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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一世公侯》第41章 臨行前夕
  西院。

  屋外夜色漸濃,風雪交加,屋內香暖氤氳。

  憐月與晴雯在那裡給李瑜收拾行囊。

  李瑜見她倆包了好幾個布囊,笑道:“簡單地收拾幾件換洗衣服便是,你們這樣雜七雜八地裝了許多,也不方便拿放。”

  憐月撅著嘴,手裡片刻不歇,說道:“爺覺著不方便拿,叫范二哥都一並背著抱著。

  這邊幾套冬天的衣服,這邊幾套春天穿的,另外披風鬥篷,哪樣不需要帶的?

  這邊幾雙鞋,冬天穿的靴子,春夏穿的輕薄一些的,總得都帶上吧?

  外面固然是能買到的,只是總比不得自家做的貼身舒服。

  別家的少爺出趟遠門,都要好幾輛車拉行李,怎麽爺出門,這麽點就嫌多了?”

  李瑜聽了,啞口無言,見她每個包裹都分門別類地放好了,穿戴佩飾、書卷簡冊、銀兩乾糧等都準備得極為細致。

  心中不由得欣慰感動,暗道離了憐月,萬事自己操心,恐怕要勞累不少。

  李瑜柔聲說道:“我如今身子長得快,這一去,恐怕過一二月又長高了,穿著便都不合身了。

  不若隻帶冬春穿的袍子,待開春了寫信回來,說明尺寸,你們再與我做夏秋穿的衣服,如何?

  神京與揚州雖遠,乘船順運河往返,左右不過半月。你們如今學字也有段日子了,一兩月寫封信來,或寄些衣物,或多告訴我些神京城內的新聞,也叫我不那麽無趣。”

  晴雯笑道:“若是能往傳些書信,倒能解憐月妹妹的相思之苦呢。”

  憐月羞紅了臉,兩女便鬧做一團。

  李瑜好不容易才將她們分開,說道:“晚些再鬧,待我走了,你們便是將屋子拆了,也沒人攔你們。臨走前,我有些話要交代。

  一是南邊永寧坊通平街上的秦府,如今我同可卿定下婚約,將來若有事,你們大可去那裡尋人。

  二則寧府中人,莫去結交招惹,便是榮府之中,除了老太太院裡,其余人家,也少去走動。

  家裡若生事端,由郝伯管事,你們務必聽話。”

  憐月和晴雯見他一臉嚴肅,倒像是有什麽事發生一樣,也都停下打鬧,專心聽他講話。

  晴雯問道:“聽爺的語氣,倒像是有什麽禍事一般……”

  憐月拍了她一下,啐道:“哪裡有什麽禍事,說這些渾話!”

  李瑜安撫二人道:“不過未雨綢繆罷了,離家千裡,難免顧及不到,便做些預備,以防不時之需。你們也不要多心,把家裡看顧好了便可。”

  三人話說不久,收拾東西至夜深,困意席卷,洗漱過後,各自睡了。

  寧國府內。

  風雪飛舞,紛紛揚揚,落在一院的寒梅身上,都染成了梨色。

  正堂。

  賈珍滿臉陰沉,坐在首位,尤氏在一旁,神色淒婉。

  賈蓉在堂中躬立,臉色也是青白交加的難看。

  卻聽尤氏輕柔的聲音傳來。

  “老爺,已將府裡上下的丫鬟婆子、小廝雜役都聚攏了下過命令了,叫緊封口,不得造次胡唚,若敢亂扯,盡都杖斃……”

  賈珍悶哼了兩聲,方點了點頭。

  賈蓉在堂下不忿,嘟囔道:“這李瑜忒不是東西,承著我賈家的情,卻反過來一點情面不留。

  依我看,是個反骨的,往後定然是要壞我賈家的基業!”

  尤氏小聲道:“人家畢竟是留了情面的,好歹也頂了觸怒陛下的風險,

如此咒罵別人,終究不好……”  賈珍睨了她一眼,恨道:“怎麽你反倒幫外人說起話來了?見他逞了一番威風,也瞧上人了不是!”

  尤氏聽賈珍如此說了,氣得滿臉通紅,顫巍巍地起身,急道:“老爺哪裡這般糟踐我的名聲?

  今兒個你倒自顧著高樂去了,也不曾想過家裡什麽情景?

  我一個婦道人家,屈膝卑躬地賠禮說好話,也沒了臉面的,現下聽了你的話,倒不如扯一根白綾吊死了好!”

