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之下。

　暴雨之中。

　一望無際的獸海，緩緩前行。

　遙遠的東方，隱約可見城市搖曳的燈火。那裡，正是它們的目標。

　“自末世降臨以來，這是規模最大的一次獸潮了。”

　某處山頂，幾人面色沉重，低聲交流。

　“因為它們面對的，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人類聚集地。”

　“能擋住嗎?”

　“……能。”

　“應該能。”

　“必須能。”

　“……不能。”

　話音落下，幾人相互對視。

　雨滴拍在臉上，令彼此都分不清彼此的眼眶下，是雨水，還是其他……

　“京城還有多久的時間。”

　“快了。”

　“最後的情報送出去了嗎?”

　“五分鍾前送出的。現在所有信號都沒有了。”

　“那天上的遮擋，也已經沒必要維持了。反正馬上全世界就知道獸潮的事了。散了吧。”

　“……早就散了。”

　聞言，眾人慢慢仰頭，望向陰沉的夜空。

　“所以那是……”

　“那就是本來的雲呐……”

　……

　同時間。

　燈光璀璨的京城，鳥窩體育場內。

　“陳宇同學，恭喜你們2班獲得淘汰賽的冠軍。”主持人走到冠軍獎台旁，探出麥克風:“有什麽想說的嗎?和現場的觀眾朋友們聊兩句?”

　“只能說一點點。”陳宇伸出一根手指。

　支持人微笑著，做出請的手勢。

　陳宇點頭，直接搶走了主持人的麥克風:“首先，能夠包攬淘汰賽的冠軍和季軍，讓我很欣慰。正應了魯迅先生曾說過的——天道酬勤、努力不會白費。對，沒錯，第三名馬麗班的熒光珠，也是我的。當你們驚訝我是如何收集三百多顆珠子的時候，其實我一共收集了將近五百顆……”

　主持人:“……”

　觀眾:“……”

　“我的好朋友段野曾建議，要不就把一千顆珠子都包圓了吧。但我覺得，凡事留一線。畢竟人家從大老遠來的，多少得給留點面子。於是，我們見好就收，隻搶了一半。也算盡了地主之誼……”

　眾選手:“……”

　觀眾:“……”

　【受到排斥:氣質+43;精神+38;幸運+26;魅力+40】

　【受到排斥:人緣感染力+53;悟性+4;幸運+24……】

　“這小子說話……有點dei啊。”

　解說席內，幾位解說員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一看就知道從小沒挨過揍。”

　“誰能告訴我，三個一年級的學生，是怎獲得第一的……”

　“你們有沒有發現……”女解說員眼神迷離:“這個叫陳宇的孩子，有點帥啊。”

　“哢嗤……”

　“哢嗤哢嗤……”

　這時，身旁傳來的一聲聲脆響，引起解說員們的注意。

　轉頭看去，就見那位胖解說員正奮力撕咬顯示器的塑料邊框:“呸……不行，完全咽不下。”

　眾解說:“……”

　……

　“那麽客套話說完，接下來我就簡單說兩句心裡話。”

　獎台上，陳宇比比劃劃，唾液橫飛:“我不想感謝什麽國家，什麽媒體，什麽觀眾之類，那都是挺虛偽的。我隻想感謝我身邊親近的人。比如，我的母親和姐姐……”

　“我知道此時此刻，她們一定都在電視機前……”

　“其次，我還想感謝我們曾經的安全員，鐵哥，是你教會了我們成長，並在一次次危機中把我們挽救……”

　“……阿巴阿巴阿巴阿……”

　“琦姐，快半年沒見了，也不知你最近還好嗎。這幾天有時間了，我一定回去看你……”

　“阿巴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

　一旁，主持人終於忍不住抬手，拽了拽陳宇的褲腳:“同…同學?時間有限，時間有限哈……”

　“……哦。對，時間有限，我就暫時說到這吧。”

　陳宇微微鞠了一躬，放下了麥克風。

　可主持人興奮的伸手時，陳宇卻又把麥克風遞給了段野:“接下來，有請我的搭檔之一，段野，為大家簡單講兩句。”

　“謝謝。”段野開心的接過話筒:“我也只能說一點點……”

　眾人:“……”

　“我呢，叫段野。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感謝的親人了。我就給大家講講我的故事吧，從哪開始呢?”

