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達斯再看了一眼窗外冷清的街道,有少數法師也是行色匆匆。
轉身下樓,從從未走過的、貼牆的、狹窄的、陡峭的階梯,一步一步地從最高層走下。
走到最底層。
再走出魔法塔。
他要逐一去拜訪下他名義上的下屬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向來是有些反感這種人際交往的,但幸好,他身為上者,只需稍微屈身,就能有所收獲。
茉德拉在自己的魔法塔中持續推演著法術變化,但凡能多發現一種有實效的變化,就能在這個魔法王國的爭權奪利中多一分籌碼。
不急不躁地在魔法筆記上記錄著每一種嘗試的結果,然後繼續下一種。
枯燥、乏味。
耐心、細致。
德倫登反覆練習著火焰法術,已能維持燃燒狀態近十秒。
十秒,夠他同歸於盡葬送兩名魔導師。
如果最終仍需靠戰鬥定勝負,那他就戰到對面恐懼。
眼中的火焰散去,等待精神海降降溫,火焰再度燃起。
克拉蘇斯單手把玩著一個魔方,細細思索著是否要將三維建模與魔方秘技公之於眾,顛覆整個人類魔法界。
讓這群老銀幣都沒空再搞什麽權利鬥爭。
不急不急,這個王炸先不急,先讓年輕人們陪他們耍耍。
正這麽想著,似是恭敬實則傲慢的敲門聲響起……
約翰和他妻子連夜搬離了環境較為舒適的地上居所,因為他不再是達拉然侍衛,屬於“無證”人員。
驟然失去一切的他被矮人老板先收留了,然後矮人老板也迎來了他在達拉然經營數十年以來的最大危機,租金翻倍,重新簽約。
約翰試圖前往領事館,發現達拉然各個區域之間已有新侍衛把守,所有非法師成員限制通行。
回到酒館後的約翰異常沉默,就在一兩天前,一般法師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一口一個“約翰侍衛長”的喊著。
而僅僅一夜之後,他似乎連人都算不上了。
側坐吧台,右拳緊握。
至於其他侍衛,連任何聲息都沒有。
好一點,可能被直接趕出了達拉然。
壞一點,可能人也沒有了……
不甘心?不想接受?又能怎樣?離開了凱爾大人的他們……
甚至連凱爾大人他自己現在的地位都難保。
明眼人誰看不出這是要清除達拉然人類以外的勢力。
而大多數人類對此,根本不在乎也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永遠是他們自己的利益。
約翰不得不承認,他自己也是一樣的。
“別撒氣砸我桌子啊。”矮人大叔遞過來一杯酒。
眉頭緊鎖的約翰看起來比矮人大叔還年長了,額上道道皺紋被不甘勒出。
“待不下去走就是了!去哪不是活?你要不想回家養老就跟大叔我換個地兒再戰十年,至少你家姑娘不用擔心了。”
現在不是走與不走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的問題。
這才悚然驚覺,在凱爾大人來之前,他們這些底層人員和現在是差不多的,說沒有就沒有了。
在凱爾大人來之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他們這些底層人員也有生存生活的權利了呢?
自己也不過是因為在達拉然小有名氣,算是議員手下的長久紅人,才免遭直接清算的吧。
還好,自己唯一的牽掛,矮人老板提到的自己女兒,
正在玫瑰酒館打工,吃苦耐勞、精明細致的她深受老板娘的喜愛。 以那家店的背景,想必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唉……最終還是背景啊……
去跟女兒告別下,拜托老板娘給凱爾大人留封信,辜負大人的信任了……
正在指導小姑娘算帳的老板娘聽見開門聲頭也不抬,“還沒營業。”
“是我……”
“啊,爸爸,今天怎麽白天來了?”在老板娘的有意屏蔽下,姑娘還不清楚這一天一夜的風雲變幻。
“誒?怎麽還帶了隻貓。”
“先進來吧。”老板娘抬了下眼皮子。
知道對方有可能是來告別的,看來是準備將姑娘留在這了,那就省得她再多費口舌了,是個明智的選擇,至於這個男人自己……
想找個靠譜的男人平淡地生活一生,在這個以力量為尊的世界……沒什麽可能的。
不知道她那個天賦絕佳的妹妹,以後會找個怎樣的男人,又或者,和她一樣,獨自一生。
“這不是聽你說老板娘店裡有老鼠,就特意從茉德拉大人那裡要了一隻很會抓老鼠的貓,平常你們都不用管它……”
老板娘:“???”
小姑娘:“???”
兩者都是一副“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的表情。
約翰瞬間就編不下了。
湯姆嫌棄的瞥了他一眼,自己跳到地上,幾下就躥不見了。
誠懇踏實的約翰簡直用盡了一生的機智,“其實就是您知道的……最近大人們都沒空管貓了,讓我給它們挨個找領養……”
“那怎麽送過來這麽醜一隻,我聽說那些喵咪很漂亮的!”
陰影裡添爪子的狸花貓形態的湯姆“噌”地彈出了鋒利的指甲,想了想還是收了回去,接著添爪洗臉。
還是主人會欣賞本喵的各種美貌(就是凱爾讓它變的)。
再說了,那些品種貓能抓老鼠麽?它不能,做戲要做全套,細節決定成敗。
“因為……會抓老鼠?我還得去送下一隻,先走了!”
“等等……”老板娘拍了拍小姑娘結實的肩膀,“去幫我看下後廚準備得怎樣了,我要和你父親談一下。”
姑娘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她一直覺得她父親和這麽喜愛她的老板娘有點什麽……
起初她都險些懷疑自己是這位漂亮的老板娘親生的了。
直到在魔法鏡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樣貌……圓圓的臉,圓圓的鼻子,周圍還有幾粒雀斑。
Emmmm……是自己爹媽親生的。
被父親瞪了一眼,嘟著嘴去後廚了。
“還不走?”老板娘給老男人倒了一杯水,“以那位……以新議員的作風,你再不走……”
此走非彼走,約翰明白的。
同時,也證明了他這麽多年的觀察,老板娘本身所知的信息,就是全城中最多最廣的。
“會走的,但不是現在。”約翰沒有看向老板娘,與地位更高的人打交道,他都習慣於向下看,比如地面,比如水杯。
老板娘從這個已有了幾分滄桑的老男人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堅決,以前那個淳樸的、謙卑的侍衛,突然變了。
拚死一搏?可他又有什麽資格呢?
“記得你女兒。”老板娘也不在多言,她能護住小姑娘,就是她所知的那位能無視的最大限度了。
“會的。”男人剛坐下就又走了,水剛倒上還沒喝就又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