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茫茫煙雨的躍明河之上,一葉小舟扯起了風帆。
舟上坐著一位身披蓑衣頗顯得高深莫測的身影,隨舟遠去。
說來也奇,這舟無漿無櫓,雖是順水而行,卻也毫不變向亂轉。
仿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舟死死禁錮於河面上,僅能順著行,不可溜著轉。
但見舟過之處,兩岸農舍桑田處處往後掠過。
遠方城鎮樓房矗立,河岸泊著大小舟舶。
這舟上坐著身穿蓑衣者,自是楚嚴謹。
他已是又換了一副人皮面具,看上去宛如一個面容焦黃、胡子邋遢的山野村夫。
此時以真氣催逼灌注舟身馭水,如此控制方向之余,也是在無時無刻的磨練控制真氣的技巧,凝練真氣,方便日後真氣化罡躋身開陽境,可謂是苦修不輟。
此刻,他已從鯤極宗附近的甬城走水路,南渡望雲峽,進入到了南方地域。
恰在今日,接到來自遠方的情報消息,瀏覽完字條中的內容後,不由感到一陣訝然驚詫。
“我在鯤極宗一番揚名後,居然躋身到神州俊秀榜五十一的行列,這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高一些,原以為也就是比匪青空稍高一點......”
躋身神州俊秀榜,也不過是圖個樂子。
除了能憑身份名頭在百曉門每年求得一次卦算機會外,也就是自家朝廷皇室會有些銀兩和丹藥獎勵。
好處雖然也不錯,但也不到令他欣喜若狂的地步。
令他驚詫的,則是另一條情報消息。
“那日解決楚峰和楚鷹後,沒想到之前刻下的銀月魔宗標志竟是如此快就湊效了,竟真的引來了銀月魔宗的人,而楚峰這家夥竟是死了,唯有楚鷹得救,這......這莫非就是運氣?”
連楚嚴謹也沒想到。
一些安排的後手,竟是如此順利。
甚至比他想象中還要如願,直接完成了他的一系列嚴謹布局。
他最初在酒樓門柱留下銀月魔宗的標志時,也並未想過會成功引來銀月魔宗的弟子。
畢竟這種概率事件,完全看臉。
他只是寄希望於在之後某一天,朝廷的人前往事發地點調查時,‘突然’於附近發現銀月魔宗的弟子蹤跡,或是發現他作的標志,更為加深銀月魔宗的嫌疑,增加禍水東引的成功率。
結果,就在當日事發後沒多久,銀月魔宗的弟子便發現他所作的標志。
並迅速‘配合’的趕到事發地點,而城內衙門大抵是接到好心百姓舉報,自忖無力對抗魔道中人,惶恐之下請來了鯤極宗的弟子。
於是雙方迅速發生火拚,最終連叱吒魔女都現身了......
這件事發生到這裡,原本楚峰和楚鷹也這兩位皇孫,也未必死得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幕卻發生了。
本是酒鬼廢物的匪青空,在那種情況下,竟是主動向銀月魔宗投誠,要求加入魔道。
而平日就向來嘴欠愛撩的叱吒魔女,則是在那時道出一句——“投靠魔道,就須得被江湖正道唾棄,你烈火小刀君想加入魔道,更是須做一件令江湖正道視你為公敵之事,否則我們魔道怎知你是否有詐。”
這句話過後,匪青空轉頭就把楚峰給殺了,行為堪稱瘋狂至極。
還要殺楚鷹之時,卻被鯤極宗弟子極力阻止。
這件事最後是以楚峰身死,楚鷹被廢,匪青空叛逃墮入魔道,
銀月魔宗和叱吒魔宗徹底坐實刺殺皇室而告終。 至於楚嚴謹這個始作俑者,完全成了一個旁觀事外人。
鍋給魔道背了,人給匪青空殺了。
自己抽抽煙遊遊船,就把日子給過舒坦了。
“萬沒想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匪青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當場翻臉就把人給殺了,當真心狠手辣!乾得漂亮!”