　段野仰頭思考半晌:“就從一百多年前，咱們國家建國開始吧。我的祖父，當時是一位根紅苗正的貧農……”

　“哢！”

　後台導播室的導演忍無可忍，切斷了段野話筒的聲道。

　但當段野發現麥克風“不好使”了後，果斷爆發勁氣，扯開嗓門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出去:“時間到了我父親那一輩，雖然我父親六七歲的模樣，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段…段野同學！段哥！大哥！”主持人快哭了:“您的人生故事確實精彩，等有機會，我專門采訪采訪您。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您看行嗎?”

　“這……”咂咂嘴，段野意猶未盡:“嗯……行吧。姚子，該你了，講兩句。”

　主持人:“……”

　全場觀眾與選手:“……”

　八荒姚紅著臉，將麥克風轉交給主持人:“我…我沒什麽可說的。您快繼續下一項吧。”

　主持人怔怔接過話筒，呆滯了兩秒後，登時淚崩:“八荒姚小姐，您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陳宇:“?”

　段野:“??”

　……

　小插曲過後，終於開始頒獎典禮的重頭戲——頒獎。

　從第九名起，一件件貴重的獎品被展露、被介紹、被交付。

　很快，便來到了第三名。

　“季軍獎品，鬼臉巨蜥的蛋。”主持人鄭重介紹:“出自亞馬遜4號異境。只要將它浮出，通過有效的手段馴服，待其成年後，即可擁有實力媲美5級武者的忠誠夥伴！下面，有請苟聖教授，為我們的季軍頒獎！”

　燈光聚焦，音樂回蕩。

　苟聖捧著一顆蛋，一臉不耐煩的走到季軍獎台，將蛋遞給馬麗:“拿著。”

　“謝謝。”

　馬麗深鞠一躬，捧起巨蛋，對著鏡頭展示半分鍾後，當場就把巨蛋轉交給了陳宇。

　陳宇接過，看向苟聖:“您說您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直接給我多好。”

　苟聖:“……巨蜥蛋裡有劇毒，希望孵蛋的時候別踏馬毒死你。”

　“有毒?”陳宇眼前一亮:“那更棒了……”

　見苟聖心情似乎不太好，主持人連忙加快節奏:“亞軍獎品，武法聖書！攜帶在身上，可大幅增強精神力量。雖不算國寶，但其效用卻更甚於國寶！有請苟聖教授，為我們的亞軍頒獎！”

　瞥了眼主持人，苟聖從懷裡掏出一本書，走到亞軍台，遞給八荒易:“易，恭喜。”

　八荒易點點頭，正要伸手，卻發現另一隻手搶先搭在了書籍的封頁上。

　“……”八荒易扭頭，看向段野:“幹什麽。”

　“啊……對不起，我沒控制住，就摸摸……”段野訕訕的收回手。偷偷放在鼻尖嗅了嗅:“沒錯了，是愛情的味道……”

　陳宇看在眼裡:“是苟聖的味道嗎?”

　段野:“……”

　“你……真的很喜歡那本書?”

　“嗯。”段野點了下頭，隨即突然意識到什麽:“宇哥，難道你要想辦法給我弄……”

　陳宇:“喜歡就多看一會。”

　段野:“……”

　陳宇:“一會八荒易拿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段野:“……謝謝。”

　陳宇:“沒事。”

　“最後，就是我們的冠軍獎品！國寶——馬格南.44之善惡有報！”

　主持人話落，現場觀眾反響平平，但周圍選手們則眼冒精光。

　帶著這把槍，就相當於隨時帶上一位輔助專業的高階武法師了。

　無論殺敵，還是救命，都必定有其用武之地。

　“這把槍，能準確識別人類心底的善惡。每六天半，自動生成一顆子彈。中彈者心善，則恢復傷勢、增強體能;心惡，則體質衰弱、休克、甚至瀕死。”

　“有請苟聖教授，為冠軍——京城大學1年2班，頒獎！”

　激昂的音樂聲再起。

　苟聖面無表情的走到陳宇身前，拿出那柄銀光閃閃的左輪手槍:“小子，挺能乾的嘛。”

　“您說的能乾，是指哪方面?”陳宇嘴角上揚。

　“撈屎。”

　“……”陳宇嘴角落下。

　“這東西，原本是給八荒易的。”苟聖把玩了一會手中的左輪，遞給陳宇:“現在給你了。高校委員會也沒什麽意見。畢竟家財不出外國。好好拿著，別搞丟了。”

　“如果是被國外的班級得到第一呢?”