  說罷,轉身過去哽咽抽泣起來。

  賈珍聽得心煩,沉默不語。賈蓉反勸道:

  “太太到底是被那小子嚇住了,只是不知他的黑心。他哪裡是個良善的好人?

  兒子頭個都打聽清楚了,除夕那晚的女子是工部營繕郎秦業家的,恰在前幾日同李瑜訂親的那個。

  恐怕早就存了壞心,要給兒子下套的!

  也不知我寧府同他無冤無仇的,為何要來害我?近來倒被他鬧得不安寧!

  老爺太太試想,那日怎的偏巧是李瑜的相好在那裡?又偏巧情急的當兒那李瑜就來了?

  再細想一想,恐怕傳我醜事的,也有那李瑜一份!不然怎就叫皇帝老子知道了?偏巧了又是他李瑜來傳聖諭?

  這世上哪裡來這麽多可巧的事兒?恐怕是進了讒言,要害我父子二人!真是狼心惡毒,其心可誅啊!賊子,真真的賊子!”

  賈珍聽畢,臉色陰沉,急道:“如此說來,果真是有計劃地害人!仗著老太太寵愛,旁人不敢輕惹的,以往年紀小,竟看不出來是個狠毒的種兒!”

  尤氏倒三分清醒,心想這李瑜又如何能料到除夕那晚賈蓉會去的?若說是往後有意報復,興許是屬實,只是這一切源頭,不全因賈蓉作惡麽!

  尤氏聽著這父子兩人的言語,便知其早恨上了李瑜,如今是不肯罷休的了。

  賈珍眼神陰寒,青筋鼓起,如一頭惡獸蟄伏。

  卻聽他低聲說道:“李瑜小兒害我寧府雞犬不寧,為人恥笑,行絕根滅族的狠事,定然不與他罷休的!

  如今帝心不悅,懲戒我們父子,且先任他再猖狂些時日!”

  說罷,拽過一旁案幾上的絹布,扯開來看。

  “我教子無方?那沒爹娘的孤種便是好的麽!

  蓉哥兒這幾日且將悔過書寫了,我呈表上書皇帝,先低頭服軟認個錯。”

  賈蓉慌慌張張地回道:“老爺,如此一來,兒子的名聲可就毀了!我寧府還有何顏面在神京立足啊!”

  賈珍喊道:“那有何法子!莫非叫我不遵聖諭麽?非是你讓人拿了把柄,能到如今的地步?你這蠢笨的樣子,早晚叫人害死!

  如今名聲是保不住了,先避避風頭,若要復仇,還待從長計議。

  那李瑜如今聖眷正隆,不多久便要南下,待其走了,留下個未婚的相好,略施展些手段,叫她失了節行。

  屆時傳揚他的家醜,為天下人恥笑,即便是皇帝看中他,看他還能有顏面混跡朝堂?

  既然要叫我寧府名聲盡喪,也讓他當了頭戴綠帽的烏龜王八,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兒!”

  賈蓉先聽著要寫悔過書,眉頭緊鎖,神情懨懨,後聽了賈珍說要報復李瑜的事,又激動不已,暗戳戳地高興。

  只是又聽賈蓉憂道:“老爺,這秦家小姐是西府上老太太保的媒,我們如何動得?

  倘或有了動作,叫老太太知曉了,又該如何是好?”

  賈珍嗤笑道:“老太太在西府不出的,只要小心謹慎些不叫她知道。憑我們的手段,叫那小娘子棄約悔婚,甘心從了你我,又有何難的?

  屆時事成,即便叫老太太知曉了,一脈同宗的,莫非真要為了那李瑜,反要同我不罷休麽?

  畢竟不是一家的人,自然分得清個親疏來。”

  賈蓉恍然,恭維道:“是了,憑老爺的本事,使些計謀,也算不得什麽難事。”

  一旁賈珍戾氣十足,面含奸笑,自顧暢想,仿佛渾身有了復仇的快意來。

  尤氏在一旁聽了,暗暗心驚,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積善之家,哪裡有這樣醃臢齷齪的心思?

  她覺著這個丈夫必定要壞事,屆時寧國府,恐怕真要有滅頂之災了!

  尤氏思緒翻飛,想要開口勸阻,只是卻不知如何開口。

  眼見賈珍那通紅的雙眼,猙獰的笑容,這會哪裡肯聽她的?