楚嚴謹心內暗暗點個讚。
看著周遭如絲如縷的煙雨,心情莫名更加舒暢了。
他呼吸幾口夾雜水霧的空氣,欣賞遠近煙雨迷蒙的景象,不由吟詩一首。
“煙山有盡抽為樂,酒海無涯吐為輕,可惜這美景卻無好酒啊......”
“呵呵呵,好詩,好詩,兄台當真是好雅興。在下醉酒墨客‘文書生’,敢問兄台高姓大名,可否上舟一敘共飲一杯?”
這時,一道清朗聲音從一旁的大船上傳來。
但見那大船十幅風帆張得滿滿,船身都比尋常商船高出一些。
從小舟的角度去看,簡直宛如一堵水上高牆隨波移動。
楚嚴謹早就聽聞那船上傳來的陣陣絲竹管樂聲,更是靈覺隱隱察覺到陣陣不弱的氣機,仿佛一群江湖高手聚會,在密謀什麽大事。
只不過行走江湖若要少麻煩,便是能不好奇就不好奇,他自是並未理會。
沒想到現在商船上竟是有人聽到他吟詩,主動邀請他。
“道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論詩......我一吟詩,這醉酒墨客文書生就邀我上船,看來的確是位文人騷客......嗯?
醉酒墨客......好像也是神州俊秀榜上的人。”
楚嚴謹心中一動,來了些許興致。
此去南方武林風雪劍派,也要熟悉熟悉這邊的風土人情。
很多情報訊息,過於下沉到市井風俗中。
連護龍山莊都未必能調查到,從這些老江湖口中也許就能得知一二。
“閣下若是不願......”
煙雨之中,那船上再度傳來文書生的聲音。
楚嚴謹哈哈一笑,佯作老氣橫秋之聲,豪情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山野村夫無名之輩,今日能登船聽一聽弦管器樂之聲,也是附庸風雅一回。”
說話之時,他已是腳下運勁,小舟霎時順著浪往大船滑去,瞬間靠近了大船的航道。
卻在這時,船上竟又傳來一道語氣不滿的粗豪聲道, “既是山野村夫無名之輩,豈有資格登船與我等共飲?
文書生,你邀請我等來,我等是給你面子,可不是給山野村夫面子。”
這粗豪話音方落,大船遽地奇跡般轉向,在滿速行駛途中改變航道避開小舟,繼續前行,彰顯操船者極佳的掌舵能力,隱隱還能聽到船上傳來的陣陣哄笑之聲。
“哼——既是邀請某上船,焉敢如此戲耍?”
楚嚴謹一聲冷哼,猛地一踏小舟,一腳宛如有千鈞之力,直踏得小舟於氣勁中分崩離析。
“嘩啦啦”——
數根竹竿在澎湃水浪中陡地豎立而起,被他連揮數掌擊出。
嗖嗖嗖——
數根竹竿,以前後不一之速驟地飛竄而出。
楚嚴謹近乎同時提氣。
以被神行術改善後的燕子三抄水一個筋鬥翻身落在第一根竹竿上,竟是神乎奇跡般在須臾之間,接連踏在三根竹竿之上起落,跨越二十余丈的驚人距離,跨越高牆般的大船,落在甲板之上。
‘嘭——’
甲板上一圈煙雨震散。
一根竹竿‘劈啪’砸落,在瞬間鴉雀無聲的大船上顯得極為清晰刺耳。
十數雙眼睛驚詫錯愕,盯著跨越二十丈距離上船的楚嚴謹。
如此輕功,哪怕是空中巧借了竹竿之力,卻也是堪稱登峰造極。
此人究竟何方神聖?
一些人想到此行之事,不由更為忐忑排斥,暗惱文書生胡亂邀請旁人。
現在可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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