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興十二年、魏青龍元年。
漢丞相益州牧武鄉侯“諸葛孔明”第五次北伐中原,於出征途中病逝於五丈原。
主帥病逝,漢軍只能引兵退回漢中。
征西大將軍魏延素與丞相府長史楊儀不和,退兵途中兩人爭權,最終魏延落敗而逃,被馬岱追上所殺。
魏延以謀反罪夷三族。
漢帝劉禪雖不忍,但楊儀氣勢正盛幾番逼迫只能同意。
只是楊儀這番作為亦埋下了禍根。
楊儀與蔣琬同為丞相府參軍長史,論資歷論家世皆勝於蔣琬。
結果卻在政治鬥爭中輸給了蔣琬,僅拜了中軍師。
因為心中不服多出怨言,被削職流放至漢嘉郡。但楊儀仍不自省,又上書誹謗,言辭激烈,最後下獄,自殺身亡。
而蔣琬雖然得勝,有了執政之權,但在漢帝劉禪的一系列手段下,丞相府也被拆分。
蔣琬有丞相之名,卻失丞相之實,隻拜尚書令,加行都護,假節,領益州刺史,再錄尚書事,失去了丞相最重要的開府征辟之權和益州牧的兵馬自主之權。
次月。
眼看政局稍稍穩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成都又起了波瀾。
諸葛丞相已經下葬,但身後諡號卻還沒定下,就在這個時候,各種流言開始興起,而一些外地的小官們也紛紛上疏,細數諸葛丞相執政期間的種種不妥。
一副要清算的樣子。
偏偏漢帝劉禪又態度曖昧,對於這些上疏既不讚同也不駁斥,好似沒看到一般。
這更加助長了一些人的氣焰,更多激烈的言論也開始出現。
丞相之妻黃氏本就心傷丈夫離去,如今又聽到這些汙蔑丈夫的言論,氣急之下當即病倒,不到三日便撒手人寰。
其長子諸葛瞻年不過十歲,先有父親離去,不到三月母親又走,加上外面言論洶湧,在為母親黃氏辦完後事之後,竟然也憂懼而死,被一個後世穿越的靈魂鑽了空子。
看著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即便已經接收了諸葛瞻所有的記憶,王遠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睡了一覺莫名其妙就來到了一千八百年前,還成了諸葛武侯的嫡子,蜀漢武鄉侯?“呸“什麽蜀漢,應該是大漢武鄉侯。
除了變得太過年輕了些,王遠倒是沒什麽不適,對於前世王遠並沒有好留戀的,本身就只是孤兒,年到三十連老婆都討不起,每天只是為了生活奔波。
如今來到三國時代,還成了諸葛武侯的嫡子,這不是妥妥的官二代富二代?
就是前身這心理素質也太不過關了,竟然能被流言嚇死,也真是少有的很。
王遠自己雖然對於三國後期的歷史也是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諸葛武侯那是進了武廟的人物,絕對不是一些小人能夠撼動,故而原主所擔心的清算之事,王遠是半點也不擔心的。
繼續查看著原主諸葛瞻的記憶,其中畫面最為清晰的全是同父親諸葛亮在一起的時候。
諸葛武侯相貌俊朗,身材雖然瘦弱,但卻極為高大,只是記憶之中其須發早已經灰白,只有那脊梁一直都是極為筆直,在小諸葛瞻心中對這位父親從來都是又愛又畏。
“公子。”
正在王遠陷入諸葛瞻記憶中的時候,一個聲音隨著敲門聲傳了進來。
記憶裡一翻就知道這是誰了,武鄉侯府的管家,姓黃,是黃氏嫁給諸葛武侯時一起來的,已經有幾十年了,一直勤勤懇懇做事。
“進。”
王遠從榻上起身,來到一個小案桌後,照著記憶中跪坐好後,微微整理了衣服,才出口讓黃管家進來。
黃管家面容看著像五六十歲,頭髮花白,一身素色衣袍。
“公子,主母后事已經操辦妥當,我們什麽時候去綿竹?”
