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醒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他沒有第一時間睜眼，然後感覺到眼睫被人勾畫著。

“別鬧。”他都囔著抓住一隻小手。

身邊人輕笑一聲，接著氣息靠近，在他眼皮上輕輕親了一口。

王維忍不住睜開眼睛，就見女孩，不，應該是女郎了，她眯著眼睛，如貓兒一般，揶揄道:“累壞的牛喲！”

被子下，修長的玉腿還極不安分地靠過來。

這還能忍?

王維被子一掀，一個翻身壓了上去……

又廝混一場後，已近中午，兩人都饑腸轆轆了，這才從床上離開。

王維三二兩下洗漱完，然後又把助理準備好的食物還有報紙提進房間，沉貞儀才收拾好。

“咦，這麽多報紙，不會是媒體在狂罵我們，或者狂噴評審團吧?”看到王維手裡厚厚的一疊報紙，正在喝牛奶的沉貞儀差點兒被嗆到。

她的語氣不是很樂觀，昨晚的頒獎典禮誕生了天馬獎歷史上好幾個“第一次”，堪稱反常，以她倆的資歷，肯定會引起足夠多的爭議。

不需要任何人在背後推動，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媒體人在這時候都有理由質疑是否有黑幕——雖然今天評審團的名單公布後，不少人會“恍然大悟”，但報紙都是昨晚送廠下印的，估計質疑聲不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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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媒體沒有狂罵。”王維轉述著助理簡單的交代，“大概是媒體們也都被震懵了，還來不及發出質疑。”

“還能這樣?”沉貞儀樂了，連填肚子都顧不上，隨手翻開一份報紙，醒目的標題頓時闖進了她的眼簾——

“年輕的天才征服天馬獎！”

再看其他報紙——

“雙提雙中，十提五中，天馬獎的奇跡！”

“天馬獎結束頒獎，王維、沉貞儀成最年輕大贏家！”

“盤點天馬獎歷代之最，王、沉二人恐成最年輕的傳奇！”

“……”

大致翻完報紙後，王維和沉貞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看樣子媒體們確實比較懵。

幾乎所有報刊的娛樂頭條都被昨晚的頒獎佔據，但除了報道幾個重磅大獎的歸屬，創造的新紀錄，更多的就是直呼奇跡。

可以想象，隨著評審團名單的公布，各種“幕後”猜測和分析一出爐，後面幾天的媒體會更加熱鬧。

……

頒獎典禮第二天，媒體們的盛宴才剛剛開始，而更大的震動已經在同行間擴散開來，王、沉二人的同齡人尤甚。

——沒辦法，一個二十歲出頭就拿下了天馬獎影后頭銜的女演員，對華娛圈的其他女演員來說，都是一個可惡的敵人。

同樣，一個二十歲出頭就征服天馬獎的導演，對新生代的其他導演來說，都是一個刺眼的對手。

“影后，還有最佳女配……”沉貞儀的閨蜜朱敏放下一片驚歎聲的早報，歎了一口氣，“難道大家從此以後都要從她的手指縫裡撿劇本來讀了嗎?”

本來作為閨蜜，她應該為沉貞儀的歷史性成功而高興;但同為年輕女演員，再怎麽說都是有競爭關系的，很難一點芥蒂都沒有地看待對方衝獎成功——

第一個拿下影后頭銜，在娛樂圈並不只意味著一份榮耀，還意味著數之不盡的資源傾斜，這難免會讓人心態失衡。

尤其是，朱敏去年沒有什麽有反響的新作，本意衝獎的一部小成本影片最終隻落得了不溫不火，連提名都沒混上;

而反觀好友，對別人來說要出錢出力，拚出血去搶的獎項，對她來說，就像是樹上的果實，

只要時候到了，稍微掂起腳就能夠得到——這更容易讓人心態失衡。“唉，跟這樣一個怪物女孩做閨蜜，真是考驗人性啊！”

好在，朱敏還是很有閨蜜情誼的，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酸意，惡狠狠地想道，“這小妮子如果不大出血一番，安撫一下我們受刺激的心，絕對不能被原諒！”

至於現在，還是打電話好好祝福她吧——電話應該是昨晚就打的，可是昨晚頒獎典禮結束後一直沒打通，只能留到今天早上了。

然而，對方的電話依舊是關機。

——這小妮子不會是風流快活到現在吧！??

