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微微一震,目光鎖在她的明眸皓齒上,若有所思。此番雖勝,但惡戰在即,而戰場瞬息萬變,他輕易不敢許諾,可見她期盼的眼神有如月色傾心,終是不忍拂了她的意,隻說:“等我們勝利了,我鐵定在這裡購房而假。”
她重新背過身去,他看不清她的臉色是陰是晴,心中一緊,頓覺懊悔不已。他欲要找補幾句,卻聽見她聲音裡藏著難掩的失望,“嗯,到時可以來找我幫忙。”
他就站在她身後,距離那麽近,可他忽然徒生出滿懷的無奈,手想放卻不敢放在她的肩上,嘴巴想說卻說不出他的心裡話。
微風清徐,亭子上細密的花束簌簌有聲。他眼睛一亮,敏捷地摘下一朵緋紅色的櫻霞遞到她眼前,柔聲對她說:“送給你。”
她輕輕湊到花前嗅了嗅,芬芳撲鼻,欣然伸出手來接,卻見他捏著花柄的拇指和食指來回擰了兩下,才將花朵放在她的手上。她說:“你這是借花獻佛啊。”
他走上前和她並排半靠在欄杆上,扭頭對她說:“今晚將就一下,明天我再出去給你買一束大的,你喜歡什麽花?”
季川禾倒是從來沒問過她喜歡什麽花,總是送她一大捧藍色妖姬,那一種嬌豔迷人雖然攝人心魄,抓人眼球卻也極易讓她視覺疲勞。她想了一下,這世間花色五彩繽紛,但唯獨白色是最讓她看不厭,能安靜欣賞的。而在萬千白花當中,百合高潔獨立,高雅芬芳,最契合她心中崇慕的品格,便說:“白百合。”
這個花名他還是第一次聽,他忙留心記下,以免去到花店報錯了名字。
她心念一轉,問:“今晚怎麽沒見陸林過來吃飯?”
他猛然想起,說:“他上午去弄紅衣服上面的文字副本了,可能還沒回來。”
她擔心地問:“他一個人能搞定嗎?畢竟他眼睛有傷。”
他說:“沒事,他還有屬下,而且他就是乾這個的,何況這麽重要的工作,不交給他我還不放心呢。”
她接著問:“經此一役之後,你對往後的戰局有什麽看法?”
他詳細捋了捋出兵以來的時間線,又仔細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利弊,才淺談了一下今後的戰局。她安靜聆聽,時不時插上一兩句自己的觀點和判斷。兩人倚欄娓娓而談,十分投機。
谷沐自從早上被谷雨請進房裡以後,就一直被鎖在裡面,無聊透頂,四下又安靜,更顯得死氣沉沉。她跳下彈坑時磕破了頭,被炸彈的衝擊波又震出了些內傷,經過昨夜的緊急處理還沒完全好。中午喝過下人送來的藥湯之後便沉沉睡了過去,直到入夜才被外面鼓樂齊鳴,談笑喧天吵醒。她抖擻了一下精神,打開燈,透過窗縫門縫看到屋外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好不熱鬧。她看得起勁,不由用力一推,奈何窗戶和門都被鎖了起來,她一個小女子哪裡有力氣推得開,只能作罷。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隻覺得肚子越來越餓,可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只能軟趴趴地倒在床上,心裡不由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他們得到了那件衣服之後就卸磨殺驢,要活活把她餓死嗎?
