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一夕消失後,鏡汙災難接連爆發,整個世界陷入生靈塗炭,一處處碎片域秩序崩潰,亂象叢生,戰火硝煙不斷彌漫。
沐蝕市所在旭洲小碎片域,卻從群敵環伺的危難中逐漸擺脫困局,成為最早一批得以穩定的現代城市群,很快迎來全面建設的需求大爆發……
十幾年前,正是沐蝕市穩定大開發時期。
一群群社會底層的工人投身於其中,被臨時招募和雇傭,成為鋼鐵熔爐中的一份子,令鋼筋混凝土的森林一座座拔地而起。
天北中金大廈的建設正是其中的拚圖之一……
……
那個人當時剛來城中,躲過到處瘋魘肆虐的災難本就艱難,勉強苟活下來,也是家徒四壁,處處漏風。
望著一大家子要養活,老婆沒什麽本事,幾個孩子也嗷嗷待哺,他為了討生活,隻好加入到極其辛苦,四處奔波接活兒的施工隊伍中。
慶幸遇上好時候。
那幾年沐蝕市的發展很好,人口不斷湧進,經濟與秩序快速恢復,與全面大建設的時代一拍即合,房價自然也是節節攀升,甚至出現炒地狂熱,施工很容易結款,每一個項目都推進順利。
但很快,隨著瘋魘現象的零星火苗再次出現,瘋化對策局、斬鏡局等機構不得不嚴加限制,議令廳的行政力量崛起,在整個沐蝕市整頓亂象,加上與其他鄰近城市爆發的經濟爭端,導致沐蝕市的工程建設領域最終出現亂子……
……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
那個人做工的工地項目上的資金鏈斷了,有一段時間沒有結到款,工頭跑路,工人夥伴也散的散,走的走。原本好好的隊伍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最麻煩的是,禍不單行,附近一個接一個的工地項目資金鏈斷裂,大樓蓋到一半就停工,討薪鬧事的事件層出不窮。
他不想這樣下去。
於是,他一個人乾脆自己成了工頭,領著人到處找活兒乾……
可惜,活兒仍舊越來越少,他的生活越來越艱辛。而且哪怕他越來越努力,自己所能找到的比較靠譜的工地結款的時間也拖得越來越久。
孩子在老家又生病了。
老婆看他這麽辛苦,自告奮勇地跑到了沐蝕市來,陪伴著他,想在工地項目上搞個工地食堂。他當時第一個念頭是責怪和埋怨,但看著老婆對他露出的憨憨笑容……
他猛地一怔,停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責怪。
然後無奈且欣慰無比地笑了笑,用力地抱在一起,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沒事,咱們努力賺錢就是了。”
他落了淚,手裡拿著一把抹灰的瓦刀,滿身泥點。
老婆也被感動,同樣掉淚,拿手去抹,但低頭就埋怨地說道:“你看你,沒個婆娘在,衣服都不會洗了嗎?”
說著,老婆幫他扯下了髒兮兮的外套,拿去洗。
那個人笑了笑……
……
但,生活卻沒有就此變好……
工地食堂不好乾,因為就連工人也越來越少。上面一直在整頓,各種環保、交通、安全、禁止擾民方面的要求一個個地加在頭上。
“這附近的活兒變少了,那我就去更遠的地方找活兒嘛!嘿,聽說沐蝕市的中心城區都是有錢的公司,做的活兒錢也多,興許還有人要我和手底下這支隊伍呢……”
他有一天自我安慰,但透著幾分興奮地說道。
……
沐蝕市的中心城區裡確實一片繁華。
這裡的建築都高端大氣上檔次,做的活兒也需要各種資質許可、掛靠證書。雖然很多項目嫌棄他和他手底下的幾個歪瓜裂棗,但……最終仍是找到了活兒。
畢竟,髒活兒累活兒總要有人乾,不是?
他臉上逐漸露出笑容,以為生活變好了。
但中心城區裡更加繁華,人讀的書多,都有文化,也更加精明市儈,更加的……貪婪與賊!
