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侯府外觀看此戰大多數觀眾所想的不一樣。
兩大高手的對決,一點花裡胡哨也沒有。
尤其是射陽侯武夷,他的出手壓根就不像是專修肉身之道的武者,反倒像極了專修陰魂一道的鬼仙。
舉手投足之間,一點沸騰如海的血氣,都沒有從體內滲透而出。
以及標志性的墨麒麟圖騰,亦沒隨他一同作戰。
兩人的打鬥,你一拳我一腳,若忽視滯留在半空這一強者的標志的話,與市井裡巷的潑皮無賴的鬥毆都差不多。
“他竟到了天人第一境的無漏境?”
玉京的某一處院落,一個華服中年男子抬頭觀看此景,喃喃自語。他右手負在身後,左手捧著一卷書。
說完這句話後,書籍掉落,渾然不自覺。
“射陽侯如今也不過四十歲,他怎麽修煉的如此快?”
“要說他從娘胎修煉,到了此境我還信。可他偏偏中了進士後,這才棄文習武,又在習武的間隔中,研究儒家學說。”
“莫非他是域外天魔?”
另一處院落,古老道派的領袖匯聚此處,觀看這百年來的驚人一戰。
射陽侯武夷認為俠以武犯禁,有掃滅江湖各派之志。在這一點理念下,江湖各派與射陽侯武夷幾乎成為了死敵。
此時,天一宮宿老翻閱典籍,認為武夷是古籍中所言的域外天魔。
大忠似奸!
實則暗含顛覆天下的意圖。
“如無意外……”
“寇椿這一次要敗了,是否要救他?”
另一邊,站在玉京樊樓裡的兩個氣質若仙的一男一女輕聲交流。他們和寇椿一樣,都是十大妖仙之一。
分別是血蛇王戴封和天狐王湘君。
此次寇椿為渡第八重鬼仙劫,來應戰射陽侯武夷。
觀看此戰,對他們陰神化陽有著莫大的好處。
在他們的視線中,節節敗退的寇椿身體內,正在孕育著一個熾熱若烈陽的念頭。
在二人的交戰中,這念頭逐漸璀璨,光芒萬丈。
“先不急……”
“寇椿來玉京絕不是為了赴死,定有後手。”
“十五年前,普渡教聖女師玉豔之所以入神京倚翠樓為妓,是為了挑選爭龍之人,弘成帝不仁,殘殺無空寺眾僧,引起各派震怒……”
“師玉豔認為探花武夷有爭龍之望,是真龍天子,於是將普渡教所存的墨麒麟之血贈予武夷。這才造就了武夷這一不世出的高手。”
血蛇王戴封輕搖手中的白骨折扇,隨口道出世間大密。
說完此話後,他語氣一轉,“但僅憑一份墨麒麟之血,頂多將武夷推到換血境。天人境……,墨麒麟之血還不夠格。傳聞在十三年前,武夷和寇椿都有緣入了摩雲宮,在裡面得了造化。”
聽到這裡,天狐王湘君若有所悟。
他們都為十大妖仙之一,互相之間有點交情。….可若僅靠這點交情和對寇椿的救命之恩,還不足以讓寇椿將在摩雲宮中所得的機緣和盤托出。
故此,現在借射陽侯武夷之手逼迫寇椿將手段盡用。
到時候他們二人就可借此盡收漁翁之利了。
不管為友還是為敵,都會立於不敗之地。
……
潛伏在玉京四周的惡念,被寇椿察覺到了。
“視我為砧板魚肉……”
“還差得遠。”
寇椿目光閃爍。
他念動咒語,嘴巴微張,一道飛劍便從他口中激射而出。這飛劍狀似黃色鯉龍,迎風而漲,化作三尺劍。
飛劍在無人握持的情況下,不斷朝射陽侯武夷的要害襲去。
短短時間,這飛劍分化為三,劍光凜然。
“區區小伎倆。”
在劍光中穿梭的武夷,不斷閃躲,他動作快似閃電。哪怕飛劍以七劫鬼仙的神識操縱,也不如他的直覺靈敏。
終於,武夷抓到一個契機,以劍橫檔鯉龍飛劍,然後身體如炮彈一樣暴射而出,狠狠的一拳砸到了寇椿的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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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武夷低吼一聲,抓住寇椿雙臂,用力一扯。
這寇椿寄居的練屍,瞬間被他撕成兩半。讓人奇怪的是,這練屍並未有什麽血液橫灑長空。不過武夷和鬼仙作戰的經驗早有,並不對其感到驚訝。
練屍只是屍體,血液早就化作養分消失的無影無蹤。
“奇怪!”
