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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煥黎自傳》第122章 雨中亭子裡
  第二天,我反正被罵習慣了。師傅的那本武俠小說被我看了一大半,裡面的對白段落好囉嗦。有幾處我合了下頁,一對男女的對白,整整佔了十幾頁、二十幾頁的篇幅,內容反而匱乏。讀這種武俠小說的經驗使我很長時間對武俠小說毫無興趣了。

  陰天了,吹來十分涼爽的風,還帶著冷氣,吹的我惆悵無限!

  我來到一座涼亭裡面,遠遠的避開公路的吵嚷。天氣陰雲密布,快下雨了。

  “嘩啦啦!”

  雨下起來了,我躲在亭子裡。亭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但凡是多了一個人,我都會毫無雅興。所以雨中的亭子裡,我享受獨處的時光!

  我的感受,我的奇思妙想,真是我獨一無二的財富。我試想,如果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是秘密,而是被人知道,那麽我還會有自豪感嗎?我還會有獨一無二的精神財富嗎?沒有了。我看了看亭子旁邊的水流,這種情況不會有,因為不會寫作,沒有抒發情感和把空想的內容描繪下來的手法。

  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感覺真好!

  雨漸漸小了,水流從亭子旁邊不緊不慢的流過。我注視著水流,水流撞上水草和經過底下的石頭,發出褶皺的痕跡。水流執拗的往下流,遇上阻力,能過就過,不能過再說。它可以被迫改變形態,卻不會改變順勢下流的方向。

  我看著水流,眼光看著水流的褶皺,看得清楚,看得著迷。自己仿佛化作了魚兒,要躲藏起來,要逆流而上,看著一個自己喜歡的狀態,就仿佛融入了進去,要在裡面多待一會兒。被人看見的狀態或者事物,可以因人的心思而無限的放大。或者把自己無限縮小,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你能看見別有洞天的情景!

  我戀戀不舍的離開亭子,書沒看多少,也剩不了多少了。回到寢室,聽著四大名著中紅樓夢的歌曲,《紅樓夢》這本書我沒有看過,可是其中的歌曲聲調仿佛肝腸寸斷,訴說著難以言語形容的惋惜和悲傷!聽的困了,就睡了。

  彈簧師傅說:“明天我要請假一天,你接著做這批貨,我已經調好了。你也學了這麽久,該你自己操作了,所以我今天調試的時候你要看清楚,別搞出問題來,要勤著測量。”

  “好!”我太興奮了!

  他終於可以讓我獨自摸一天了。那還不簡單?這裡的好多按鈕還有調試的方法我都已經看會了,多半沒有問題了。不是多半,肯定沒問題的。

  “放心吧!師傅。”

  “放心了?”師傅驚訝的問道,“你要謙虛!”

  “哦哦!”我怕他又生氣,所以順著他的語氣。

  “呀!”我的雙臂努力使勁兒!把一個頭子剪斷了。

  師傅問道:“我看你每天中午吃飯,吃那麽幾碗!剪斷個頭子需要‘呀!’這樣嗎?輕輕一剪不就斷了?我真是看不懂你這個人!”

  我這次挨近了看,他也給我講解,我就“哦”一聲,表示懂了。

  “沒問題吧?”他問。

  “沒問題。”我回答。

  當天晚上,我唱起了歌!學著四大名著裡面的歌詞兒,《三國演義》裡面的開頭曲我是會了的。這《紅樓夢》的歌詞也很有唱頭,那種蕩氣回腸的旋律,頗令人陶醉!

  唱的正有勁頭!聽見外面:“這哪一個?”

  “是那個……”

  一首唱了一遍,唱完了之後腹中空空,但是精力還有剩下的。走了出來,外面人很少了。

  二樓我的寢室隔壁有一間寢室,

我走了進去,他們見了我,“你哪裡人啊?”  “我是湖南的。”

  “我們也是湖南的。”

  我看著他們的電視,裡面播放著中央六套的影視節目。那位曾經和我說話的工友對我說道:“沒事,坐進來看吧。”

  我不肯進去,說道:“不了,我就在外面看一會兒。”

  “你們這麽多人睡一起啊?”我問。

  “是啊。他們有的還沒下班。”

  他們的床鋪都在地上,靠我房間這邊的牆的走廊比一個人的肩寬多一點。打在地上的鋪一個鋪位一個鋪位幾乎緊挨著,鋪和走廊隔著透明的塑膠窗戶。

  這裡面還有女眷,這間屋子裡面還有一間廚房。把整個屋子加起來估計還沒有我的那間房大,他們擠擠挨挨睡在這裡,可他們是優秀的人!

  我這麽不懂事,這麽胡思亂想,我明顯被老板優待了。其實電視我沒看什麽,我看的是工友們的環境。

  他對我說道:“沒事啊,進來嘛!”