王遠微微回憶,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想了想後說道:
“黃伯您先去準備,將行禮收拾好,待我上疏陛下之後,便一起前往綿竹。”
黃管家微微行禮應是,退了出去。
原來成都流言日盛,黃氏臨終之前,讓諸葛瞻帶著弟弟妹妹和侄子以守孝的名義搬往綿竹一處莊園之中,以避開成都的政治風波。
將諸葛瞻的記憶理順之後,王遠輕輕一歎道:
“放心,我既然佔了你身體,一定會幫你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至於繼承遺志複興大漢,哎...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從今以後再也沒有王遠了,只有大漢諸葛瞻。”
說完之後,心中好似去了一塊大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諸葛瞻此時才感覺自己真正完全佔據了這個身體。
取了一卷處理好的空白竹簡,加水研墨,沉思片刻後,才提筆寫了起來。
心中有些慶幸,還好繼承了諸葛瞻所有記憶,不然面對這隸書,自己雖然說不上文盲,但也好不了多少。
後世的文字已經經過了十余次的簡化,為了就是讓人更容易識字,現在可和後世不同,知識那是被世家壟斷的,也沒人想著要簡化文字,反而越繁複越好。
諸葛瞻沒有賣弄文字,模仿著一個十歲孩童該有的語氣,平白直敘的將想要舉家搬往綿竹居住,為父親諸葛武侯守孝的事說了。
只是不知道是原主殘余的思想作祟,還是自己心中也有些不憤,在最後寫了句。
“先父為國操勞一生,今受小人抹黑,臣心甚悲,敵尚敬先父,而有小人卻想斷我大漢脊梁,其心甚是險惡,望陛下深思。”
寫完之後,諸葛瞻看了看,言辭雖然稍稍有些激烈,但也算不得什麽。
劉禪雖然在歷史上評價不佳,但只看這幾個月的手段,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麽昏庸之主,其中關竅,他想必是明白的。
征西大將軍魏延被夷三族,本來就引得許多人不滿,這般為國征戰一生的大將竟被如此對待,雖然此次魏延的確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但其他武將還是有些狐死兔悲,特別元從一系的武將更是怨言很大。
如果連諸葛丞相這般擎天之柱都被打落塵埃,那其他人還會再真心為國效力嗎?其中厲害關系,諸葛瞻不信劉禪看不明白。
況且武侯雖然不在了,但諸葛家也不是這麽好拿捏的。
將墨跡晾乾,整理了儀容,拿起竹簡,諸葛瞻出了房門,落日的余暉令得諸葛瞻微微眯眼。
如今諸葛一家還住在丞相府後院,蔣琬執政之後,也自然搬來了丞相府辦公,蔣琬為人寬厚,又是被諸葛亮一路提拔,自然對諸葛家頗為照顧,只在前院活動,後院從來不曾踏足。
說來也的確是該搬走了。
轉過幾個長廊,來到蔣琬辦公之所,門口有兩名軍士守衛,丞相府屬官們正在忙碌。
等軍士入內稟報之後,諸葛瞻才緩步入內。
諸葛瞻雖然年級還小,但繼承了諸葛亮俊朗的相貌,加上臨來之時特意整理過,更是顯得氣度不凡。
只見諸葛瞻一身素色長袍,雖然年歲尚幼不到及冠年齡,但如今作為諸葛家的家主,諸葛瞻也是戴冠的,腳下步伐好似被尺子丈量過一般,每步間隔都基本一致,面色平靜,腰杆挺直。
面對這些由父親諸葛亮所征辟屬官的見禮,諸葛瞻每一位都認真還禮,世家子弟風范十足。讓人如沐春風的同時,又有些心生敬意。不覺得便忽略了他的年齡。
行了一禮,遞上竹簡,蔣琬接過之後,問了問諸葛瞻生活上有沒有什麽困難之類的。
諸葛瞻沉著回答,大約小半炷香後才離開,回到後院。
蔣琬看著年約四十左右,三尺長須極為風度,問話之時雖然大多都是關心之言,但也不少有試探之意。
丞相府屬官基本都是諸葛亮征辟的,蔣琬自己同樣也是,如今雖然有執政之權,但沒有開府,沒有自己的屬官,想要正常行使丞相權利,便只能依靠丞相府原有屬官。
看來這位父親的接班人其實也想自己離開成都,父親雖然病逝,叔父的長水校尉也只是個虛銜,但只要人還在成都,這些受諸葛家的征辟的官員就不可能真正為蔣琬所用。
微微一歎,諸葛瞻倒是能理解蔣琬,其實蔣琬能忍到現在, 已經算的上極為寬厚了,其也沒什麽壞心,只是想要盡快穩定政局,施展抱負罷了。
諸葛瞻稍有激烈的奏疏一上,不到三日成都所有流言便被鎮壓,諸葛武侯的諡號也終於定了下來“忠武”。
這是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丞相蓋棺定論。
而得了準許離開成都的諸葛瞻,也帶著一家準備前往綿竹莊園。
一家連同叔父諸葛均,七歲的弟弟諸葛懷,四歲的妹妹諸葛果,九歲的侄兒諸葛攀一家不到三十人,趕著十余輛大車出了成都。
與來送行的眾人一一話別,即便如今的酒度數還不如後世的啤酒,但人太多,諸葛瞻還是有些微醺。
剛離開成都不過三四裡,便聽得身後有馬蹄聲響起。
卻是一個小黃門帶著幾個侍衛前來宣旨。
諸葛瞻帶著全家人接旨,劉禪的詔書之中隻說了兩件事。
第一是讓諸葛瞻好好治學,不要墜了武侯的威名。
第二是增加食邑,由原來的實領三百戶增加到五百戶,綿竹原有莊園附近的三十裡地全部封賞給諸葛瞻,當做諸葛瞻治學之資。
話裡話外都是好好讀書,有事沒事別回成都的意思。
諸葛瞻默然,拜倒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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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琅邪陽都人,漢丞相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製,開誠心,布公道......可謂識治之良才,管、蕭之亞匹矣。五伐中原,雖未全其功,然皆有所得,實乃天下奇才也。”——炎漢書,卷三,第一諸葛亮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