“他的陰魂呢?”
武夷皺眉,看向手中的兩截屍體。
接著,他瞬間有所察覺,冷眸盯向急向西北方向遁去的鯉龍飛劍。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剛才寇椿在用飛劍對敵的一刹那間,將陰魂轉寄在了飛劍中。
這等轉換陰魂的方法極為奧妙,以致於他沒有發覺。
鯉龍飛劍只是幾個閃遁,不到一息的功夫,就飛出了數十裡地,細若牛芒的蹤影在眾人眼中,逐漸消失於無。
“此次寇椿戰敗,三十年間,他不會出世了。”
武夷收劍回鞘,立步在空中,看向禁軍將領,沉聲道。
七劫鬼仙縱使在實力上比同境界的無漏境武者要稍弱一籌,但七劫鬼仙若舍棄肉身,以陰魂逃脫,他亦難以追上。
不過鬼仙也不是隨意就能舍棄自己寄居的練屍。
一旦舍棄練屍,就會瞬間元氣大傷。
“是,侯爺。”
禁軍將領領命,搖著令旗,讓麾下禁軍緩緩退離。
“本侯奪不了你的命……”
“不代表其他人奪不了你的命。”
射陽侯武夷見玉京城中又升起幾道遁光,嘴角微微一勾,步伐不緊不慢的追了上去,緊跟在這幾道遁光之後。
……
“想不到寇椿還有這一後手……”
“我也追。”
客棧內,徐行一甩袖袍,將斂息潛隱陣的陣腳收回袖中。….然後他朝窗扉打去一道法力。
從窗口遁出。
遠遠吊在了追殺寇椿的一眾高手身後。
此次寇椿看似沒使出什麽厲害手段,但其借鯉龍飛劍騙過射陽侯武夷,成功轉移走自己的陰魂的這一手段,就是價值無量的秘術。
“可惜,兩個月時間太短。”
“不然我修仙道功法,築就仙基後,絕對不會像現在受到掣肘。”
徐行一邊追趕,一邊暗自思索。
他打定主意,此次截殺寇椿之後,定要閉關轉修自己主世界的功法。
十年時間,在寇椿身邊,他不敢修煉主世界功法,怕被寇椿窺見秘密,從而直接扼殺。另外,最關鍵的一點,修主世界功法,也需資源。
而待寇椿離開,前往玉京與射陽侯武夷約戰的時候,他也沒時間去修主世界功法。單是築就仙基,就需至少大半個月的時間。
其外,轉修仙道功法,花費的資源也比此界的肉身之道花費的資源多。
寇椿離去之時,隻給他留了突破到換血境之前的資源。
能突破到換血境,還得益於他在後半個月,以圖騰境強者的實力,搶奪了十個州縣官府的資源,這才將他的境界堆了上去……。
正在徐行遐思的時候。
前面的追殺隊伍,忽的一停,抬頭看向了空中。
徐行亦緊隨其後,止步望天。
隨即,一個仙妃似的女子出現在了他的眼簾之中。這女子模樣嬌俏,玉骨冰肌,一襲粉紅羅衣,披著織錦四合如意雲肩。
在明月之下,玉步款款的朝他們走來。
“還請諸位於此地止步。”
“寇椿,我們保了!”
仙妃似的女子出口若玉磬脆響,但話語中的霸道,卻彰顯的淋漓盡致。
“你是?”
敢來追殺妖仙寇椿的人,皆是高手,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不乏在江湖中成名的宿老。此時人群中一個黃臉漢子大皺眉頭,挺身而出,質問道。
“天狐王……湘君!”
說話的人,不是天狐王湘君。而是在玉京與天狐王湘君一同站在樊樓觀看寇椿、武夷大戰的血蛇王戴封。
他話語就沒天狐王湘君那麽嬌柔動聽了。
而是凌厲非凡,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兩大妖仙……”
“不,三大妖仙齊聚。”
地面上站立的一眾高手頓時膽寒,喉嚨發澀。
十大妖仙,無一不是當世強者。哪怕是射陽侯武夷,看到了如此陣容,都會心生退縮之念。更何況是他們。
話音落下,在一人的帶頭下,追殺的高手頓時化作鳥獸散。
場間,只剩下了徐行和在另一旁與兩大妖仙對峙的射陽侯武夷。以及懸浮在空中的明黃鯉龍飛劍。
“好膽色!”