  有心規勸,只是她本身便是懦弱依附的陪襯,雖有著寧府女主的身份,卻也決定不了丈夫的意思。

  以往順從慣了,終究難以生出反抗的念頭。

  尤氏默歎一口氣,起身行過禮告退了。

  她走出正堂,折身往後院走,步至院口,看那邊穿堂的遊廊燈火明亮,卻隱隱傳來一陣騷動。

  尤氏皺了眉頭,攜著銀蝶和炒豆走了過去。

  只見那裡一群小廝圍著,中間躺了一個粗漢,一陣酒熏的臭味,自顧在那裡囔叫。

  尤氏忙叫過人來問是何事,一個小廝過來道是焦大吃醉了酒,現在這裡撒瘋。

  原來這人是焦大,從小跟太爺們出過幾回兵,從死人堆裡救過寧國府太爺賈代化,喂他吃喝,自己卻忍饑挨渴,鞍前馬後。

  後來得了賈代化的賞,憑著救主的功勞情分,在寧府裡也無人敢隨意招惹他。

  如今老了,脾氣更是古怪,整日裡酗酒,吃醉了便要罵人。

  今日府上接了聖諭,那些小廝們都在議論,這焦大自然也聽說了。

  於是便氣得在那裡嚼舌罵人,背後說賈珍父子的不是。

  及後面尤氏接了賈母的命,在寧府下了封口令,那焦大更是不滿,便找地方吃酒去了。

  不料吃醉了回來,在府裡面撒瘋地破口大罵起來,眾人勸阻,反也被他踢罵。

  因他年紀大了,又是個酒鬼,也無人攔得住他,恰好尤氏路過,方見了這事。

  尤氏早知這焦大的脾性古怪,平日裡也沒什麽法子,今次遇見,也是無奈。

  卻見焦大在地上翻過身子,側撐著地上的積雪,也不嫌冷,閉著眼睛怒罵。

  “這便是老太爺的種兒嗎,當真白生養的不肖子孫!以往裡戲酒弄妓的,不叫人知道,哪裡有瞞得過我焦大的?

  如今更是長了本事,倒敢和皇帝老子衝鼻子上臉了!那些個榮華富貴,祖宗攢下的偌大基業,就要叫這些個蠢貨敗壞了!

  便是死了,也沒臉面敢去見他們祖宗!”

  尤氏聽他叫得大聲,生怕引了賈珍過來,乃斥道:“我先怎麽說的,便叫不許再議今兒的事,如何還敢在這裡滿嘴胡言!

  憑你有什麽怨言,也隻爛在肚子裡面,怎麽敢碎嘴說起主子的事來!

  左右不打發了你,不過因你以往有過些功德,我們這樣的人家也不平白趕了功臣出去。哪知越發放肆起來!

  再敢在這裡撒潑打滾, 造些渾話,便按先前說的,統統杖斃!”

  一旁的小廝丫鬟媳婦們聽了,見這一向溫柔少語的奶奶動了真火,都噤聲縮站在一旁。

  哪想著焦大全不怕的,嗤笑一聲,嚷道:

  “真當我焦大爺是嚇大的麽?以往死人堆裡出來的,什麽不曾見過?

  今兒個休要在我這裡拿大,莫說你是府上的女主子,便是叫正經的大爺來了,也不敢挺腰子和我亂充主子的架勢!

  不是我焦大,哪裡掙得這麽個家業來?

  祖宗白生養的小畜生,蓄妓爭娼,狎養孌童,淫亂聚賭的,一個個酒色罐子裡爬出來,沒見得人的!

  這上上下下,哪裡有我不知道的……”

  尤氏聽他說得愈發不堪,花顏失色,忙喝了幾個小子把他按住打嘴。

  這些小廝早嚇了魂魄,如今聽了尤氏的話,忙上去縛手掌嘴。

  焦大左搖右晃地掙扎喊叫,只是掙脫不了,被製住在地。

  此時賴升也急忙地跑了來,尤氏命他抬了屋子裡關起來,把嘴封了,手腳綁了,先醒過他的酒,待分得清東南西北,不再亂說話了方可放出,往後不準再給酒吃。

  賴升唯唯應了,怒視焦大,招呼幾個小子按尤氏的話做,押到柴屋裡關起來。

  尤氏叫眾人散了,銀蝶和炒豆過來打傘,往後院回去。

  尤氏在廊下看著漫天的飛雪,眼前琉璃世界,一陣恍惚,小聲默念道:

  “去貪喜舍增福慧,離嗔放生保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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