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道異常整潔,整個色調呈藍白色,一眼望過去純淨而舒適,實在很難把這樣的一所醫院和恐怖副本聯系在一起。
唯一能聯系的可能也只有這縱橫交錯的走廊吧,稍不留神就會迷路,跟冬至以前參觀的某個大型恐怖屋很有共通之處。
一個轉角,冬至忽然看見道身影從對面走過,其他人也紛紛注意到那道身影,但沒一個人趕追上去。
廢話,要是這麽好找,這個副本也愧為隱藏關卡了。要知道有一種蝰蛇,它的尾部結構形似蟲子,為的就是吸引無知的獵物上鉤——誰知道跑過去之後看見的是李莎,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沒有烙印和道具,白晝的風格也由隨性轉變得極為穩健。他們輕手輕腳地挪過去,將腦袋微微探出牆角。
一名女人正背對著他們,沒有出聲。
冬至內心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又稍稍將頭往裡挪了挪,只露出一隻眼睛觀察女人
只見那女人安靜地站在那裡,背對著他們,孤零零地站在潔淨的走道裡,莫名讓人生出憐惜之感。
但這詭異的場景你讓誰憐惜,我憐惜她誰憐惜我。冬至覺得這氛圍著實不太對勁,已經萌生退意,給白晝和李華打退卻的手勢。
或許是感知到冬至想要離開,女人緩緩轉身,動作僵硬得宛如一個木偶玩具。就在看見她的面孔的一刹那,就算心有預警,冬至也是被嚇得眼皮一跳。
那個女孩,一半是面容姣好的成熟女人,一半是潰爛的腐爛屍體,翻白的眼球在眼眶裡滾動,擠出幾隻帶血的蛆蟲,最後無神的瞳孔望向逃跑的三人。
頭頂散發白光的燈管轉化為紅光,仿佛進入一個血色的世界。
她追了上去,動作依舊僵硬無比,可異常迅速,纖瘦的身體爆發出的速度絕不亞於一個成年人。
走廊岔道口極多,他們的速度也不一致,再者櫃子一塊區域只會刷新一個,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分開跑。
白晝早有這個意識,所以在李華跑向一個路口的時候,她選擇了另一條路,那裡正巧也有一個櫃子。
女生以極其熟練的手法開門進櫃,就這麽看著冬至被怪物追著跑過去,真正驗證了她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
經歷了幾次副本,冬至漸漸熟悉了追逐戰的感覺,已經能在逃跑過程中冷靜思考,“前方最近的櫃子在哪兒?二。”
“第一個岔路口往右走,在第二個岔路口的左手邊的房間裡有一個安全櫃。”
冬至突然覺得自己第一個副本涉險去取烏龜蛋的決策是多麽機智,這龜兒子在吃了幾口鬼的靈體後,能回答的問題范圍也擴大,按這樣可持續性發展下去,簡直是bug一般的存在!
關鍵是它還沒有冷卻CD,也不需要耗費點券,而且乖巧懂事,也不會出刁鑽的問題——嗯,起碼對自己是這樣的。
跟著龜兒子牌導航,冬至成功找到安全櫃,拉門進櫃不帶一點拖泥帶水,直到櫃門徹底關閉他才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櫃門頂部有一個百葉窗,剛好可以讓冬至看見外面。只見那女人也走入房間,在櫃門口停下。
冬至屏住呼吸。
站了一兩秒後,女人像是眼瞎般沒注意到百葉窗後這麽大一個人,又轉身走出房間。待腳步聲走遠,冬至詢問龜兒子確認安全後,才從櫃子裡出來。
外面又重新恢復白光,柔和的燈光將整個房間照亮,
儼然是一個辦公室。 “這個房間……”
走到辦公桌前,上面有幾張單子,印著各種腦波數據,而檢查人正是李大強。翻看幾頁,他瞥到了幾個字眼:“NE相對功率降低”、“腦內興奮功能不足”、“坦度螺酮膠囊”等……
如果冬至不是就讀精神醫學專業,或許只能看懂醫生最後的記錄:家屬24小時陪伴,嚴防各種意外;建議住院治療,但患者及家屬拒絕住院治療。
不過正巧,專業對口。
仔細翻閱這幾頁信息,冬至發現李大強不僅患有先天性腦癱,還有一定程度上的抑鬱和焦慮,以及精神分裂。
這病人可太棘手了。冬至曾經也遇見過一個精神分裂的抑鬱患者,深知這類人的不易。
那時候他才十三歲,才出車禍痊愈不久,出院回家時發現隔壁搬來個新鄰居,是一個單親家庭。患者正是這名比自己小一歲的鄰居。
有一次倒垃圾,他看見雙馬尾的女孩躲在牆角瑟瑟發抖,出於好意,他過去詢問這名鄰居發生了什麽事,從她口中得知女孩經常看見一些自以為的幻覺,說她已故的媽媽在各種地方窺伺她。
那時候他雖然小,但已經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什麽鬼神之說在他眼裡都是扯淡。於是他當機立斷女孩產生了極其嚴重的精神分裂。
事實證明那還真是精神分裂。
於是年幼的冬至拿著賣冰棍賺的錢和貯存的壓歲錢, 帶著女孩去醫院掛了精神內科的號,一個下午的檢查判斷出——女孩精神存在異常。
女孩的父親向來都是早出晚歸,白天幾乎不在家,也不怎麽關心女孩。於是在那個暑假,冬至每個白天都去陪伴女孩,和她一起玩她愛玩的遊戲。
直到有一天,女孩搬走了,連夜搬家離開,他連女孩最後一面都沒見上。這個消息還是他父母在吃飯的時候談論到的。
心有惋惜,但他們也只是相處了一個暑假的時間,還是在小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女孩患有精神病,冬至現在可能都記不得有這樣一個女孩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精神病痊愈沒有。到現在這個年紀,冬至知道女孩的病因是來自於原生家庭,因此也很難改變。
想到自己的家人,冬至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是多麽幸運,才會生在這麽一個父母健全、性格體貼的小康家庭。
唯一比較可惜的就是他母親是語文老師,也一直對兒子的語文抱有很大期望,最後自己的語文成績卻讓她不得不轉過來安慰自己:“人都有各自的天賦,也許你的天賦更偏向你爸。”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他爸是生物醫學的頂尖人才,而他從小就展露了自己良好的理科水平,甚至還拿過全國競賽的獎項,在恆大也是把該拿的獎學金都拿了。
所以當老師知道他放棄考研後那個震驚的表情他至今難忘。
還好他的父母支持自己走自己喜歡的路。
冰冷的辦公室,唯有青年嘴角揚著一抹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