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徐行逃獄而出,淪落成了平民。
她依附過去,徐行只會欣喜,與她舉案齊眉,做一對歸隱田林的夫婦。
因為這時的徐行……,已經身無一物,她是在徐行落魄時跟隨……。
可……以目前徐行的身份,她過去,不過是自取其辱。
一介章台人,有何資格成為梟雄的夫人?
她若沒生下男嬰,估計徐行會念及舊情,養著她。但偏偏她為徐行生下了嗣子,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難以子憑母貴,下場或歿與后宮廝殺,或歿於丈夫辣手,殺母取子……。
“主母……”
“這樣是不是太斷言了。”
秀蘭被趙芸娘這麽一說,也隱隱覺得“認親”不是一個好去路。
只不過她們在孤舟城隱居久了,鏢局的鏢師最近頻頻提出致辭,打算重回鏢局。
宅內不安寧。
鏢師的事雖好解決,大不了重新雇傭。
但這樣,久之,也不是個辦法。
“晚了,安寢吧。”
趙芸娘噙著淚眼,沒有再多解釋。
她吹滅燭光,合衣上了軟塌。
秀蘭隻知刑天王威風,與結拜兄弟拚殺後也沒痛下殺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物。但她與徐行相伴久了,豈能不知丈夫是個狠心腸的。
但詆毀丈夫,委實不是良婦所言。
故此,她沒道明。
一晚過去,淚濕枕衾,直到盧璋嗷嗷大哭,趙芸娘才支起了力氣,下榻開始抱起孩子,打算給孩子哺乳。
而就在這時,早間去東城菜市采買的秀蘭卻急衝衝的闖進了主臥,頗沒規矩。
只是,還不等趙芸娘訓斥,秀蘭就急匆匆的關上樂門扉,悄聲道:“主母,好消息,婢子今日去菜市買菜的時候,聽到坊間傳言,關西道的刑天王下了令旨,要手下人為他尋找幼時舊劍……”
“舊劍?”
趙芸娘納悶。
秀蘭開始一一解釋原委。
“南園遺愛,舊劍情深”這等愛情故事向來頗受世人喜愛,再加之徐行也打算特意營造他這一個知人味、重人情的雄主人設,在五虎堂麾下江湖人士的助力下,沒出半月,這則故事就從關西道傳遍了大江南北。
不論是世代簪纓的貴族,還是韋布呂巷的百姓,都對此則傳聞津津樂道。
“他……”
“他是真的如此說的?”
流離一年多的趙芸娘眼眸中頭一次有了光彩。
她也不願,孩子一出生就沒爹,自己也沒個依靠。
“是的……”
“婢子敢肯定……”
秀蘭拍胸口保證。
“快,收拾家當,咱們北上……”
趙芸娘當機立斷,吩咐道。
……
時隔一個半月。
四明山終於迎來了朝廷的圍剿。
因關西道距離邊塞頗近,所以此次崇明帝不僅派了五萬禁軍,十萬地方軍,還特意抽調了防守韃子的三萬關西鐵騎……。
和經不起碰的禁軍不同,關西鐵騎身經百戰,時長與韃子交戰,是精銳中的精銳。
據說培養一名關外鐵騎,至少需要花費五十兩銀子。
而這,還不包含戰馬、甲胄這等額外的支出。
手握十萬關外鐵騎,這才是崇明帝有信心彈壓天下反抗義軍的底氣。
然而——
早有準備的徐行,並不打算和這近二十萬官兵硬碰硬。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近二十萬人的人吃馬嚼每一天都是不小的花費。哪怕朝廷有漕河用來運輸江南糧草,但只要四明山扛住最開始的幾波進攻,不出一兩個月,朝廷官兵自退。
朝廷國庫有多少銀子,徐行知道的一清二楚。
早就入不敷出了。
此外,徐行也借副盟主之名,支會了江南西道的義軍們,一等朝廷官兵從漕河運糧,就派小支部隊劫糧,騷擾……。
劫官兵糧食,能壯大自己,這十七路反王們何樂而不為。
漕河附近固然有重兵把守,但漕河河道漫長,真要去守,亦是一件難事。
關外道是要隘之地。
徐行為了防備朝廷官兵,早就將關隘修的固若金湯。
很快。
在四明山的準備下,朝廷官兵一個月圍攻未果。
不得以,只能暫退。
值得一提的是,關外鐵騎的將領們在這一場戰役中,看到了朝廷實力的虛弱,又加之徐行不斷派人遊說,早就兵驕將怠的關外鐵騎將領漸漸對朝廷起了不臣之心,所以前期圍攻還行,後期就保守實力,做做樣子。
畢竟……,損失實力的將領們,真的會被崇明帝斬首示眾。
而實力尚存的將領,崇明帝只能捏鼻子認了,不敢反目,擔心一碰就反。
此等事早就有過例證。
在官兵鎖死十八路反王之時, 禁軍潰退,地方軍坐收漁翁之利,而朝廷未有絲毫反應,對地方軍將領沒有任何懲罰……。
那一次後,朝廷被撕下了遮羞布。
惱羞成怒的崇明帝,卻大肆對禁軍將領問罪,甚至連乞骸骨的太尉魏文通也沒得到崇明帝善待,被崇明帝直接打為了白身。
皇帝刻薄寡恩,將領們自然不敢效死。
況且,佔據關西道的四明山存活下來,對他們這些地方實力派亦有好處。
於是乎,這場圍攻連消帶打,就漸漸不了了之了。
……
神京,禁內,宣華宮。
“該死的鎮北王……”
“朕將最喜愛的安仁嫁到他們家當了媳婦,鎮北王就是這樣對待皇恩的?”
得知前線戰敗,崇明帝一下朝後,瞬間惱羞成怒。
他跑到宣華宮內,看著宮內布置的安仁公主故景,睹物思人,不斷對鎮北王進行喝罵。
“陛下,消消氣……”
“這是臣妾熬的梨子粥,您吃點……”
韓貴妃端起一盅粥,安慰崇明帝。
一邊給皇帝喂粥,她一邊柔聲道:“鎮北王應是以大局為重,所以不敢效死力,存著保護神京的想法,相比徐逆,還是韃子最危險……”
她當然知道鎮北王李梁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所以為了穩住鎮北王李梁,崇明帝不得以將最珍愛的公主嫁給鎮北王世子為妻。
但這番話她不能說,一說就是揭崇明帝傷疤。
所以她裝作一個對政事一概不知的粗淺婦人,對崇明帝進行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