  “不了,我隨便看看而已。你們看吧。”我說罷,就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裡,我很傷感!忍不住想,多麽的殘酷!為什麽今天社會科技發達,社會高速發展,政治書上“經濟飆升”,可好多人的生活卻在苦難中掙扎?踩人力車的青年……在人力市場悶悶不樂的女友……精力充沛卻眼神期盼的男青年……那些為了在年底結帳苦苦等了一年的工人……

  這個廠子算好的了,工人們的臉上沒有顧慮和怨氣,於他們而言,能有個正經廠子,能每月領到一份薪水,已是感恩不盡!這裡沒有背著兩隻手的監工,就連門崗一個保安都是一個厚道的老爺子,帶著孫女在這裡過活。

  我們算幸運的了,可越是如此,越覺得傷感!仿佛身邊的燈亮是別人給我照亮的,可恰是如此,四周和遠處,黑暗的就更顯得漫無邊際和恐懼迷茫。

  我要是鬥不過這漫無邊際的黑暗,我就毀滅我自己。可我實在太弱了,弱的像隻剛孵化出來沒多久的雞兒,沒有同情我的人給我提供的避風巷,隨時淪為砧板上的肉。我又哭了!

  第二天,證明我“能”的時候到了。

  我開了機器,隨著“喀喇”切斷彈簧的聲音,我測量,像那麽回事,感覺不錯,於是一個接一個的生產起來。

  鋼圈轉盤那裡也像話的節湊轉動,非常勁道的鋼絲被機器的“拈花指法”一點一點的拉過來,進了如來神指的鋼絲像變魔術似的成了一圈一圈,構成彈簧,然後被輕輕一掐,“喀喇”一個彈簧落到了鬥車裡。我用千分尺量了量,應該不錯。

  大概有了小半鬥車,我又檢查了下切落的彈簧,結果發現彈簧的頭子居然和彈簧的身體之間有縫兒,這是不可以的!我又看了幾個,於是停機,開始調試。

  確實很“能”,感覺自己。能了一會兒,再生產,發現仔細一看,還是彈簧的頭子離它額頭身體沒有完全契合。而且整體上目測,彈簧的上下兩條線斜了,這也是絕對不可以的。

  於是又停機,調試了起來,彈簧的頭子端點和簧身如果緊密的結合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上端線卻與下端線不平行,而且與彈簧身體的直線不垂直。這就見鬼了!

  把彈簧的身體糾正了,頭子那裡又有縫兒。奇怪?這個機器並不複雜,我的低能被機器給證實了!我奮鬥者、努力著、思考著,卻解決不了我眼下急需要解決的實際問題!

  折騰了一會兒,現在怎麽辦呢?我仔細看了看被我調試半天的彈簧。彈簧本身還是很緊致了,摸起來很扎實,像個小夥兒!就是頭子那裡沒有與彈簧的身體緊密的咬合,不過也差不多了,不仔細看還是可以的。會不會忽略呢?沒關系吧,我想。

  生產了起來,搞滿了一鬥車。然後停機,拉了出來。這鬥車彈簧被我拉到崗亭門口,一停,因為往常也都是這麽乾的。

  那位司機剛好從裡面大機器那兒走出來,看見了,罵道:“你就停在這裡的!”

  於是我轉身,卯足了力氣,使勁兒的把鬥車裡面的彈簧推了上去。裡面有個師傅喊道:“推到這裡!”

  其實上崗亭下面的坡度,到了車間裡面還是不怎麽費勁兒的。我這裡有一個大錯誤,第一,如果鬥車停在坡度那裡,鬥車會不會失靈往下跑造成隱患?第二,職業素養,這很惡心!第三,男人的氣力喪失,此時的我,一個婦女都能把我打一頓,而我很有可能還打不過。

  把鬥車推到了淬火那裡,我也不知道那道工序的具體名稱,只知道很高溫,像是要把彈簧烤一番。

  到了下午,大眼睛師傅問我:“今天是不是你一個人啊?”

  “是啊。師傅他今天有事。”

  “你不要操作了,到我那裡,等會兒把這門鎖了。”他吩咐道。

  “哦。”我隻得把門鎖了,鑰匙給崗亭老爺子。

  下午就跟著大眼睛師傅做事,感覺好失落。

  又是新的一天,彈簧師傅休了一天假,他今天精氣神好多了!早上開開心心的,我不記得他有沒有問我。我甚至不記得上午還是下午,師傅過去有事,我在鬥車那裡看著機器。師傅叮囑我要勤於檢查,別出問題了。我就站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功夫,我發現老板徑直朝我這裡走過來,說道:“你昨天做的產品怎麽回事啊!啊?”

  我嚇得連呼吸都停止了,還哪敢吱聲?

  “你不知道測量的!”

