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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洛特來到約定的地方之時,她看著眼前的人,眼中是完全壓抑不住的震驚。
“先,先生........”
“很意外麽?”男人用他一貫的乾澀聲音說出了一句不像疑問的問句。
夏洛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頭:“是,非常意外。”
“布雷澤先生,我.......很難想象,我居然能在這兒見到您。”
“我並非傳說中的吸血鬼,行走在陽光下之類的事情對我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您真幽默。”
夏洛特笑的有些勉強。
如果是由其他人說出這些冷笑話,那麽她還可能憑借這些日子以來鍛煉出的人際交往能力進行尬聊,可面前這位伯爵先生,無論在說什麽,語調永遠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搭上那十分晦澀的聲線,放在劇院裡一定是被安排去配恐怖故事背景音的人。
再加上夏洛特聯想到了他在卡塔來納傳說中扮演的身份,再怎麽,她也沒辦法平靜的面對他。
稍微緩了緩呼吸,夏洛特小聲問:“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我沒事,但王有事。”布雷澤伯爵平靜道,“他希望你給林恩寫一封信。”
“信?”夏洛特沒搞明白,“什麽信?裡面需要藏上一些帶著暗示的語言嗎?可是我不太懂你們那些東西........”
“不需要過於複雜。”布雷澤伯爵說,“日常生活,足矣。”
“日常.......生活.......”
夏洛特這下稍微回過味來了。
估計是父親想讓自己跟對方拉近點關系吧.......
略作思考,夏洛特最終選擇答應下來——或者說,從任何角度她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畢竟,這是父親的命令。
“我明白了........”正要起身的夏洛特忽然注意到伯爵先生面龐上一閃而過的遲疑,有些好奇,“先生,您是還有別的事情沒有吩咐嗎?”
“不.......沒有.........”伯爵先生很是僵硬地搖著頭。
“........”
果然還是有吧。
真當自己傻子呢?這麽明顯的情緒表露都看不出來?
在心裡小聲都囔著,夏洛特繼續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先生,您盡管說,我會盡我所能去完成您的吩咐。”
“不,不是吩咐........”
布雷澤伯爵糾結半晌,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算了,我自己來吧。”
沒等夏洛特回神,他撂下一句“寫完我會來拿”後,便轉身離去。
“這位先生.......嗯,還真是有些別扭呢......”
小小地吐槽了一句,夏洛特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拿著新買來的紙筆,仰望天空。
“寫信啊,寫什麽呢?”
夏洛特默默思考著。
........
最近些日子,其實有些無聊,簡單來說就是幾點一線。
上課,下課,休息,充其量就是在偶爾與別人聊聊天,充當一下心理醫生。
說到心理醫生,今天那個來找我開導心緒的女孩,其實挺可愛的,她有著一頭稀奇古怪的紫色頭髮,不知道是自己染上去的還是生來具有,畢竟世界上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是挺多的嘛。
那個女孩來尋求解釋的時候,我看出來,她應該是一個比較驕傲的女孩,或者說,有些倔強,不喜歡把自己的心扉敞開給別人,所以我就借口著先去吃飯,然後想要借助一些契機在無聲無息的情況悄然拉進與她之間的關系.......哎呀,想到這個吃飯,我就後悔了。
不該讓蕾娜請客的,那些小女孩一天到晚就喜歡吃甜點,就連晚餐也要以甜食為主,可我不行啊,吃那麽多甜食,我又不經常鍛煉身體,一定會像氣球那樣砰地膨脹起來.......
啊,好像跑題了.......
.......
夏洛特猛然回神。
她低下頭,看著已經手上三四張已經被寫滿的紙,面上稍顯窘迫。
她粗略地看了幾眼,發現上面雖然洋洋灑灑寫了一大串,但大部分都是沒有邏輯的廢話,屬於是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了,一點兒營養都沒有。
如果要用那位侯爵的方式精煉一下文字的話,那麽這幾張紙上,唯一剩下的有用詞匯,可能就只有日常問候的“好久不見”可能不會被刪吧?
“真是的,我在幹嘛........”
