入駐,人們發現有的克隆人不僅能適應黑霧,還能控制黑霧。
於是戰爭爆發。核彈洗地。曾有一篇著名的小短文敘述了當時的景象:
“War,war never changes.
The end of the world pretty much as we had predicted.Too many humans,not enough space or resources to go around.The details are trivial and pointless,the reasons as always,purely human ones.The earth was nearly wiped clean of life,a great cleansing.An atomic spark struck by human hands,quickly raged out of control.Spears of nuclear fire rained from the skies,continents were swallowed in and fell beneath the boiling oceans.
Humanity was almost extinguished,their spirits part of the background that the earth.A quiet darkness fell across the lasting many years.”
黑霧也在進化,適應強酸,適應消磁,現在連核輻射都能適應。從叢林法則角度看,黑霧應當是地球的主人,操縱黑霧的人,算“坐騎”?
一夜無事。早晨起來,一分鍾醒神,一分鍾揉臉,五分鍾解手,十分鍾俯臥撐,一分鍾對著地圖照鏡子。多年養成的習慣,偶爾也有變通。再帶著摩托車爬下來。僵屍不知去哪,野狗的屍體還在原地,綁車後面。
從地圖上看,每天騎十四個小時,一周左右就能到。二十四個小時不行,太瘋狂了。
偶爾會路過一兩棵枯樹,光禿禿只剩根杆兒。控制黑霧掰斷,埋起來,這些都是資源,說不定將來用得上。
路程過半的時候,
右邊遠處地平線上隱約有座城市。晚上烤狗肉吃,城市裡亮起燈來。這不是碎夢城嘛,老季對著地圖,比著距離作標記。 碎夢城,夢裡啥都有,醉生夢死的好地方,老季多少年魂牽夢繞的“天堂”。城門上彩色霓虹燈閃著彩色的兔女郎。
萬千愛,愛極在天涯。
天涯無處尋,今宵碎夢家。
山月不知心中事,水風空落眼前花。
燈影搖曳斜樓上,傾國傾城酒傾城。
醉狂飲,問夜裡誰扶?
城門旁邊霓虹燈閃爍著這首打油詩,闡述著每個進城老饕食客的箴言。
可惜這次沒空。按計劃大後天到達高山。禮貌一點的話,王慧瑛大妹子邀請坐下喝喝茶,借儀器回家,用完再送回來。不禮貌的話,也有不那麽禮貌的辦法。
山腳下。老季看到基地有點變化,武備肯定加強了。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沒反應。
“不禮貌。”老季小聲說。
雙手舉起來。還是沒反應。老季隻好雙手抱住後腦杓,雙腿跪下,頭低下來看著地面塵土。一會兒有衛兵出來,給他拷上手銬腳鐐,帶進去。
“都老朋友了,有必要還來這一套嘛。”
身穿動力盔甲的衛兵不說話。衛兵直接把老季帶進一個房間,看起來像會客室。
王慧瑛開門走進來,讓人端了一杯茶,在老季面前的茶幾上放下,面無表情沒說話。老季抬手,示意端茶的人解開手銬。來人轉身走了。王慧瑛一直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此去經年……”
“別廢話。”
“你還是這麽漂亮,這麽多年,我一直想你。”
“送客。”王慧瑛站起身。
“好好好,當時我不該走。我們分別了15年4個月22天23小時3分4秒,現在是5秒,我現在回來啦。”老季有點語無倫次。看著面前的微胖美女,心想,60多歲的人了,怎麽保養的。
王慧瑛坐下來。
“回來幹什麽。”
“你知道的,後來我收養了一些娃娃,前幾天,有幾個娃娃偷偷出去玩,得了一個什麽病,輻射症。聽人說你這裡有儀器可以治療,所以。”老季盯著王慧瑛的眼睛。
王慧瑛從筆直坐著雙臂交叉在胸前,變成往後靠了靠,胳膊動作沒變。
老季眼睛轉了轉,說:“這麽多年,我一直一個人,娃娃真是收養的。”
“我知道。聽說了一些你的故事,你也變了。你說的是人體治療改造裝置。可以給他們用,把他們帶來治療。”王慧瑛神情緩和了一些。
“哈?”老季表情不太自然,“他們在休眠,你知道路上輻射又多又危險……”
“你也知道別人會有危險!”
老季嚇了一跳,怎麽突然暴躁了。
“你還知道考慮別人!你從來只顧自己!我一個人管這麽多人,你拍拍屁股一句話就走了!這些年你管過我嗎?你管過琪琪嗎?”