“竟然還敢留下!”
血蛇王戴封掃了一眼徐行,臉上露出殘忍笑容。
他大袖一甩,從袖口鑽出一道赤影。這赤影是一隻血蛇,速度奇快無比,轉眼間就到了徐行的脖頸,似乎下一刻徐行就要慘死在蛇吻之下了。….然而結果卻令在場的眾人大感意外。
徐行一聲低吼,單手探出,宛若玉石凋刻的手指直接捏在了血蛇的蛇頭處,用力一捏,這血蛇化作白汽,煙消雲散。
血蛇是血蛇王隨手的一道神魂攻擊。
“換血境武者?”
兩大妖王稍感意外。
“換血境武者……”
“倒是有資格站在這裡,不過……你是幫我們,還是幫射陽侯?”
天狐王湘君紅唇一抿,似笑非笑。
盡管換血境武者不如他們妖仙中的任何一人,可實力強大者,在他們手下撐個幾百招不是問題。他們兩大妖仙盡管也和寇椿境界一樣,都到了七劫鬼仙,但他們只是中期,而寇椿到了後期。
“寇椿乃是家師……”
“在下自然要幫助家師。”
徐行一抹臉蛋,將易容術撤下,露出了真容。
接著,他鼓蕩血氣,將《鯉龍變》的功法運轉,從而彰顯自己的身份。
“行兒?”
懸浮於空的鯉龍飛劍露出一個陰魂,正是寇椿。
他癡愣的看了徐行一眼,大感意外。
兩個月前,徐行還是練陣境武者,但兩個月後,徐行就成為了僅在他之下的換血境武者?堪比十年前的射陽侯武夷?
若非他親眼所見,還以為這等事是天方夜譚。
“武行?”
聞言,在一旁對峙的射陽侯武夷目光深邃了一些。
他可不是什麽蠢笨之輩。
自己兒子叫什麽名字,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面前的換血境武者,就是他丟失的庶子“武行”。此外,到了他這一境界,也能隱隱感知到徐行身上流著與他同源的血。
本打算力有不逮暫退的他,此刻卻更改了主意,選擇繼續留下來。
“好!好事一樁!”
“不幸中的萬幸!不管是兩大妖仙,還是射陽侯武夷,都會對我不利。區別只是射陽侯武夷要我的命,而兩大妖仙是想要謀奪我的機緣。”
妖仙寇椿雖心中還有疑惑,但徐行的到來,無疑是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徐行被他自幼養大,有如一張白紙讓他肆意塗畫。
縱然徐行突破的速度快些,但寇椿卻不認為徐行會對他不利。
以徐行的實力,雖不能力敵兩大妖仙和射陽侯武夷,但有了徐行的入場,再加他這個師父的幫忙……,在射陽侯武夷退場後,與兩大妖仙的談判中,定然會讓他進退從容許多,不至於喪失太多的利益。
想及此,寇椿縮魂入了鯉龍飛劍,然後一個閃爍,就來到了徐行身旁。
“行兒,不要抵擋,讓我本命飛劍躲到你的識海。”
寇椿神識傳音。
鯉龍飛劍他練就的神魂之寶,與普通的法寶不同,可以潛入人體的識海之中,從而不被外人窺見分毫。
“好,師父。”
徐行點頭,假裝放開識海禁製。….鯉龍飛劍於是縮小,開始朝徐行的眉心鑽去。然而就在鯉龍飛劍剛進入到一半的時候,巨大的血氣瞬間湧入徐行的眉心處,朝鯉龍飛劍洗刷而去。
未成陽神,陰神最忌怕武者血氣。
更何況徐行的血氣,還是練就的青龍之血。
幾番血氣衝洗,躲在鯉龍飛劍深處的寇椿陰魂立刻就被徐行暗算的只剩下原本實力的一半。接著,徐行又朝寇椿陰魂打入了一道驚神刺。
“你到底是什麽人?”