小聲滴滴咕咕,夏洛特決定先收起紙筆,暫時放放,待會兒回去搜集些好玩的東西寫上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是腦子裡的故事最活躍的時刻。
只是,當用被子裹住自己身體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事,卻不是任何關於她自己的東西。
而是另外一件事。
“我依稀記得,父親說要在民間加深王室形象,耕耘王室威望的事情,並非假象,他是真的有要認真去做的意圖的,而且這個人,在大家裡面,必然會將我作為最優選擇。”
“可是,為什麽他要在這個時候,讓我和一個名聲沒那麽好的人,互相接觸,甚至是讓我主動去拉關系呢?”
夏洛特隱隱意識到,這裡面似乎有點兒問題,可問題的關鍵點在哪兒,她又想不出來。
“是我太多疑了麽?”她轉念一想,“好像也是,畢竟沒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藏在太陽底下的,只要找個棚子做遮擋,很容易就能讓事情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生長發芽。”
“再說了,我能想到的關節點,都是一些沒有必要發生的事情,父親還年輕,還沒愚蠢到這個地步,放棄布雷澤先生什麽的........只有昏君才會這麽做吧。”
搖搖頭,夏洛特舒了口氣。
“應該是我想太多了。”
“不過.........”
思忖片刻,夏洛特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這麽簡單就結束比較好。
她自己想不明白,或許可以去找別人商量一下。
.........
“喲,這不是我們的公主殿下嘛,今日怎麽有時間........”
“艾琳小姐,您最近也在看劇院出的新戲嘛?”夏洛特輕輕打斷了對面少女的話,眼中流露著驚喜之色,“我也在看呢,您剛剛的台詞,和‘芙拉’在見到‘王后’時候的台詞,一模一樣誒!”
少女的聲音略微帶上了些許激動,似乎是因為遇見同好而感到興奮不已,不過,艾琳自然是不會被這麽簡單的表演欺騙。
她意外的看著夏洛特:“多日不見,您的變化,似乎有些超過我的想象了呢。”
“哪有。”夏洛特靦腆地笑著,“您的變化,才令我震驚。”
“您變得,更美麗了。”她的聲音裡絲毫掩飾不帶,滿滿的都是羨慕。
事實上,她說的也的確是真話。
走出學院的艾琳小姐不再受到學院製服的束縛,打扮始終走在大眾審美的最前沿。
她化了妝,但妝容並不是非常誇張的“時尚”,而是恰到好處的“剛好”,每一縷色彩都完美地襯托著她的精致與優越,微微揚起的末尾一筆更是無時無刻不再彰顯少女擁有的優雅高貴。
夏洛特很羨慕這份能時刻讓自己處於最完美狀態的能力。
她就不行。
她的化妝水平僅限於能看,但真要精致一些,還得讓女官們來。
對於夏洛特的稱讚,艾琳眉眼輕佻,掩唇輕笑,似乎很是受用。
片刻客套閑聊之後,她笑吟吟道:“話說,您邀請我出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當時我收到您的邀請函的時候,我可是著實驚訝的不行呢!”
頓了頓,她補充道:“當然,您要只是想找我敘敘舊的話,我也樂意奉陪,今天下午我有一下午的時間,都是為了您特意空出來的哦~”
“抱歉打擾了您。”夏洛特習慣性地拿出自己最常用的一句話,只是這次她有所補充,“不過,我想,這次的事,應該不會算是無意義的閑聊。”
頓了頓,她說出這次的來意:“前幾天,布雷澤先生找到我,說,希望我能寫一封信,交給他。”
“信?他?”艾琳微微眯起了眼,“這個他,應該指的不只是布雷澤先生吧?”
“您真知灼見。”夏洛特輕聲說,“在我準備動筆的時候,我忽然想到,近些天來,父王的動作.......”
“嘖。”艾琳忍不住鼓起了掌,“看來您在學院中,果真成長了不少呢。”
夏洛特搖搖頭,沒在意艾琳的“吹捧”,隻說道:“我覺得,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太符合邏輯。”
“的確不符合。”艾琳也開始認真了起來,“既然希望在民間樹立形象,卻又暗中讓其代言人與一位名聲不太好的家族成員接觸,這要是放在那些戲劇演員上,指定是一出不得了的醜聞,得被人丟不少臭雞蛋。”
“可在我問了父王之後,他的決定依然很堅決。”夏洛特補充道。
“所以........會不會是您想太多了。”艾琳輕輕抿了口茶水,笑道,“只是一封信而已,他在外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就算是那位王想要讓您和他接觸得深一些,想來也是一時半會兒做不到的事情。”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只是........”