掛掉電話，朱敏忍不住吐槽道。

要不怎麽說兩人能成為閨蜜呢?

至於另外一個閨蜜謝錦，在這天早上同樣是對著報紙發呆了不短時間。

——知道好友走在了她們所有同齡人前面，但誰能想得到會領先這麽多?

同一屆天馬獎，雙雙轟下最佳女配+最佳女主角?

老天！大女主劇都不敢這麽編！

這種運道，這種……眼光，即使是閨蜜，也得說一句，好得太過分了！

——剛出道時，知道對方接了敦煌這家霉運當頭的公司的劇本時，誰不同情她的眼光?

現在，在敦煌猛烈的崛起勢頭下，在她的星光照耀下，證明了不過是她們眼光平庸。

“還好，小姐妹是真的秀，但我的眼光也蠻不錯，能有這樣一個閨蜜。”

半晌，她啞然失笑，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送上祝福——毫無疑問碰上了關機。

“嘖嘖嘖，這小妮子怕不是瘋狂了大半夜吧……”

如果說，她們在酸澀之余還能保持祝福心態，其他同齡女演員在今早的心情就惡劣多了。

一般來說，女演員很少在20歲前半階段就能拿獎，所以她們多數都還在積攢名望、磨練演技;

然而，一個比她們還小的同齡人，一路通關摘下皇冠，而且還史無前例地拿了兩頂?這就讓她們有足夠的理由痛恨她了。

不知有多少女演員，同時拿起電話，打給經紀人，準備在媒體上掀起質疑聲浪，詰難一下這個“有史以來最幸運的天才”！

……

另一邊，王維的導演同行，雖然沒有這麽大反應，但心情同樣稱不上平靜。

起碼，早餐桌上，駱建洲把報紙放到了一邊，杓子在粥碗裡攪動了幾下，已經失去了胃口。

報紙上的“驚呼”讓他想起了昨晚頒獎典禮上自己的失態:當王維的劇組最後五連中時，他真的以為是他的錯覺——那種對方怕不是老天私生子的感覺，太TM熟悉了。

當然，現在他知道了來龍去脈，也知道了自家老爺子親自出馬，卻還是絆了個跟頭，理由是可笑的“不想天下無敵”。

這讓駱建洲的心情很是複雜。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希望王維加入唐宇還是不希望對方加入——

如果加入，唐宇的實力必然一騎絕塵，但也意味著會有人跟他爭奪集團資源;

如果不加入，可能會發展成顛覆五大統治秩序的威脅不說，自己也沒了和沉師妹近水樓台的機會——愛慕也好，求而不得的執念也罷，哪怕到現在，他也覺得所有的女人都沒有沉師妹夠勁。

可惜，對方拒絕了老爺子的招攬，選擇了一條困難甚至是找死的道路。

究竟是驕傲讓對方膨脹了?還是有什麽大招沒使出來?

一時間，就像重回昨晚的頒獎典禮，眼睜睜見證對方拿下一個又一個榮譽，駱建洲有些茫然。

……

宋之誠沒有茫然，只有不甘！

報紙上的標題讓他忍不住又點了一根煙——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煙頭。

昨晚的頒獎典禮一結束，他拒絕接受記者們的采訪，徑直回到酒店的房間，然後，抽了大半夜的煙。

這屆天馬獎，他是一敗塗地！

他都想不到媒體會如何冷嘲熱諷他之前對王維放的大話。

然而，今天一看報紙，發現媒體壓根沒提他們這些失敗者，而是齊齊驚歎於王維對天馬獎的征服。

這沒有讓他松一口氣，反而更加不甘了——他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了是吧！

這時，門被推開了，東部影業的候邁走進來，嗅到房間裡嗆人的煙霧，皺眉打開了窗戶。

然後，他才在宋之誠對面的沙發坐下，“大概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了，我們敗的不冤，你知道評審團的主席是誰嗎?是女權主義者梅琰超！”

宋之誠想了想，才想起梅琰超是誰，也明白了候邁為什麽說輸得不冤，忍不住冷笑，“所以，我們是輸給了運氣不好?”

