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無世界內，薑止戈閉目摸索著自己的道。

　雖然他已成大帝，以一己之力定義魔為道，也始終未曾迷失本心，可這在九位虛影眼裡還差得遠。

　感悟途中，他的時間過得很快，猶如一個呼吸就要過去幾年時間。

　聽上去不可思議，然而薑止戈確實在虛無世界內一點點度過萬年，乃至數十萬年時間。

　與此同時，帝塚內的墨紫煙卻感覺時間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利刃剜心般煎熬。

　所謂度日如年，不過如此。

　她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去推斷自己等了多久。

　墨紫煙就這樣一直等，一直等，期盼著還能再度見到薑止戈。

　可惜，數年時間過去，薑止戈依舊沒有回來。

　而對墨紫煙來說，這些時間已經比千百次輪回還要久。

　她如一座毫無生機的石雕，愣在原地沒有半點動靜。

　“師尊......”

　良久後，墨紫煙口中忽然喃喃自語。

　她久未有過表情的臉龐，再度滑落一行清淚。

　“原諒紫煙，也要自私一次......”

　墨紫煙兩眼淚如泉湧，卻是看不到半分神采，莫名唱起了一首民謠。

　“我欲與君絕，長命無絕衰。”

　“冬雷震震，江水為竭。”

　“夏雨雪，山無陵，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墨紫煙牽引出自身命魂，掌中緩緩用力生生將其捏碎。

　只聽一聲悶響，她的眼底徹底失去神采。

　太古帝塚內，以往的明媚嬌花逐漸凋零，只剩一具冰冷的屍體。

　薑止戈殞命，墨紫煙自會共赴黃泉。

　當初薑止戈的問題，其實彼此都很清楚答案，他主動去問，只不過是想更正墨紫煙的答案，以此減輕被愛束縛的枷鎖。

　墨紫煙深知不該加重薑止戈的負擔，應該為薑止戈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是薑止戈所願看到的。

　然而，她實在無法忍受再度失去薑止戈的感覺。

　正如薑止戈當年選擇隱瞞真相獨自離開，墨紫煙也選擇了一次自私的愛。

　虛無世界內，時間還在一點點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薑止戈終於有了一絲感悟。

　雖然於大帝而言，墨紫煙幾女的愛是枷鎖，會讓通天徹地的玄蒼帝主作繭自縛。

　但換一種角度來看，這些愛也未必不是好事。

　難道無法擺脫枷鎖，由一個情字所困，薑止戈便只能是個比凡人強一點的俗人，做不了真正的神?

　不，薑止戈並不這麽想。

　魔雖為魔，卻也有萬般不同，或者說每個人的道都有所不同。

　而他的道，簡而言之，便是執念與守護，一種無與倫比的魔。

　古今往來，唯有薑止戈以此道證帝，即便重活一世，他也不會去否定。

　否則薑止戈一路走到今天，意義何在呢?

　悟到這裡，薑止戈並沒有立地頓悟的感覺，更沒有感到醍醐灌頂。

　別說境界有所突破，他的本源甚至都沒有恢復。

　薑止戈眉頭微皺，抬頭看去，九道虛影也已經不見蹤影。

　沉思良久，他不由得一歎，無奈道:“也是，早已心知的道理，怎能稱之為悟道?”

　來之前，薑止戈便已明確自己的道，如今只是想的更通徹了一些。

　奇怪的是，九位虛影雖沒有認同薑止戈，但也沒有否定。

　“我的道沒有錯，只是差了些什麽?”

　“還是說，我的執念不夠深?”

　薑止戈百思不得其解，便乾脆沒有去多想。

　要是一時半會兒能得到答案，他也不會在此苦苦悟道。

　失敗就是失敗，氣餒也無用處，或許此世的三位變數之中，薑止戈只不過是一個陪襯。

　此次悟道已有百萬年，外界估計也過去很久時間，薑止戈不能再耽擱，當即撕裂空間奔向太古帝塚。

　太古帝塚中，墨紫煙的屍身沒有腐爛，她有問玄境巔峰修為，即便死去千百萬年，依舊能美貌如初。

　可惜的是，墨紫煙身雖不腐，但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眸，以及散亂的秀發，都在彰顯她已然死去多時的暮氣。

　“哥哥?你在附近嗎?”

　“紫煙?紫煙能聽到嗎?”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響起南宮柔的呼喊聲。

　而她的旁邊，站著已然滿臉陰鬱的蘇清秋。

　兩女在帝塚尋找數年時間，遲遲未能找到薑止戈與墨紫煙，若不是考慮到帝塚的浩瀚，她們恐怕會認為薑止戈與墨紫煙已經遇險。

　走了一段距離，兩女突然齊齊神色劇變，化作流光往墨紫煙的方向奔來。

　太古帝塚內，除卻映照異域的命魂碎片，既沒有任何生機，也沒有任何暮氣。

　可在此地，她們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屬於死者的氣息。

　待到兩女停住身形，一具已然冰冷的屍體映入眼簾。

　“紫、紫煙?！”

　南宮柔瞳孔劇縮，眼眶淚水溢出，無法接受看到的一幕。

　蘇清秋也是臉色驟白，一眼看出墨紫煙的死因。

　墨紫煙乃是自絕而亡，身邊也沒看到薑止戈的蹤跡，選擇自絕的理由已經很明顯。

　不等兩女緩過神來，墨紫煙背後的空間忽然傳來陣陣波動。

　下一刻，薑止戈的身影從中浮現。

　看到南宮柔兩女，他還沒確認情況，便注意到跟前已然死去多時的冰冷屍體。

　墨紫煙跪坐在地，頭髮已然散亂。

　她的眼裡沒有半分神采，甚至連她死前的悲戚也無法再看到。

　薑止戈霎時如遭雷擊，大腦嗡嗡作響。

　與蘇清秋一樣，他也一眼便能看出墨紫煙的死因。

　明明離開前再三解釋，為何墨紫煙還是會做傻事?

　“丫、丫頭?”

　薑止戈大腦一片空白， 伸手欲要去扶墨紫煙，似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實。

　時隔不知多少年，他再一次體會到何為心神失守。

　此時此刻，與其說是惶恐與悔恨，薑止戈根本提不出任何情緒。

　即便親眼看到墨紫煙的屍體，他也沒能相信墨紫煙已經死去。

　“薑止戈！！”

　蘇清秋上前猛地拍開薑止戈的手，神色冰冷至極。

　“無論事情有何經過，至少現在，你沒資格碰她。”

　蘇清秋聲音陰沉，儼然是在壓抑自己的怒火。

　她說完沒有去管薑止戈，當即俯身查看墨紫煙的情況。

　墨紫煙自毀命魂而亡，的確已經殞命，可她身為生靈的七魂六魄，也就是靈魂應該不會消散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