她不住後悔沒有先下手為強,管他是什麽絕世大帥哥。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無力地歎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最後一根冰針都用在了那個老頭身上,要不是怕他說出她的身份,她才不舍得用。這種冰針由她獨創,致死率高,見效快,殺人於無形,唯一的缺點就是製作周期太長,
她花去半年的時間才做出了那一根。雖然效果更勝預期,但在耗時上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思來想去都是美色誤事,可古往今來不都如此。要是老師知道她為了一個美男子放棄逃跑,那得知她被餓死在這裡,應該只會鄙夷地罵上一句:“死得其所。”可是他真的不一樣,除了帥,還長在她的心尖上,一想到他,心裡都是滿滿的,就連肚子都覺得不那麽餓了。可是他會在意她快餓死了嗎?結果一目了然,他的目光都不願意離開那個谷小姐,在她面前他都不願意碰她的手。一想到這,她酸氣不打一處來,直覺還不如餓死算了。
不知何時門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兩個下人姍姍來遲,將食盒裡的菜飯擺放在桌子上,其中一人略微抱歉地說:“今日府中臨時設宴,忙作一團,這會才得空過來給你送飯。”
她餓得金星直冒,哪還管什麽矜持禮儀,隻飛快奔向桌旁,胡吃海塞起來,邊說邊憤然道:“你們谷府待人太不人道了,就算我是嫌犯,也有吃飯的權利,你們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差一點就釀成無辜少女慘死的悲劇。”下人們隻覺她危言聳聽,不以為意,且忙了大半天,哪有精神與她爭辯,隻想快點回屋休息。她看她倆要走,忙喊住問:“今天是什麽大喜日子,這麽隆重?”倆人停下來,其中一人回,“你不知道嘛,昨天我們大勝南臨軍,今晚是慶功宴。”
她霎時覺得嘴裡的飯菜不香了,味同嚼蠟,看來南臨軍這次落了大敗,形勢已十分危急,她得趕緊走了。她一把放下筷子,箭步走到兩名下人身後,她們以為她還有什麽吩咐,轉身準備應答,豈料還未轉過身來,卻被她用兩個花瓶砸暈了過去。
她快速換上下人的衣服,推門而出,合門而鎖。現在雖夜已深深但時有人往來忙碌,她混在其中,如魚得水。套知到陸林的住處,她穿過水上戲台,潛入花廳,透過花廳的落地玻璃,遙遙看到對面的後花園裡對影成雙。她努力眨了眨眼,但人影婆娑,哪能辨清,遂壓下了心中的好奇,隻飛奔入陸林的房間。房內空無一人,連衣服也不知所蹤。她轉念一想,輕輕關上門,往薩怡臣的房間走去,翻箱倒櫃一番,還是人物皆無。
她心中大驚失色,現在宴席已散,他們均未回房,並且衣服也不在,難道他們已經發現衣服上的資料了。若是如此,他們鐵定過來興師問罪,若不是,衣服又會在哪裡?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衣服,不然她回去的意義全無。
她原路折返,穿過花廳的時候,突然聽到前方有人正走向花廳門口,忙敏身躲在花廳門後。她從門縫裡一窺,明亮的廊燈下,薩怡臣和谷雨並肩從後面的花園走過花廳門口,轉身走向水上戲台,那緊握的雙手,那有說有笑的歡愉宛如數根刺,直直扎進她的心裡。自懂事以來,她從一無所有到憑本事予取予求,連老師也經常誇讚她小小年紀卻已是難得的製毒高手,如今區區一個男人,豈不是手到擒來。她心念一轉,計上心頭,偷偷潛入了後花園。
薩怡臣一直送谷雨回到前院的閨閣中才依依不舍地下樓,剛走出谷雨所住的小院遙遙聽到大門口有汽車駛回來的聲音。他心下好奇,穿過橫廊,抓著一個從大門過來的下人問:“剛回來的車是不是陸處長的?”下人如實回答:“是,陸處長剛從外面回來。”
他往車庫方向走了幾步,果然見陸林迎面走來。他高興地招了招手,喊了兩聲他的名字。陸林本是低頭尋思,聽見有人喊他不由抬頭,一臉疲憊卻難掩興奮地說:“薩薩,你怎麽知道我這時回來?”
薩怡臣微微一笑,說:“心有靈犀,怕你眼力不夠,這不出來帶你回房,要是走錯房間了可要鬧笑話了。”
陸林把手裡的一小袋東西丟給他,說:“算你有良心。”
薩怡臣接到手上掂了掂,飄飄軟軟的,知道是那件衣服,便問:“搞定了?”
陸林點點頭,小聲說:“拓下來了,幾十頁呢。”
薩怡臣沉聲道:“辛苦了,下午我跟我爸爸說了,明天他派專機過來接你回築奕,你就安心在家接受治療。”
陸林心裡感動無以言表,只能故作委屈道:“一辦好事了就著急趕我走了?”
薩怡臣一把摟住他的肩膀,邊走邊說道:“你小子,盡瞎說。再說事還沒辦完,你明天得帶著副本一起回去。”
陸林信心滿滿地說:“我們一定會盡快破譯的。”
薩怡臣含笑說:“別想這些了,怎麽樣?餓不餓?走,我陪你吃點再回去。”
陸林高興地應了聲“好”,走了幾步又問:“咱們接下來拿那小丫頭怎麽辦?”