  我挨打的心理準備都有了,像隻嚇壞了的動物聽候發落。

  他罵了我幾句,然後轉身走了。我嚇壞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兩天,我回葉姐姐店鋪裡。我高高興興的去了,因為可以不用做事。

  在店裡,葉姐姐抱著孩子,對我說道:“跟你爸打個電話,來了這麽多日子了,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哈!”

  我習慣了沉默,並能嗅到一股挨訓的氣味兒。

  “不。”我小聲說道。

  “不聽話!這麽大的孩子,一二十歲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小了,可是我也沒辦法,年齡要長,難道我能忍住不長?人的自然發育,世人皆無能為力。待在這店鋪裡就像躲起來一般,樂不思廠。我只需要眼睛直直的,讓頭腦活躍起來,我就能獲得快樂!

  她看著我,一臉疑惑,問道:“你腦殼裡面想些什麽!”

  “沒想什麽啊。”我眼睛都不敢朝人看一眼,生怕惹對方生氣。

  “那我看你又像是在想些什麽?”她真的很困惑。

  我笑了,我的樂趣只有我自己能了解,別人哪裡知道我這個人的活躍?可是我要答覆人家呀,可我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自己都難以用語言去整理自己的空想和想象中的風景!

  我吱唔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又覺得不好意思。

  她看到了我的窘境,歎了口氣!說道:“你要考慮哈個人的事,起碼要個人能照顧個人,搞事要搞好!聽師傅的話!要爭點兒氣!”

  “哦。”我點點頭。

  老板的老婆在隔壁,早上會過來問候。中午,葉姐姐打發我去叫她過來吃午飯,照常,兩家十分親熱,所以這邊吃飯,便叫她過來吃飯。

  我站起身來,走過去,看見她的桌子上擺了一盤豆角。她兒子在旁邊很是活潑!我說道:“葉姐姐叫我過來喊您吃飯?”

  “不用了,謝謝!我們在吃。”她很柔聲的說道,同時也摸了摸她的兒子。

  “哦。”

  我轉身回那邊,心道,她好節約,中午兩媽媽就吃一盤豆角,倒也不張揚。

  我們吃了飯,下午,我也就坐在這裡。隔壁的小孩子放了暑假,男孩兒就是喜歡活蹦亂跳。他來我們這邊玩,拿了本雜志和我看,他媽媽也過來坐。

  “我們那邊個把星期沒有生意了。”他媽媽笑著說道。

  葉姐姐笑著說道:“我們這邊也是個把星期沒生意了。”

  兩個婦女談天說地,我感覺不是滋味,走也不是,不走我都快傻了。她兒子一會兒外面、一會兒又進來,沒這小孩子逗我兩句,我簡直像個雕塑。

  不過,她們剛才的談話,有兩句讓我震驚——一個星期沒有生意了。這會不會跟我有關?為什麽不是呢?冥冥之中,我注定與眾不同,可也冥冥之中,我的存在給關心我的人帶來災禍!為什麽不是呢?

  婆婆,我想到了婆婆的事業,有一種很強的負罪感湧了上來。我試圖避免,可是存在的,如何能避免?只能面對,我是用頭腦在逃避。我真的不想再坑害對我有益的人了,我應該從別人的正常生活中消失。

  我不知道她們談論些什麽,我想了好遠。我產生了焦慮, 我該何去何從?我可以去我自己空想的世界裡,哪怕是空想,也是存在的,我又變焦慮為興奮了!我看著前面的辦公桌,回過神來,剛才還在這裡談話的女士不知道什麽時候過去的,我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

  “你想一些麽得家夥呦!”葉姐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這是疑惑之後的惱怒。

  “沒想什麽啊。”我說道。

  “你想點兒實際的!想哈那麽把家人搞事!一天到晚噠,一看你嘀表情又硬是在想些什麽?一問‘你又答應不是’,嗯!你咧娃……咧你要抓住機遇,老板和您師傅都對你好哈?”

  “嗯,很好。”我點頭回答。

  “那你就要抓住機遇!”她提高了聲音,又哄了哄孩子。

  “哦哦哦。”我忙點點頭,心想,我該回廠了。

  我看了看時間,時候不早了,我看了看葉姐姐,說道:“葉姐姐,我先過去了啊”

  “你還有錢沒?”她問我,我看著她。

  “沒錢答是唄?”她幫我回答了。

  我點點頭。於是她從兜裡掏出20塊錢給我,叮囑道:“拿好!細細的用,又不去上網了!”

  “哦。”我點點頭。

  下午沒吃晚飯,坐車去廠裡,時間還早,也沒出去,就待在房裡。

  躺在鋪位上,看著上面,看著窗外,看著門口。我晚上睡覺門是開著的,這樣空氣流通,不擔心其他的。

  難道我真的是個掃把星嗎?去哪兒哪倒霉,我真不該存在,一個星期沒生意了,之前來的時候明明生意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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