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奚陪著東方杜衡披了衣服走出去,卻發現這敲門的人是陳辰的妻子。
而陳辰正是答應給東方家蓋房,但是後來卻反悔了的人,事情就是陳辰最先挑起來的。
一家人都被驚動了,公孫粱罵罵咧咧提著一塊板就想著要把人打跑,結果來到門前,因為油燈昏暗,那陳良人也生的臉皮白淨,這下哭哭啼啼,十分讓人心疼。
公孫粱忙道,“老先生,那您可得一定去給她治治。東方奚,你明天還要去大獄上工,還是我陪著伯父前去為好。”
伍衡站在後面,面露不悅。
東方奚配合伍衡,便道,“你們都回去吧,我陪著祖父就行。”說著,東方奚貼近公孫粱,“萬一是小二麻風又或者是傳染病呢。”
公孫粱聽了,這下不淡定了,“那好吧。”
東方杜衡見了來人,則完全計較前事,披了衣服就要去人家的院子裡瞧病,東方奚自然也陪同,跟了過去。
穿過幾條窄道,三人就來到了陳氏的院子裡。
家裡男主人正坐在房子裡陪著孩子,畢竟他面子也過不去,生怕人家不肯來。只能讓他的妻子去請醫家。
見到東方杜衡和他孫子來了,男主人陳辰自然羞愧,但還是孩子的額頭燒的像炭塊似的,陳辰自然厚著臉皮道:“東方醫家,快請看看我的小兒,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東方杜衡摸了摸小孩子的額頭,又給看了看嗓子,“小子確實是在發燒,只是大夏天的,本來不會著涼啊,想必是貪涼睡覺時吹了涼風?”
陳氏婦一臉驚訝,“涼風吹不得嗎?”
“醒時吹得,睡熟時吹不得。”
“那就是賤妾的不是了,今天小子在井水邊睡熟了,妾竟然沒有去把他抱回來。賤妾第一次為人母,分家後,家中又無婆母小姑指點,這才疏忽了。”
陳辰的妻子一晚上沒睡,心力憔悴,又急火攻心,眼圈黑乎乎的。
“陳良人無需憂慮,不過小疾,勿要憂心過度,否則傷了自己的身。令子體若燔炭,汗也而散。今晚也不著急服藥,給孩子灌一碗湯水,蓋兩層被子,睡一晚後,若是燒還不退,明天一早天亮後再來找我拿藥。”
陳辰看他的兒子臉色燒的跟炭塊似的,覺得不服藥不行。
“他燒的這麽重,今夜不服藥我怕他明天一命嗚呼啊。”
陳辰的妻子推搡了他一把,“東方老先生是有名的醫家,怎麽會診錯呢,你不要亂說。”
隨後陳辰的妻子賠禮說,“他心裡對老人家您有愧,答應了給您修房舍,結果沒乾幾天就覺得辛苦跑回來了。如今我請您過來,他心裡過意不去,還藏著鬼呢,請老先生見諒。”
這個鬼,耐人尋味……
東方奚怒了,這就邁步上前,一臉怒氣,嚇得陳氏面色一敗,雙腿發軟,眼裡滿是驚恐。
杜衡出手把他拉了回來。
“奚!你且退下!”
東方杜衡聽了陳辰妻子的話,面色猶如寒霜,他對此沒有表示什麽,隻耐心解釋說:“小子發熱只是表征,沒有什麽大礙。你們不要在旁邊鬼哭狼嚎瞎擔心,你看他長得又胖又壯,平日裡也活蹦亂跳的,不會因為著了一點涼就一命嗚呼的。反倒是小病大治,那才折騰人要命呢。”
“多謝大人指點。”
東方杜衡搖搖頭,“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陳辰要走,其妻推搡,“你快去送送醫家啊。”
陳辰正要起身,
東方杜衡卻道,“不必。留步。”東方杜衡語氣鏗鏘堅定,面色嚴正,這就拂袖而去。 老人家推門而出,這一路上批月戴星,大步流星的,兩個背影漸漸消失在陳辰眼中。
陳妻忙著半夜熬湯水(開水),也沒有跟出去。
陳辰想追又懊悔,只能狠狠用拳頭捶門,驚的鄰裡狗舍的狗起來狂吠。
快到家門口時,東方奚忍不住了,“祖父你……”
“人處逆境之時,越是要忍耐,你有什麽火,有什麽氣,都給我忍著。今天他們給你修室,不情願是因為我們對人家只有情義,但是我們並無地位。等你什麽時候能成了吏,那就是翻身了。到時候你不請他們來幫你,他們也會求著幫你做事。你要是真的心疼你祖父我,快些成親舉吏。”
說罷這話,東方杜衡便回去睡了。
東方奚卻被這老人家震的一愣一愣的。
沒看出來啊,他老人家其實什麽都懂,只是不說罷了。
……
……
……
次日清晨,公雞打鳴,陳妻醒了後摸了摸孩子的額頭,確實不燒了。她正要睡回籠覺,可是她卻看到陳辰正在穿戴衣服,像是要出去幹活。
“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去做什麽呀?”
“我要去賠罪啊。”
“賠什麽罪?”
“婦人,多嘴多舌,壞了我們兩家的和氣。昨兒醫家杜衡顯然是生了我的氣。”
陳妻皺眉,“與我何乾?是你自己答應給人家造室,結果自己撂挑子,還在背後說閑話。昨夜小兒有疾,你卻把我推出去,還只找醫家杜衡,你真是個沒良心的。”
陳辰三十歲,就養著一個俊俏的良人和一個小兒子。兒子是他的第二個命根子。
聽了良人的一通埋汰,他也漸漸領悟了。
“怪我短見,一時間眼紅東方家,不知道以後家中老小生病還是要多靠他老人家。”
“你現在想明白,也不算晚嘛。不過東方小子你也不要小瞧,他會讀書寫字,你呢只有一身蠻力,別到時候要代筆的時候也去求人家。”
陳妻說罷,陳辰生氣,“這日子過得,如今竟然給以往最寡貧的東方氏一家低頭去了。什麽時候打起仗來,看我拿個爵位回來,我也修個三進之宅。看誰欺負誰?”
“不過我現在覺得,這老醫家可是個狠角色,平日裡看病不要錢,白白讓我們家受了他們那麽多恩惠,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不知不覺間欠了他們家那麽多人情,如今誰不出面,誰就是孫子。我可不做王八,從今天起,我每天都去,非得把這人情還了不可。”
陳辰說著,雙目熠熠如星。
本以為其妻會罵他沒良心呢,可是她卻一聲不出,陳辰回頭一看卻發現她已經睡熟了,懷裡小兒也睡的正酣。
陳辰燦爛一笑,“嘿!這娘們兒,這麽快就睡著了。大豬和小豬。”
這一天之後,城西閑居的青壯三三兩兩的又回去了,過了七八天,原先不願意去的人不知道又為什麽,忽然間又有空了。
去幫東方家蓋房子的人,人數最多時達到六十人。要工錢的事,也沒人再提。
而秦月娥雖然聽說了一些酸言酸語,也不放在心上,好似完全經歷過這回事情似的,給那些相鄰端茶倒水。
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