琪琪是誰。
“你逍遙快活的時候,鋼鐵姐妹團被人打得家都沒了,你管過嗎?我爸媽說要見見你,你穿的什麽衣服?他們過世你也沒來!你懂禮貌嗎?”
那件黑色帶釘夾克,可是我最好的衣服。鞋確實不對,來的路上有點衝突,應該備一雙的。
“這些都不說了。這麽多年,你來看過我一次?琪琪都根本不認識你!”王慧瑛說完哭了起來。
知道琪琪是誰了。
老季久疏戰陣,現在努力回想,如果當年,會怎麽做。突然靈光一閃。
“我不走了,我在這永遠陪你。”
孩子們怎辦。
閉嘴。
晚飯時候,老季陪著王慧瑛散步,說:“櫻櫻,琪琪14歲啦?”
“嗯,跟你一個脾氣,經常氣我。”
一個小姑娘現在面前,眉宇間有點兒自己的樣子。老季喊了句:“立正!不錯!向後~轉,跑步~走!”王慧瑛打了一下老季的腿。
“你是自然人類,我是克隆人,體內還有黑霧,能生孩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吧。”
你信我都不信。
“另外我體內也有黑霧,黑霧感染了我,卻像你們一樣同化了。感覺確實不一樣,能做到很多事情。”
老季吃驚地看著。真是意外。
“那時就有?”
“後來的。”
睡覺的時候,老季一閉眼就能看到孩子們在休眠倉的樣子,幽幽的藍白光,孩子們稚氣安詳的臉。
費勁到後半夜,櫻櫻睡著了。這麽多年確實虧欠她,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隻此一次,東西借用一下,余生陪她。
老季躡手躡腳爬起來,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找到一個衛兵,問她人體治療改造裝置在哪裡,自己想看看。衛兵領路,身材不錯,相當壯實。一會兒老季就看到了這麽個儀器,讓衛兵退下。儀器有點大。周圍繞一圈,沒有電線電纜之類。
不錯不錯,單獨的。
老季控制黑霧抬起儀器。在門口的時候,跟衛兵說:“需帶儀器,天亮時分趕到二堡壘治療傷員,人員重傷,時間緊急,首領在休息,不便打擾,人命關天。把你的頭盔給我,保持聯絡。”
“是!長官!”
找到自己的愛車,後面浮空拖著儀器,一溜煙走了。天微微亮,老季覺得這麽順利。
這麽順利?
老季一震,停下來看儀器。儀器通體雪白,柔和的光澤符合治病救人的模樣。老季繞了一圈,又鑽到下面看。
一個方形大缺口。不出意外,應該是放電池的槽。
電池啊。
老季立刻上車,回頭疾馳。又到山腳下。
一切都是那麽安靜。不同的是,很多速射炮黑黝黝的炮口對準自己。
老季隻好雙手抱住頭盔,跪下來。一隻蟲子飛到臉上,擠眉弄眼把它趕走。
“不懂禮貌嘛。”老季小聲嘀咕。
老季不知道的是,指揮室已經連接他的頭盔,一個士兵正在調試視頻和音頻。音量忽大忽小,還需要調整。老季的大臉倒是出現在中央屏幕上,正在擠眉弄眼。
巨大的聲音一陣嘯叫,緊接著:
“不懂禮貌嘛!懂禮貌嘛……禮貌嘛……”巨響回蕩在整個基地。
王慧瑛愣住了。
“給我打!”
速射炮發射之前會有嗡嗡聲。老季趕忙就地一滾,一塊石頭卡出一個射擊死角。石頭碎屑飛濺。控制黑霧左上方跳出去。一排彈孔,跳彈砸在臉上。反應幾乎沒有延遲。
不過自己聽得出射擊節奏與間隔。再來一次。一團黑霧向右上方跳出去,自己控制黑霧往左上方抓住山壁,用力一跳,黑霧拉著自己越上山岩。
子彈立刻追上。毫秒級反應時間。迅速越下,跳到一座速射炮炮管上。好燙。
炮聲停頓。一個巨大的八爪機器人走出來,全身有弧形力場。它的激光可躲不掉。
瞄準器可以。
老季以最快速度噴出黑霧。黑霧像箭一樣射出,打在護罩上。激光器幾乎同時亮起。老季凝神暴喝,激光貼著右手打在自己原來的位置。身旁黑霧緩緩吸了回來。
老季蹦到地面,圍著機器人迅速轉圈。天上突然飛出一團黑霧,落下來砸在老季身上。老季趴地,手腳身體被王慧瑛壓住。王慧瑛一隻手按住老季的頭,半邊臉在地上跟小石頭們摩擦。王慧瑛冷冷地說:
“還禮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