在鯉龍飛劍的保護下,寇椿還存有最後一口氣。
沒被血氣直接泯滅。
這時,他也意識到了,徐行恐怕不是他以為的“武行”。要麽是有人假扮“武行”,要麽就是“武行”本身就不簡單。
“殺你之人。”
徐行沒有廢話,榨取神魂之力,不斷使出驚神刺。
七劫後期的鬼仙,論及神魂強度,大概在仙基後期左右。
以他仙基中期的神魂很難對寇椿造成傷害。
但他有先天而誕的衍神體,使出的驚神刺不可以同境界而視之。再加之寇椿亦到了山窮水盡,不複全盛之時。
“不管你是誰,只要咱們沒成死仇,就可以談判。我在摩雲宮中得到了一本功法,名為《鼎心訣》,這次我和武夷的比鬥你也看到了,可以逆轉神魂所在方位,逃脫生天……”
眼見自己陰魂即將覆滅,寇椿連忙對徐行進行求饒。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血氣徹底浸透鯉龍飛劍,將他的陰魂洗刷而死。
接下來。
一粒璀璨明珠和靈性大損的飛劍,停在了徐行的識海中。
“將成陽神的一粒念頭。”
“還有一件神魂之寶。大賺特賺。”
徐行大喜。
他雖對寇椿所言的《鼎心訣》稍有意動,但他在主世界有完備的功法傳承,並不缺功法,所以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下定決心,立斬寇椿這個大敵。
若讓寇椿有反應之機……。
誰知道寇椿在他修的《鯉龍變》中是否留下了什麽暗手。
能夠反製於他。
其外,寇椿是在摩雲宮中得到了魔帝遊太古的傳承。只要他再入一次摩雲宮就是了,這點時間,他等得起。
……
在徐行剿滅寇椿陰魂的同時。
另一邊,距離玉京有上萬裡之遙的一間龍王廟。
廟內,龍王泥像中寇椿的一個分魂漸漸蘇醒,他面容冷冽,遙望玉京方向,“看來是失敗了……,也是,射陽侯武夷非是一般的武者,敗在他手上,也是正常,現在就等武行過來了。”
“一滴青龍之血,我都舍不得。”
他嘴角露出諷笑。
以武行的肉身去殺武夷這個父親,弑父。
想想都令人激動開懷。
然而——
還未等寇椿多思之時,忽然龍王廟內一個陣法驟然而起,洶湧的火木滾滾落下,轉眼之間,這龍王廟已成了滔滔火海。….“陣法?”
“對我的殺陣?”
見多識廣的寇椿目露駭色,但不等他急退。
他這道比本體削弱不少的分魂立刻就被靈火燒成了灰盡,死的不能再死。
……
玉京城,西北郊外三百裡地。
“寇椿……”
“似乎死了?怎麽可能?”
天狐王湘君正和血蛇王戴封一同對峙射陽侯武夷的時候。忽然發現,她落在寇椿陰魂上的一道分念泯滅,而與她分念一同消失的,還有妖仙寇椿的氣息。
她杏眸瞬間回落在徐行身上,“你師父呢?你弑師殺了你師父?”
這話,她說的不敢肯定。
因為寇椿或許有手段假死,逃脫掉她的感知。
所以僅是質問。
只要寇椿的氣息露出一絲,她天狐王的敵意,就會立刻消退。
此等事,他們這些妖仙不得不小心謹慎。趁他們“轉世”之際,扼殺他們陰魂的例子,不要太多。
“不瞞天狐王……”
“剛剛在你們對峙的時候,我師父已經借在我身上留下的後手,逃走了。不然……湘君大人以為我師父為何敢來玉京挑戰射陽侯?”
徐行見此,一點慌亂也沒有,他氣定神閑,隨口編起了謊話,“至於天狐王和血蛇王所求的東西。我師父說了,三年後,前往東海龍宮就可取得。”
“這是令牌。”
說著,他將東海龍君贈予他的龍鱗狀令牌扔給了天狐王湘君。
這龍鱗狀令牌,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可不想留在身上,借此機會,將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最好。
“東海龍君的令牌?”
見這一枚龍鱗狀的令牌出現在徐行手上,天狐王湘君有些半信半疑。東海龍君雖不在十大妖仙之中,但實力卻比十大妖仙強大的不止一籌。屬於隱世不出的強者。
“也是,寇椿何等聰明之人……”
“若此人心思有變, 寇椿豈會輕易接近此人。”
“弑師之談,太過荒謬。”
天狐王湘君暗忖。
相比徐行的話,她更願意相信寇椿沒這麽簡單。堂堂妖仙寇椿,在來神京之前,怎麽可能沒做一點後手。先前寇椿逆轉神魂,從射陽侯武夷手上逃脫,也足以證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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