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不然,在天牢中……,已是必死之局。”
悼天王姚當腦海裡蹦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由不得他不這樣想。
老三坤天王生性粗豪,雖粗中有細,可難以獨當一面。在四明山寨中,唯有他和威天王能壓住徐行一頭。如今威天王另走,只剩他一人,獨木難支是必然的。
本來他的打算是,讓老二威天王和徐行互相敵對,而他作為大哥居中調和。至於老三,哪一方弱勢,就支使老三去幫助哪一方。
帝王心術,他亦是懂得。
先前……,徐行剛入山,沒拜把子的時候,他就故意用言語“暗示”了坤天王,一句“大哥信你”,將徐行的“不測”後患推到了坤天王身上。
“老二為什麽要走?”
悼天王沒想明白。
……
另一邊,徐行營房。
燭火高明。
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鑽了進來,“徐大人,今日悼天王和你會面如何?可曾發生什麽意外?我見山寨少了幾行旗……”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叛將常吉。
“今後你我見面不必這般小心。”
徐行坐在書案後面,他沒有直接理睬常吉,而是先處理完幾道公務後,這才抬起頭,對頭上裹著義軍紅巾當做偽裝的常吉如此說道。
“很快,你就有領兵的機會了。”
他又補了一句。
“看來……山寨是發生了大變?”
常吉先是詫異,隨後驚喜不已。
固然因為徐行的緣故,他在四明山待遇不錯,每日有酒有肉,還有一美婢。
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手裡沒掌兵,他睡著不踏實。
徐行沒著急回答,他給常吉和他分別斟了一杯茶,小口啜著滾燙的茶水,“今天也是多虧了你的提醒,四明山及時撤到了虎魄川,沒有和其他反王一樣傻乎乎的跑到禁軍營寨,入官兵的包圍圈……”
他不是神!
怎麽可能一出山,就能算無遺策?
這其中,離不開常吉這個老將的幫忙。
“徐大人說笑了。”常吉小心翼翼的接過茶盞,將其放在了左近的茶幾上,然後道:“常某只是查漏補缺,不敢貪功……,我也只是僥幸比徐大人癡長了幾歲,多學了幾年的兵法,在邊境歷練過……”
“倘若大人和常某年齡一樣,天下定會不戰而偃兵,再無戰事。”
他說這話半真半假,一半真的,一半屬於恭維之詞。
這些日子以來,徐行找他學過兵法……,他本就有心“巴結”徐行,也是回報徐行的救命之恩,所以教兵法的時候,沒有私藏一手。
學會了兵法,不等於就學會了作戰。
沒有敝帚自珍的必要。
然而——
在最近的一系列作戰中,他卻見識到了徐行的恐怖之處。或許在一些實戰問題上徐行尚顯得有些稚嫩,然而在大略上,徐行不說碾壓他,但初學兵法的徐行,已然比他高了一線有余……。
“常將軍。”
“在天牢的時候,你我就已經定計。我徐行……只是一寒門士子,僥幸登得龍門,入太仆寺為官,談不上有什麽經天緯地的才華。”
徐行起身,慢步走至營中。
他負著左手,盯緊了常吉的面容道:“所以,你我合力騙了陸小猴、鬼一手、坤天王,乃至整個四明山,我貪常將軍之功,
不知常將軍……心中可有什麽埋怨之處?” 從逃天牢、用計出神京……。
他雖然智計不錯,可這都是仰望他多讀了幾本書,又在朝廷當過官,深知朝廷各個部門的運轉,以及背地裡的腐朽,故此……無往而不利。
但後面入了四明山,他提出的三條毒計、四明山今後的大略、撤退虎魄川的決定等等,背後都少不了常吉的影子,離不開常吉的出謀劃策。
一句話,商量著來。
有常吉這個宿將在,徐行可不會妄自尊大。
縱然這些計謀,他佔了大頭的功勞,可……不管怎麽算,他對常吉都有貪功之嫌。
“徐大人……”
常吉露出苦笑,“這些事咱們在天牢都商量好了。常某乃是叛將,四明山定然不會重用我,倘若沒徐大人幫助,常某能否出天牢還是未知之數。至於後面的貪功?”
他搖了搖頭,“心裡是有埋怨過。但名將易求,良主難遇。沒徐大人,常某如今在天牢估計還在等死……,常某對自己看的清,只是在打仗上有一手,論及到內政之事,就遠遠不如徐大人了。”
徐行在四明山寨的革弊,不僅三大天王看到了,他亦深深有過體會。
一個手腕、謀略都不缺的人,他拿什麽去鬥?
沒有徐行, 他估計連功勞都不會有。
沒有功勞的話,何談貪功?
至於徐行的“貪功”,更是他和徐行的“造神”計劃。
打造一個四明山寨的神!
從三大天王手中奪權。
“常大人。”
徐行語氣一軟,“咱們兩人好不容易從天牢逃了出來,不僅是我,還是你,都想著出來闖蕩出一番事業,回去報仇雪恨。”
常吉聞言,也忍不住大罵一聲道:
“狗皇帝,常某必啖其血肉!”
“婬其宗女、妃嬪!”
出獄後,他曾打聽過自己家人的下場。
雖沒被狗皇帝族滅,但犯官女眷打入教坊司,男子流放邊疆,已經屬於常態操作。這等血恨,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有了共同的目標、血恨後,徐行點了點頭,說起了正事,“威天王率眾另走,應該是因你我之故,如今三大天王缺其一,寨中又少驍將,少了威天王后,我的話語權會增加不少,有我的保障,可以讓你先領兩行旗。”
“兩行旗雖少,但我會調撥最好的甲胄、武器給你……”
兩人開始交談一些細節。
少傾。
常吉抱拳,半跪在地,目光堅決道:“常吉飄零半生,隻恨未遇明主,今日徐大人若不棄,吉願拜徐大人為主公,今後隻為大人一人效勞!”
“如違此誓,吉當如此發!”
他拽出腦後的長發,揮刀斬斷。
發絲緩緩飄落、
落地無聲。
徐行頓時怔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