剝削起來更加血淋淋的,遍地陷阱,吃人不吐骨頭……
新的施工老板發話了:“工錢60天一結,什麽?你不願意?你不願意關我屁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他媽的,像你們這種只知道出一把死力氣的臭鄉巴佬,外面遍地都是,我缺你們這三五個嗎……”
手底下幾個工友連忙扯住他,不讓答應,並且紛紛爆口大罵,就要離開。
他卻面露猶豫之色。
手底下的工人們不如他這個工頭了解得多,現在的大環境確實越來越差了,中心城區雖然要求高、管得嚴,但的確更有保障。
施工老板看出他的內心掙扎,不屑地叫人拿出合同協議,說:“不要說我欺負老實人。喏……我們這裡用工都是要簽協議備案的,蓋章按手印,不怕不結款。所以說你們這些臭鄉巴佬不懂……以為我們只是克扣你們嗎?呸!我們這叫高質量管理、精細化體系!不這樣怎麽保證工程質量,怎麽保證項目順利驗收?……”
這個肥頭碩耳的施工老板唾沫橫飛,戴著安全帽,夾著公文包,說起來一乍一乍的。
幾個工人還真被唬住。
聽著這些高大上的名詞一個個冒出來,他的猶豫之色更重,咬咬牙看向施工老板以及背後的項目場地,再看向工人們。
他狠下心勸道:“要不還是做吧?現在除了中心城區也確實接不到什麽好活兒了,我們已經有多久沒結到工錢,你們不都知道嗎……”
工人們十分糾結。
“可是還要過60天,那現在不也沒工錢結嗎?我們不得餓死?”
“吃飯可以賒帳,但不包住。放心,在這裡做事餓不死你們。到時候發工錢了,你們再交夥食費就是。”施工老板哼了聲,已經不太耐煩。
他們聚在一旁幾番爭辯討論,他一直苦口婆心勸,工人們卻始終有顧慮,直到看到施工老板要走,那邊還有人報名,幾個人這才坐不住。
“等等……”
“好吧,可是你要答應我們,工錢必須得按時結!你得幫我們按時拿到!”工人們也是咬牙答應道。
他的臉上於是露出一絲松快,說道:“好……”
施工老板最終被叫住,不爽地拍出那遝協議書,臭著臉說:“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簽了協議,那就都得按協議條款辦事,工錢結算日期上面白紙黑字寫明了,我們肯定按時付款,但你們也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章制度, 否則是要扣錢的……”
“是是是,我們懂!我們懂!”
他點頭哈腰,十分上道:“我們都是老實本分人,當然遵守你們的制度。”
施工老板悄悄蔑著他,卻露出一絲譏誚。這些臭鄉巴佬只知道白紙黑字,看見協議合同之類的就相信,卻不知道這些協議合同也是有分別的。
這可不是勞動合同,只是臨時用工協議,規定用工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那麽就不屬於勞動關系,只是勞務關系,他們甚至都不需要繳納保險費。
這些臭鄉巴佬什麽都不懂,輕飄飄一頁紙就可以拿捏住他們。到時候違反了什麽規章制度還不是自己隨便一說?
……
他不知道這些黑心施工老板的小算盤。
接了活兒,自然就得認真做事。
但可惜,這裡離租房子的地方太遠了。每天都得跑很遠的路,而他們每天搭公交車都得被嫌棄。
施工場地突然換了。
一天早上,施工老板急匆匆地就打電話過來,讓他們去城市的另一頭,說要湊足人迎檢,事情緊急,立馬就得到場,否則項目被罰款或者封停,這工錢也就別想要了……
他和幾個工友一聽,自然火急火燎地往城市的另一頭趕。可惜路程更遠了,公交車到不了,必須乘坐地鐵。
直到,
他們在地鐵的安檢口被攔下來。
“站住,等等!這些東西不能帶過去!”
安檢員指著他們髒兮兮的工具包裡的幾柄瓦刀,說道。嚴厲地走過來,喊人將他們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