夏洛特沉默了許久,手掌按在胸膛,久久不曾出聲。
半晌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我有預感,最近要發生一些事情。”
“他,會在不久之後回來。”
“預感麽?”
艾琳並沒有再找借口否決她這份虛無縹緲的猜測。
沉吟片刻後,她說:“既然如此,那就稍稍將這份‘親近’,稀釋一些吧。”
“我猜.......”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夏洛特,“您的信,應該不會只有一行兩行吧?”
少女臉色一囧,下意識捏緊了裙角。
艾琳搖搖頭,沒在意那麽多,隻說到:“既然您的父親希望你們能更加親近,而你又認為這件事稍顯不妥,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不那麽親近’了。”
“那.......我該怎麽做?”夏洛特虛心請教道。
“很簡單啊。”艾琳的答覆也很是實誠,“我也寫一封不就行了。”
“如果是三個人的話,從任何方面來看,粉色的空氣都將被衝澹一些吧?”
“........”
夏洛特臉色稍稍有些糾結,糾結中又略帶意思不情不願,艾琳看著她的樣子,眯眼笑道。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
“您方說,他最近會回來是吧,那,到時候我們來問問他,他在我們兩個的信中,第一個拆開的,是誰的信。”
“如果是您的,那他就先接你兩天玩玩也無妨,而如果是我的.......嗯,我就把他拎過來交給你,如何?”
“這.......”
夏洛特對於艾琳這些堪稱“粗暴”的用詞稍稍有些不太適應,但艾琳隻擺了擺手。
“那就這樣決定了。”
“寫吧!”
.........
“以上這些,就是我關於父親的安排,以及和艾琳小姐的談話內容。”
“抱歉寫了這麽多無聊的東西,還有那個賭約您可千萬別當真,另外其他的一些事........”
“抱歉抱歉,思緒有些混亂,現在還寫的亂七八糟的,實在抱歉,不過既然都寫了這麽多了,應該也算足夠了。”
“最後,祝您平安。”
“落款:夏洛特·費迪南特。”
“........”
林恩摩挲著下巴,看著第七頁的信紙,陷入沉思。
而在他沉思的時候,彈幕們倒是沸騰了。
【滿篇沒再“思念”,但其實滿篇都是“想你”呢。】
【雖然看起來寫的很多很亂很無聊,但這不恰恰說明,她希望將每一件事都與你分享嘛?】
【啊,這讓我想起我剛戀愛的時候,也是無話不談,拉個屎都要分享一下是什麽形狀的!】
【........我猜前面的一定分手了。】
【啊,這次總算是讓我磕到了!!】
【還有呢還有呢,還有艾琳的信呢。】
【快快快,林恩快拆!】
“........”
瞥了眼將自己整個視線都覆蓋的彈幕,林恩無奈放下思考,取出信紙。
相較於夏洛特的洋洋灑灑,艾琳的惜字如金程度簡直看不布雷澤伯爵,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如果你真要回來,請務必小心。”
【就這啊?這也太短了吧!】
【啊,壞女人,該不會已經變心了吧!!】
【胡說,我怎麽覺得,這是勝券在握,已經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話語來維護自己對於勝利的渴望的操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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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麽覺得,只有握緊勝利的人,才不會患得患失嘛。】
【就是就是。】
【誒!等一下,林恩你先別塞回去,後面好像還有字!】
【對對對,後面!】
“後面?”
林恩略帶疑惑地將信紙翻開,臉色一僵。
“對了,賭約的事,可不是玩笑哦.......”
“所以你首先拆的,是誰的呢?”
“是我嘛?”
“^^”
【樂, 恩子,想想到時候該怎麽解釋吧!】
【她笑的好開心,我也笑的好開心,所以是誰笑的不開心呢?】
【哈哈哈——】
林恩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收回信封。
呵,玩笑罷了,他才不信。
“姑且將這件事先放在一邊。”
林恩眯起眼睛:“我接下來,到底要遇到什麽事,才會回到卡塔來納?”
回想著之前突如其來的夢境,他的心中,隱隱有了個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