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多看墨紫煙兩眼,而是有點不敢去看。
大戰過後,不用天煞勸誡,薑止戈心境也確實受到一些影響,這幾天都在思考墨紫煙的事,如今也還是在思考。
說實話,無論是出於墨紫煙對自己的愛,還是出於自己對墨紫煙的愛,薑止戈都很難做到離開墨紫煙。
不知不覺間,薑止戈回想起了與墨紫煙相處的過往。
初次相見時,他完全沒想過收徒弟,更沒想過收墨紫煙為徒弟。
現如今,曾經在自己眼裡只是個毛丫頭的女孩,居然成了他的拜堂成親的妻子。
入門第一年,墨紫煙還只有八歲,每天跟在他身邊喊師尊,看著乖巧懂事對他很依賴,其實還有一些拘謹。
而薑止戈表面冷淡,其實是因為第一次帶徒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墨紫煙之間的關系,更不知道該如何照顧孩子。
幾年轉瞬過去,他是師傅,卻更像父親,很多事情都要對墨紫煙言傳身教,一點一點把墨紫煙拉扯長大。
第一次察覺到墨紫煙的情意,薑止戈已經忘了是什麽時候。
那時候他還挺欣慰,只是認為墨紫煙長大了,都沒把墨紫煙的心意放在心上。
可惜隨著時間增長,墨紫煙的情意愈發明顯,薑止戈也變得愈發冷漠,甚至因為一次表白對墨紫煙發怒,甚至因為一次誤會對墨紫煙生出厭惡。
他對這份心意的態度,一直都在令墨紫煙傷心,可他是看著墨紫煙長大的師尊,真的不想墨紫煙因情愛蹉跎一生。
況且,他是墨紫煙的師尊,也是天雲閣的閣主,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墨紫煙的心意。
所有的冷漠,只是薑止戈想斷掉墨紫煙的情意。
可他何曾想到,一份少女懵懂的青澀愛戀,竟是墨紫煙暗戀十年的奢望,竟是墨紫煙眼裡勝過性命的感情。
養心宮外墨紫煙痛徹心扉的告白聲,至今回想起,仍像是刻刀般一字一句刻在薑止戈心裡。
他很後悔,後悔沒能早點回應墨紫煙的愛。
徒弟徒弟,師徒之間,當著就有如此大的鴻溝?
薑止戈神色感慨,悵然一歎。
十幾年相處,此時細數起來,再何其鐵石心腸,也會有幾分留戀與不舍。
薑止戈就這麽坐著,仰望著天空,不知呆了多久。
直到天色入夜,即將迎來第二天凌晨,他才逐漸回過神來。
薑止戈低頭望向懷中的墨紫煙,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
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
再何其華麗唯美的辭藻,都難以堆砌出此時此刻的心境。
可惜,再怎麽不舍,再怎麽無法接受離別的情景,兩人還是到了這一刻。
啪嗒!啪嗒!
豆大淚珠落在墨紫煙臉龐,順著下巴滑落在地。
薑止戈淚眼朦朧,緊緊抱著墨紫煙,死死壓抑著自己哽咽的哭聲。
他哭得全身都在顫抖,哭得張嘴才能勉強呼吸。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為兩途,相見未有期。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薑止戈聲音哽咽,一字一頓,充斥著撕心裂肺的悲切。
他顫抖著松開墨紫煙,取其一縷青絲,替她解掉控心木法,起身踉蹌著獨自離去。
“丫頭,你假意喊我十年師尊,我卻不知你的心意。”
“倘若此生還能再相見,你我,便以夫妻相稱吧......”
薑止戈的背影依稀遠去,隻留一株以靈力蘊養,尚未枯萎的芍藥花放在墨紫煙懷裡。
..............
“人生若隻如初見,
何事悲風秋畫扇......”“如果這種愛是自私,再自私一些又何妨呢......”
“結發結發,便是指互取一縷發絲,合而作一結,當年魔帝取走紫煙仙子一縷發絲,如今將近千年過去,不知他是否還留著。”
殿內眾人眼眶濕潤,仿佛能感受到當年薑止戈內心那股深入骨髓的不舍的悲切。
墨紫煙淚流滿面,哭得呼吸困難。
她兩腿發軟癱倒在地,卻還是掙扎向半跪在殿內的薑止戈爬去。
然而困天鏈的禁製連南宮柔都一時難以撼動,又何況是問玄境巔峰的墨紫煙?
她被擋在一層屏障之外,始終無法靠近薑止戈五米內。
“師尊...師尊...”
“是紫煙錯了,紫煙只是太喜歡你......”
墨紫煙面對著薑止戈,像是在哭訴,也像是在祈求原諒。
可惜薑止戈腦袋低垂, 似乎早已死去,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師尊!!!”
墨紫煙見狀更是悲從心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求求你了,還能再聽聽紫煙的聲音嗎......”
墨紫煙聲音哽咽而又顫抖,埋頭再無勇氣去看薑止戈。
此時此刻,如果有什麽能換來薑止戈的平安喜樂,讓她受盡業火焚身之痛都不會猶豫。
皮肉之苦,難抵心痛萬分之一。
當年薑止戈的內心想法,其實很多人都沒放在心上,認為只是一句形容。
現在僅是聽著墨紫煙的哭喊,殿內眾人便已有一種感同身受。
不遠處,南宮柔扶著殿內玉柱,亦是哭得泣不成聲。
還記得記憶顯現之初,墨紫煙以為自己的愛,沒能與她一樣得到薑止戈的回應,此時想來,徒弟跟妹妹是不一樣的。
由於一起長大,明知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薑止戈還是遲遲沒能改變對南宮柔妹妹的態度。
墨紫煙八歲拜入天雲閣,更是薑止戈看著長大的孩子,即便再清楚墨紫煙的心意,他又如何能對墨紫煙予以回應?
然而,饒是如此,薑止戈仍舊沒有厚此薄彼,他不僅如對待南宮柔一般自主改變內心,甚至願與墨紫煙拜堂成親。
確切的說,其實墨紫煙得到的回應更多,得到的愛意也更多。
該感到不公平的人,應該是南宮柔才對。
“為什麽,為什麽我總是差上一些?”
屈雲兩眼含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無力而又憤恨的捶打著地面,內心除去不甘,便只有如汪洋般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