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日,東方奚每天都神清氣爽的去大獄上班。
而他祖父的宅子修建進度卻比以往更快。
因為他東方奚舉吏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過往那些人給東方杜衡辦事,都是因為東方杜衡是醫家,唯恐日後家裡再有人生病無處求助,所以不得不給東方杜衡低頭。現在看來,還是東方杜衡老道,他用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法子。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欠了東方家的人情,遲早就要還。
但是東方奚卻感覺到,權勢對周圍人的影響。因為他得勢,周圍的人要麽有求於他,要麽怕得罪他,所以屁顛屁顛比以往更加賣力做事。
現在,東方奚開始在體會秦月娥給他描述的那種東西了。
權力——
當你有了權力,周邊的一切事情都會隨之改變。
而這種對權力的依戀的感覺,開始在東方奚心裡埋下欲望的種子。
外面晴空萬裡,今天大獄裡沒有什麽事情,只有景差和他當差值班,其他人都在休息。
而東方奚每天都過來,不是背誦律法,就是擬寫文書,摘錄《封診式》(秦國法律判決記錄文書)。
很快他就要正式上任了。
景差見到四下無人,這才親自走了進來。
“見過長吏。”
“坐吧,不必起身。”
景差手裡拿著一個盒子,一手拿著一個錢袋子。
他把錢袋子放在桌案上,“這是你上次協助上造捕捉盜賊,我們視情況而定,給你發的獎勵。”
“有勞長吏親自過來一趟。”
景差撚撚胡須,“你是怎麽認識鹹陽的上造和亭長的。”
東方奚正在琢磨怎麽敷衍他,卻聽到景差道,“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只要想辦法讓枕邊人舒服了,何愁前途呢?人脈就是這樣來的。”
東方奚不爽,很不爽。
“讓枕邊人舒服,聽起來簡單,只是還要費不少力氣。好在奚也算是享受。只是人人都能讓枕邊人舒服,但是並非人人都不愁前途。”
這話一語雙關,公孫粱聽了臉色變黑。
混小子,居然敢嗆他了。
緊接著,景差又把公孫粱的處理判決文書遞給他。
“這是雍亭長要我交給你單獨處理的卷宗。你方才拿了錢,現在在這份卷宗上簽字。”
雖然是上司親自給他東西,但是東方奚曾經受過嚴格的訓練。
他還是要逐字逐句的看完才肯簽字,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發現這卷宗有些問題。
景差見他逐字逐句的看起來,頓時神色慌亂。
“長吏怕是拿錯了簡牘,這個案情和我沒有關系。”
景差臉上無光,他本來是故意給他拿錯,好讓他重新再抄一封的。畢竟刀筆小吏就是做這個的。
“是我看錯了。那我重新給你拿一份。”
東方奚多麽跳脫活潑一人,在景差面前,如今卻變得異常沉默。
等到東方奚重新簽好他收了錢款的帳目,景差轉身後卻又走了回來。
“我記得你以前在後台做事時都喜歡唱歌做詩,前日縣丞邀請我今日去赴宴會,席間邀請了許多大人物。他們說缺個唱詩的人助興,我當時便舉薦了你。”
看東方奚不答應,景差板著面孔,“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何況席間還有大夫秦戟,你翁父縣尉。”
景差知道,東方奚是和那秦月娥船都上了,
可是沒補票。現在的景差想著找個機會,好好想個法子讓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對自己恭順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知紀大吏可有前去?”
“他粗鄙,我不請他。”
“可是紀大吏都未能去,我一個刀筆小吏怕是更加不合適。”
景差道,“無妨,我已經提前和杜縣丞打過招呼了。”
“近日祖父在修建宅院,我想要早些回去。”
“你出身微寒,從來沒見過大場面。如今大夫戟、縣丞、縣尉、我這個長吏一同要前去的宴會,我正好在眾人面前引薦你。說來今日前去的兩位之中,有兩位是你的長輩,還有一位是你兩人昔日的長輩。想來還是縣丞府裡的宴會比你家修宅建室重要的多。”
“長吏如此好言相勸,奚再無不去之理。”
“好。”
見他答應下來,景差又道,“去赴宴,務必要穿的得體。你不妨早些歸家,若是能帶你良人一起過來,到時候你們家人團聚也是妙事。”
東方奚笑笑。
“恭送長吏。”
等到景差走後,東方奚打開那個小匣子,裡面卻是空白的。
“這是要自己定案。”
東方奚起筆,寫了七八行,最後結案為公孫粱、東方漁和上造伍衡、東方奚有過打鬥,伍衡出手不慎打死了他,後來死在了監牢裡,已埋。而東方漁則因為盜竊,在牢獄之中關押半年,上黥刑。
東方奚寫完,情不自禁一笑。
隨後他把東西呈給景差, 景差看了之後也是嚇了一跳。
“人已經死了?”
“死了。我親手把他給埋了,就在城西河灘邊上,那裡有一個坑。長吏可以去瞧瞧。”
“東方漁?他是什麽人?”
東方奚覺得景差在詐他,“這件事,恐怕景長吏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景差果然住口。安排這件事下來的人,地位可是鹹陽亭長,官府裡的人,他說過,叫他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東方奚負責。
他拿起大章,就在上面一蓋。
東方奚又要走了備份的案牘,把東西當天抄完。
這下這件事情算是了了。
景差見到這件事被處理完了,他也不再追問。反倒是繼續提醒他,讓他今晚一定過來給大家唱歌。
東方奚知道他沒安好心,但是他需要這個機會去正式面見秦月娥的族人。
因為愛情。
只是回到家去翻箱倒櫃換衣服的東方奚,卻被伍衡撞了個正著。
“嘿呦——”伍衡捋捋短須,“這是誰呀,把自己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你這是要去見什麽人嗎?”
“我要去赴宴?”
“赴宴?”
“長吏景差要我今夜去赴宴。”
伍衡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縣丞府上的吧?”
“正是啊。”
伍衡看了看前後左右,這前院裡一個人都沒有。
“別看了,他們都在後面忙活。”
“這件事未免太湊巧了。”
“怎麽了?”
“你看這個。”景差遞過來一封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