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閑談時。
大聖難免提起當年往事,尤其是說道與二郎真君鬥法時被太上老君偷襲這件事,便氣的齜牙咧嘴,憤恨不已。
他倒是不恨楊戩,那楊二郎法力高強,他雖然嘴上不服,但心裡卻是服氣的。
便是那忠心護主的哮天犬,大聖也高看一眼。
唯獨太上老君的金剛圈給了他一個真實,讓他感受到了什麽叫做人心複雜,世間險惡。
可這猴子不長記性,前腳受了太上老君的偷襲,後腳就被如來佛祖誆騙,中了算計...
這猴子看起來猴精猴精的,可有些時候,也“傻”得可愛。
法海見大聖如今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能夠痛快一戰的對手,便容他放肆一回,將這五百年多年的怨氣,好好發泄一場。
“貧僧去去就來。”
法海隻覺這高太公聒噪,便順著他的話起身,準備去現場看看,這般妖神鬥法的場面,他此前也未曾見過。
高太公一家,除了高小姐之外,頓覺心安不已。
高太公更是心中暗暗歡喜,這唐朝和尚果真是個高僧,確有降妖除魔的本領,他那猴妖弟子便如此厲害,他親自出手還不是十拿九穩?
法海出了莊子,望著二人相鬥的方向急行。
入眼之處,火光衝天,雲霞消殘,一個金箍棒,一個九齒耙,恨不得上入九霄玉皇宮,下闖幽冥閻君府。
當真是一場惡鬥,看的法海也是忍不住手癢,竟一時希望自家徒弟落敗。
“阿彌陀佛。”
法海念一聲佛號,平定了心中雜念...這豬妖已經是強弩之末,落敗只在朝夕之間。
大聖心裡暗叫慶幸,若非此前在黑風山得了師父與菩薩相助,修為精進...想要勝過這妖怪,還真沒那麽容易。
觀他的這釘耙以及招法神通,大聖心裡也隱有了一個猜想,又瞧見師父已經到了跟前,生怕師父佛性發作,非要上前超度了這豬妖,手上的力道弱了幾分,兩三招做了一個分落,且開口大聲問他:“呔,你這潑怪本領不小,為何要落得此處為妖?若是當真有個來歷,老孫便念你雖霸佔了人家高小姐,卻也不曾作惡...自饒你一條性命。”
法海與大聖頗有默契,他知道悟空所想,無非是想要自己網開一面,放這妖怪一條生路。
這豬剛鬣見自己竟被小瞧,心中雖然不忿,但也難得有空喘息:“呼哧——呼哧——你這潑猴,難道不識天河水軍大元帥?”
“果真是天蓬元帥?”大聖心中一喜,當年在天上做齊天大聖的時候,雖然跟這天蓬元帥相交不深,但也吃過幾場酒肉,當年還鬥過法,連聲道:“真是個老熟人,隻你堂堂北極四聖,為何淪落得如此下場?害的俺老孫一時沒認出來——”
大聖的聲音很大,生怕師父聽不見,故意點出了這妖怪當年身份...希望師父投鼠忌器,看在天庭與紫薇大帝的面子上,莫要衝動行事。
天庭水太深了,自己把握不住...師父一個凡僧如何得罪得起?
大聖忽然覺著若師父是一個真沒本事的凡僧就好了,自己也不用擔心他一路上惹出許多禍事來,任憑自己擺弄著他,平平安安一路順風順水的去了西天,豈不快哉?
何至於受這般苦?
一時覺著剛才這一場痛快搏鬥,也索然無味。
這前腳才燒了觀音菩薩的禪院,若轉眼就把這天蓬元帥超度...天庭可不如觀音菩薩一般慈悲,
若當真發兵...難不成還得再跟師父鬧一回天宮? 到時候,師徒兩個一起入獄,還能做個伴。
怪不得菩薩讓俺老孫來給師父當這個徒弟,若換一個別的來,誰能拉住他?
小哪吒都沒這個本事,怕是得那楊二郎來。
大聖隻覺自己為師父操碎了心,這西天的取經之路上,沒有自己一旁護持是當真不行。
“呵。”豬剛鬣見猴子還認自己這個往日酒友,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心說:這猴子被壓了五百年,長進不小,竟也懂得人情世故了。
見化災厄將解,他自然也放松了一分,一口氣力泄去,頓覺著渾身酸痛,一屁股坐在了山石上,開始訴苦:“大聖啊,你是不知道,當你大鬧天宮多大的禍事?連帶著我等一眾天神,也沒個好日子過...也是那日楊戩拿住了你,天庭重開了蟠桃會,我吃酒吃得多了,便鬥膽去了月宮那廣寒仙子處...”
“那月宮俺老孫也經常去,隻後來廣寒仙子言說俺老孫偷吃她家養的兔子...不讓我去了。”大聖連聲叫屈:“我自掌管蟠桃園,那裡面的桃子都吃不完,如何有閑心吃她家的兔子?無非是去偷幾口月宮陰泉釀的瓊漿...”
“呀。”大聖忽把目光鎖定了天蓬:“莫非她家兔子是你偷吃了,卻來冤枉俺老孫?”
天蓬聽了大聖的話,是又好氣,又好笑。
氣得是這猴子小瞧了自己,竟然懷疑自己去月宮偷兔子;笑得是這堂堂孫大聖去了廣寒宮,竟只是為了偷一口酒喝...
“我不是偷兔子,是因借酒戲弄廣寒仙子,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錘,貶下塵凡...正要投胎的時候,你這潑猴打翻了煉丹爐,那天降火球將我撞歪了行程,錯投了豬胎。”
“呀,此番是俺老孫罪過。”大聖聽了連連唱了一個大喏, 算是賠罪。
見大聖知趣,這老豬也敞開了心扉:“你不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為何到了此處來降我?”
“你不知道。”大聖也沒有隱瞞,“此前觀音菩薩路過五行山,讓俺拜在一個去西天取經的三藏法師門下,保他一路西行...功成之後,便能洗脫前塵罪孽,得個正果。如今正巧路過高老莊,卻不料正巧遇見元帥...冒犯之處,還多包含。”
“哎呀!”豬剛鬣提腿跳腳:“這不是巧了麽?”
大聖一愣:“如何說得?”
“我也是得了觀世音菩薩勸善,受了他的戒行,這裡持齋把素,教我跟隨那取經人往西天拜佛求經,將功折罪,還得正果。”豬剛鬣此番更是全然放松下來,打來打去,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果真如此?”大聖多問了一句。
“可不是?”豬剛鬣見大聖不信,又道:“當年因錯投了豬胎,便咬殺了母豬,打死群彘,在此處佔了山場,吃人度日...”
“呀!”
這天蓬話剛一出口,天上地下齊齊兩聲驚呼。
天上說話的,自然來遲了一步的觀音菩薩,只是她呼在心底,沒人聽見;這地上的,自然就是大聖了。
後又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一個披著袈裟,手持錫杖的僧人,一身佛煞之氣已是不能掩蓋。
“多嘴,多嘴!”大聖見師父現身,便知自己此前作為全然無用。
隻怪自己多問這一句,又惱怒這潑怪,你幹什麽事兒不好,非得要做那吃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