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一團漿糊的艾布納還想再說些什麽,只是,當他就要開口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察覺到,這間賭坊安靜的有點不像樣了。
因為林恩等人幾乎是與賭坊開門同步進的場,時間過早,所以沒什麽外人存在。
但沒有外人,並不代表能安靜到落針可聞。
艾布納猛地環顧四周。
黃毛等人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地上;發牌員雖然依然站著,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僵住,像是個站著的死人。
“你,你做了什麽?”
林恩看著他的動作,輕聲道:“為會議舉行而維持必要的安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艾布納冷聲問:“你到底想要什麽?”
“很簡單。”林恩說,“我聽說,你們,正在籌備一個儀式。”
“一個能喚醒神靈的儀式?”
艾布納震驚道:“這你也知道?”
“知道,但不算清楚,所以,我很想清楚清楚。”
“......”稍稍思考了一下,艾布納說,“沒錯,我們確實是在準備一個呼喚神靈的儀式,而呼喚的神靈,正是我們偉大的歡愉之主,如果您是想參拜真正的神靈,我可以成為您的介紹人,讓您沒有阻礙地加入我們的教團......”
“停。”林恩打斷了艾布納的話,“我沒有興趣加入誰,更別提是一個見不得光組織,我隻想知道,你們的儀式,準備好了沒有,舉行的時間又在什麽時候。”
“......”
被斷了最後一絲念想的艾布納聲音顯得有些無力:“沒有。”
“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搜集了多年時間,但是,迄今為止,還差一點兒。”
艾布納說:“這份儀式最初是由主教提出來的,他說他在某處遺跡當中,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我主,其實並沒有被其余諸神殺死,也並沒有被放逐於世界之外,祂仍然沉眠於我們腳下的大地之中,等待合適之時,被神選之人喚醒。”
“並且,他還在那處遺跡之中找到了喚醒我主的方式。”
“——製作一具充滿欲望的人類軀殼,使其擁有降臨的落點。”
“左臂貪婪,右臂暴食;下肢為放蕩,怠惰為脊梁;頭顱容納虛榮,靈魂附以主宰。”
林恩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們正在做的,就是去尋找擁有這類特征的人,然後奪走他們的那些部分?”
“尋找有這些特征的人是沒錯。”艾布納說,“不過是不是奪走他們的手腳,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們隻負責找到人,把人引向歡愉,再將完全臣服於歡愉的他們交給主教,之後就沒我們的事情了。”
“好吧。”林恩聳聳肩,“那,什麽時候準備好呢?”
“我怎麽知道。”艾布納不滿道,“除開主宰之人外,其他幾個,我們都早已物色好了目標,甚至還有多個選項,像我被安排尋找虛榮之人,本來是選擇了一個萊茵學院的女學生,但由於那個女學生太過精明,加上派去的人腦子不太好使,最終拖了很久也沒能成功,我便立刻轉移視線,換了個人——那個人雖然基礎不夠,但我隻用了三十分鍾便讓他成功沉淪於虛榮之中,且虛榮的生長速度也奇快無比,沒多久,便交給了主教。”
“所以,這主宰之人,到底有什麽特別?”林恩好奇問道,“既然你們能夠讓欲望生長,那麽,培養一個這樣的人,應該不難吧?”
“不,
很難,非常難。”艾布納木然道,“欲望只會建立在自己能夠觸及或是有可能觸及的區域。” “比如,一個整天懶散不願工作的人卻幻想著統治世界,碰見個人就告訴他自己是未來世界的王——這種人能擁有的不是主宰,是主治醫師。”
“.......”
“所以主宰之人,必然是擁有極強能力的人,而這種人無論走到哪兒,都是在聚光燈籠罩的范圍之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們確實不能帶著目的出現在這些人的周邊,正因如此,儀式進度便被死死卡在了這兒。”頓了頓,艾布納繼續道,“不過,這或許只是暫時的。”
“可能是因為那些人辦事效率太低的原因,主教在前幾天忽然說,要加快進度,不能等下去了,於是親自出動。”
“連主教,都出動了嗎?”林恩若有所思。
老大都坐不住出手,想來肯定是因為那個來探查他的人被自己抓了,怕暴露導致功虧一簣,所以想要加快進度吧?
“人找到了嗎?”
艾布納說:“我不知道,這幾天我暫時沒有去教團。不過,既然主教都出手了,應該會有所收獲吧.......”
話音未落,艾布納的臉色忽然一變,手掌撫上自己後腰。
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身上的林恩立刻發現了他的異常:“你怎麽了?”
艾布納搖搖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現在我相信了。”
“世界,可能真的站在你這一邊。”
“就在剛才,我感受到了呼喚。”他說,“主教正在通過烙印召喚我們前去集合。”
“或許儀式,真的就要開始了。”
“哦?”林恩眯眼笑道,“那麽,帶路吧。”
......
星輝女神是神聖星輝帝國的主流信仰, 而在帝國的刻意引導下,這種信仰早已慢慢滲透了萊茵地區,取代了曾經的神在當地人心目當中的位置,而如今,萊茵地區被整合起來,建立王國,星輝女神,便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唯一的主流。
在卡塔萊納城中,有著不少供奉女神的教堂存在,其數量之多,幾乎在每條街上都能看見一座,大一點兒的街道,更是街頭街尾街中間各一個。
這麽多的教堂,自然不可能每一個都人滿為患,而坐落在城邦邊角的,則最容易被人遺忘。
例如,卡塔萊納城的西北角,就有著這麽一座無人光顧的教堂。
稍顯破落,但還算乾淨的正廳當中,披著黑袍的神父站在女神的神像之前,微微仰頭,渾濁的目光中盡是看不透的詭光。
在他身後,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帶著滿臉疑惑,奇怪問道:“先生,為什麽突然這麽著急開展儀式?那個人的欲望,都沒上漲到不可控的臨界點吧?”
神父沒有轉頭,隻以滄桑的聲音回應道:“來不及了。”
“之前冒進的舉動,令我們被注意到了。如果不加快進度,我覺得,我們很有可能,沒有再舉行儀式的機會了。”
年輕人撓撓頭,似懂非懂。
“那,提前一點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神父稍稍歎了口氣。
“希望如此。”
他雙手合十,向著面前的神像虔誠禱告。
“這是您的降臨儀式,請您務必護佑我們,別出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