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謝潮的疑問,謝端陽徐徐睜開眼睛。
目中神光燦然,與先前大不相同。
身上也多出份修道之人的出塵之意,一洗張鐵本身的土俗氣質。
三年時間,除去寥寥數次出手以及開爐煉器外,他幾乎是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修行上面。
當修到第四層巔峰,發現世俗尋到的尋常靈藥已經很難再起到原先的精進作用時。
謝端陽毫不吝惜地服用了從韓立那裡得來的“黃龍丹”、“金髓丸”。
在不短缺丹藥的情況下,總算將“熔金大法”提升到了第八層的地步。
如此進度,已經還要勝過當初瘋狂嗑藥的韓立。
只是如此下來,謝丹陽手中剩下的丹藥也已所剩無幾。
據他估測,支持自己突破到練氣第九層差不多已經是極限。
是時候離開嵐州了。
“謝幫主!”
謝端陽還沒有說話,他身後的謝仲英卻是已經搶先開口,臉帶怒氣地看向自家叔叔。
三年下來,因為習練“混元手”,他也從個略顯瘦弱的少年長成英武青年。
武功還要勝過借助“抽髓丸”精進功力的厲飛魚,放眼嵐州同輩人當中,也算是把好手。
雖然當初是謝潮將他派來這裡,存著幫忙盯著謝端陽,報告給自己的心思。
但是幾年下來,謝仲英早就看出自己該當奉誰為主。
揮揮手,止住謝仲英下面的話,謝端陽含笑解釋。
“當初驚蛟會與獨霸山莊,在墨居仁與歐陽飛天手中好生興旺,但都沒風光幾年就顯出頹勢。
五色門卻能興盛傳承百年,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謝潮為人不蠢,又知曉謝端陽修行者身份,其實早就隱約有些猜測。
但仍忍不住咽下口口水,試探性問道。
“莫非?”
“不錯。”
謝端陽點點頭,提點他道。
“不拘嵐州,其實除去少數幾個過於偏僻荒瘠的州府外,大半州府都被瓜分得乾淨。
那些能夠綿續百年的大勢力後面,都有著修行者在支持。
驚蛟會他們,就是不懂這點。
而那些人的實力,可比剛剛入道的我要強出許多。
四平幫成長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再擴張怕是就要引來他們的關注……”
聽著謝端陽的話,謝潮面色不由發白,冷汗逐漸滲出。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先前打算是多麽危險。
“數年之內,整個越國或將迎來場劇變,到時候即便是現在如日中天的五色門,怕也難逃覆滅下場。
如果依我之見,你最好花上五六年時間將四平幫權力過渡轉讓。
等到風波徹底平息後再決定是否重出江湖……”
這幾年,謝潮還算得力,謝端陽也就不吝惜多點撥他幾句。
至於聽與不聽,那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了。
謝潮面露糾結,複雜已極。
如果換作三年前的他,八成就聽進謝端陽的話了。
然而,這幾年四平幫發展迅猛,謝潮在整個嵐州都算是一號人物。
再加上謝端陽對權位不感興趣,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他的野心。
否則,他先前也不會勸謝端陽出手稱霸嵐州江湖了。
現在想要讓謝潮放棄,可沒那麽容易做到。
而且。
謝端陽固然是提醒他見好就收,但謝潮卻也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越國各大世俗勢力後面,都有修行者插手。
這是延續了幾百年的關系,根深蒂固,尋常情況下難以打破,就算自己上趕著做狗人家都懶得收。
但如果一朝有變,重新洗牌,一切可都不一樣了。
“大人,您是要走了?!”
心亂如麻,患得患失的謝潮,迎上謝端陽淡定自若的表情。
他心中靈光一閃,猛然間意識到什麽,急急站起請罪,“可是小人有什麽伺候不周的地方?”
謝潮心中可是清楚,四平幫能夠打下今天這局面,全仰賴著謝端陽壓陣。
別看這兩年招攬了不少客卿供奉,但謝端陽一走,怕是立刻就要四分五裂。
“放心,我給你留下一物。”
不用去想,謝端陽也知道他真正擔憂的什麽,隨手擲去隻小巧銅鍾。
“等我走後,你去地道中啟出具甲屍來,可以憑借此物簡單命令他,足以護你無憂。”
這口“引魂鍾”,還是當初墨大夫控制張鐵之用。
在他修行有成後,就將其中的精血煉化抹去,滴上那個黃衣人的精血。
看著謝潮千恩萬謝地捧起“引魂鍾”,謝端陽腹內暗笑。
他當然不是真為對方考慮,只是想著用甲屍釣住那個禦靈宗的金丹修士。
這也是他打算盡快離開嵐州,乃至越國的一重原因。
否則,怕是對方會直接衝自己來。
而謝端陽可是不覺得,自己能夠在與金丹修士的神識交鋒中勝過。
收起銅鍾,謝潮喟然長歎聲。
謝端陽預備的如此周全,那是鐵了心必走無疑了。
一撩衣衫下擺,謝潮雙膝跪下,對著謝端陽連連磕了八個響頭。
“大人厚恩,小人永世難忘。
他日大人若是有用到的地方,小人及其子孫定當肝腦塗地以報。”
見到他如此,謝仲英心中一動,亦是跪下,不過他請求的卻又不同。
“大人在外,難免需要有人效力打點雜務。
但求大人允許小人跟隨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他想得十分透徹。
謝潮有自己兒子,四平幫的基業怎麽也不會落到自己手中。
而且留在這裡,大家相處起來難免生出爭執,反而不美。
嘉元城,乃至嵐州還是太小了些。
跟在謝端陽身邊,自己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
“這樣?”
謝端陽眉毛揚起,有些意外地看著跪地不不起的謝仲英,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決心。
不過不可否認,對方的話還是有些道理。
“好。”
沉思片刻,謝端陽給出回復。
“給你三天時間,將事情收拾妥當。
這一走,或許你畢生都沒有回來的一日了。”
謝潮在旁看著,悵然若失,隱約感覺自己錯失了個天大機會。
本來他還想多問句,謝端陽是否真看著墨府覆滅於五色門之手,現下也沒了想法。
只是一心考慮起如何外接下來的變局中盡可能保全自身,乃至更進一步。
首先,就是試著從五色門那裡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