候邁這時候其實也多少想明白了，自己在這一屆天馬獎的衝獎策略上怕是起了反作用，但他不說，反而語出驚人——

“毫無疑問，敦煌在昨晚的頒獎典禮上運氣足夠好，好得讓人無話可說;但今天再看，就很難說是不是好運了。”

“呵，他已經締造了傳奇——所有的媒體都這麽吹，如果這都不算運氣好，難道像我這樣隻拿到一個安慰性質的技術獎，才是運氣好?”宋之誠不為所動，繼續冷笑。

“這麽說也沒錯。”候邁卻點了點頭。

宋之誠盯著他，不語。

候邁語氣平靜道:“你應該知道，通常來說，明星在得到天馬獎以後，事業上普遍會有一個滑坡……”

“王維是導演！”宋之誠打斷道。

“你聽我說完就知道了，對於王維來說，這條定律同樣適用。”

候邁面色不變，耐心解釋道，“一個原因是得獎後心態失衡，難以找回純粹的表演狀態，這個且不說;最重要的是難以扭轉的心理定勢——公眾的疲憊感。”

宋之誠一頓，徹底冷靜了下來。

候邁暗松一口氣，繼續道:“我讓人統計了一下今天早上搜集到的報紙，在五十篇相關新聞中，傳奇這個字眼被提到了四十八次，不誇張地說，盡管也有質疑，但對大部分民眾來說，王維已經是個活著的傳奇了。嗯，沉貞儀也一樣。”

“不過，活著的傳奇，真的是好事嗎?”

宋之誠若有所思。

“對於大部分影迷來說，剛出道的他們是最有新鮮感的，那是他們的快速上升期，人們總是看不夠，想要看到他們能觸到哪個高度。”

此時的候邁像一個睿智的預言家，侃侃而談，

“昨晚，奇跡發生了，他們成為了傳奇，很好，然後呢?人們很難想像他們會取得什麽比這個更轟動的成績了，在民眾的心理預期中，他們到頂了，他們的八卦可能永遠是新聞頭條，但同時，他們的作品已經沒有太多人會繼續期待了。”

“對於年輕的傳奇，不管是王維，還是沉貞儀，這才是最致命的——市場對他們的饑渴和熱情已經不那麽大了！”

宋之誠已經聽進去了。

不得不說，這個角度很刁鑽，但很有道理，因為很符合人性。

一步登天從來不是那麽好承受的——

他都能想出那個畫面:他們得了獎，仿佛全世界都開始圍著他們轉，他們拿到了華娛圈最好的資源，然而觀眾隻關心他們的周邊新聞，然後是滑鐵盧、滑鐵盧，一次又一次的滑鐵盧;

他們的傳奇性依然被肯定，但更多是生活在影迷的記憶背景中……

“不過，讓民眾重新燃起對他們的好奇和期待，也不是沒有辦法。”宋之誠清醒道。

“確實，只要突破人們的期待值，讓他們再一次燃起見證奇跡的興奮感即可， 問題是，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因為不可複製。我敢說，經過昨晚，日後天馬獎對他們會前所未有的嚴苛！”

候邁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

“而且，你認為，全世界圍著他們轉的情況下，有人能清醒地認識到背後的問題嗎?”

宋之誠會心的笑了。

這自然是很難的。

“功德圓滿”的狀態下，即使沒有被完全衝昏頭腦，繼續進取的野心也肯定沒有原來那麽強烈了;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過氣了。

“那再有記者想采訪我的時候，我就‘認栽’，往死裡捧他們就對了。”宋之誠舉一反三道。

候邁則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

可惜，候邁他們不知道的是，世界不僅不圍著王維他們轉，甚至都不用過夜——昨晚就有大老教他們做事了！

衝昏頭腦?

王維表示他倒是想。

這不，勉強填飽肚子後，他剛開機，老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你倒是快活了，我卻被五花八門的賀喜、采訪邀請、合作邀請轟炸到現在！”他的嗓音都有點嘶啞了。

——顯然，他已經從王維助理那裡知道了昨晚的“奸情”。

嗯，沒準現在兩家都知道了。

湊過來的小妮子聞言，掐住王維的腰一擰。

王維忍不住抽了一口氣，就聽到老王話語一轉:“昨晚與駱家老狐狸談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談崩了。更艱難的時刻才剛開始，是時候回到現實了。”

“……聽你這麽說，我居然有種踏實感，真特麽見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