薩怡臣輕快地將小袋子在身前晃了兩下,說:“當然是順藤摸瓜了。”兩人相視一笑,往餐廳走去。
陸林身上有傷,又忙碌了一天,薩怡臣沒有動筷,隻陪著他匆匆吃了些東西便送他回房休息了。他獨自往回走,不經意間瞧見那輪西斜的月,心裡估摸時間應是凌晨兩三點,原來已經這麽晚,頓感又累又乏,拖著疲憊的身體沉沉走到房門前。他推門而入,不想一股濃烈的花香撲鼻而來。恍惚間,他仿佛置身於萬花叢中。那沁人心脾的氣味喚醒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疏通他身上每一處關節,累積的疲倦頃刻被驅散殆盡,他不覺身體飄飄欲飛。
就在即將淪陷的一刹那,他感覺手心一松,有人從背後扯他手中的袋子。他一把抓回,袋子在兩人的拉扯中撕開一個口子,露出一塊紅色的布料。他的力道更大,迅捷地奪回了袋子,再順勢轉身伸手去抓,一團霧蒙蒙的不明液體朝他噴來。他急忙伸手護住眼睛,不料那人趁機往他嘴中硬塞入一粒小丸子又迅速發力抬起他的下頜。他連忙彎腰吐出但為時已晚,只能趁勢抓住那人的一條胳臂,定睛一看,雖身著下人服飾,可那人確是谷沐無疑。
她只是盯著他不說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一點也不害怕,反而他心中掠過一絲恐懼,因為他的腦海中充斥著不可控制的一切——剛才的亭子裡,她幽香的秀發,清澈的眼眸,飽滿的嘴唇,嫩白的頸間,**,細腰,翹臀,他全身隨之灼燒起來,一寸寸的肌膚在渴望,渴望攬她入懷。
他害怕地推開她,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奸笑,他緊張地問:“你剛才給我吃了什麽?”
谷沐轉身把門關上,得意地說:“薩帥,我給你吃的可是好東西,而且我有一個極好的提議,目測是萬千男人夢寐以求的,你要不要聽聽?”
他身上的灼熱一波更勝一波,再吸上一口這房間裡的濃鬱花香,更覺口渴難耐。**,細腰,翹臀,他不敢再往下想,忙拿起桌子上的水壺一把將水澆在臉上,說:“有話快說。”
谷沐仍是得意,說:“你吃的是我特製的萬花催情散。”
薩怡臣吃驚地看著她,他身體又繃又緊,情欲暗動,一隻手扶著桌沿,青筋直暴,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麽做這種東西?”
谷沐輕輕一笑,說:“我可是靠著這個東西賺了我師兄師弟還有老師不少錢,食色性也,你也不能免俗吧。”
薩怡臣直起身來,摟了摟衣服,緊張道:“我可以的。”
谷沐看他對自己不感興趣,失望至極,淡淡地說:“我也沒說這個是給自己用,古有孔融讓梨,今有我讓美男,我可以把谷小姐給你帶來或者把你帶進她的香閨。”
薩怡臣怒吼道:“夠了,你到底想怎樣?”
谷沐看他一臉潮紅,如猴子屁股一般,分外有趣,不由伸手碰了碰他的臉。他一把握住她伸來的手,隻覺更熱,不禁松開她的手,摸索著脫衣服。可是殘存的理智在拉扯著他,手在拉扯著衣服,到底沒脫下來。
谷沐看他欲罷不能的樣子, 居然心有不忍,收起了玩心,說:“好了,我也不逗你了。”
薩怡臣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隻手抵著桌面。他感覺他快受不了了,全身都像被烙鐵燙過一般,焦灼樣的疼痛,心中更是百蟻撓心。他大汗涔涔,說:“你快說。”
谷沐盯著他說:“我要你還我那件衣服,還要即刻送我出谷堡。”
他若有所思,說:“你得給我時間。”
谷沐決絕地說:“沒得商量,何況那件衣服此刻就在你手上。”
薩怡臣想了一下,對她欲言又止。她伸手出其不意地撩了一下他的頭髮,他一緊張,脫口而出,“好,算我怕了你。”停了一下又說:“不過你得先給我解藥,不然我這樣怎麽出門。”
她摸下他腰間的槍,把小袋子搶過來,放在桌子上,再從兜裡掏出一粒小丸子,說:“我把解藥拆成了三顆,先給你一顆。”
薩怡臣一把接過來直接拋進嘴裡,說:“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縝密。”
谷沐舉槍瞄準他,說:“在這亂世,連你這種絕世大帥哥都要憑本事吃飯,我一個黃毛丫頭,自然得武藝傍身,不然哪能苟活至今。記住,沒有哪個傻白甜能活過這場戰爭。可惜你那位谷小姐不是傻白甜,不過往後有機會我或許可以練練她。”
薩怡臣眼睛如能噬人一樣,怒喝道:“你敢動她,我定饒不了你。”
谷沐“呦呦呦”了幾聲,說:“我只是作了個小小的假設,何必動怒。你先不要著急憐香惜玉,快帶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