　“這是國寶。”苟聖冷笑:“他們得有命拿走。”

　“可以可以。很騷。”

　接過銀色的左輪手槍，手指感受著表面冰涼的質感，陳宇忍不住興奮了:“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

　“謝謝了。您也代我感謝一下委員會的大佬們。”

　“不用謝。”苟聖擺擺手，轉身離去，意有所指的留下一句話:“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陳宇愕然抬頭。

　……

　頒獎典禮結束。

　所有選手散去。

　觀眾們有序離場。

　只剩下體育場正中央的投影屏幕，還在播放著明天正式擂台賽的預告。

　苟聖返回臨時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根煙，開口:“人呢?過來一個。”

　“苟主任。”一位女下屬迅速出現:“您有什麽要吩咐的。”

　“獸潮那邊傳來消息了嗎?”

　“還沒。”女下屬搖頭:“正常來說，在信號消失前，應該有最後一次通訊的。”

　“出現意外了?”

　“不知情。正在調查。”

　“呼……”

　吐出一口煙，苟聖打開桌上的台燈:“調查不出來的。獸潮周圍，是信號的隔絕區。派多少人進去，都是肉包子打狗。”

　女下屬沉默。

　“不說這個了，陳宇那小子的資料都踏馬收集好了吧?”

　“收集了一些，但還不太全面。青城市那邊正在深入調查。”

　“嗯。給我看看。”

　女下屬點頭，打開檔案夾，從中挑出三章文件遞了出去。

　苟聖接過，僅僅掃了前兩行，眉頭就是一皺。

　“長期吸煙，勁氣等級卻增長迅速?”

　“服用增氣丹數量小於等於去?”

　“是的。”女下屬表情凝重:“最後一頁有詳細備注。經過檢測，陳宇高考時的體檢樣本，並未發現增氣丹成分殘留。所以他的實力提升很詭異。第二頁是陳宇高考擂台上的視頻逐幀分析，初步推測他有不正常的自愈能力……”

　“行了，我自己看。”

　“是。”

　恭敬的行了個禮，女下屬守候一旁。

　“……”

　“……”

　“這個陳宇……奇怪。”

　短短三頁，五分鍾看完。苟聖面色越來越嚴肅:“太奇怪了。怎麽感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結果都是反過來的……”

　“您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客觀現實的輸出結果，在陳宇身上好像都會反……”

　“轟……”

　苟聖話未說完，走廊外，突然傳來了一片片震人耳膜的驚呼聲。

　“怎麽了?”苟聖疑惑抬頭。

　女下屬站在門邊觀察了幾眼:“離場的觀眾席好像出現混亂了。

　“正常離席，怎麽會有混亂?你出去看看。”

　“是，主任。”

　女下屬點頭，推開辦公室房門，小跑著離去。

　片刻後。

　“主…主任……您快來！快來啊！！”

　聽見女下屬略帶失聲的尖叫，苟聖臉色微變，果斷衝了出去。

　作為合作多年的下屬，他太了解對方的性格。

　除非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對方不可能如此失態……

　“啪！”

　當苟聖奔到走廊，趴在窗框，望見窗外的場景後，肥碩的身子竟然也有些站不穩了。

　就見幾十萬人關注的投影大屏幕內，預告的畫面已然消失。

　轉而浮現一行血粼粼的大字。

　【為公平而戰。】

　“是…是公平會！”

　愕然良久，苟聖猛地回過神，大吼:“系統被黑了！”

　“不…不可能被黑。這種情況下，導播室絕對會立刻暫停投影。”女下屬臉色煞白:“應該是導播室的問題。”

　“導播室裡的負責人呢?還有檢察員?都死了?”

　“這…這不是典禮結束了嗎……”女下屬身體發寒:“檢察員和負責人之間，一定有誰提前下班了。”

　“踏馬的！”

　聞言，苟聖罵了句髒話，毫不猶豫爆發了7級的勁氣，全速衝向樓下的導播大廳。

　而投影屏幕內的文字，則開始變化。

　【官方惡罪滔天！】

　【玩弄全世界於股掌之中。】

　【我們要聯合起來，為公平而戰！】

　文字落下，畫面再次變換。

　一段俯視角高清視頻，呈現在全場幾十萬、以及電視機前十幾億的觀眾面前。

　那是一段拍攝獸潮湧動的視頻。

　浩浩蕩蕩的異獸，望不見盡頭。

　但它們似乎被某種存在所干擾，憑空扭曲了方向……

　畫面的下方，還配有一行血粼粼的小字。

　【鶴城獸災之凶手——】

　“籲……”

　現場驚呼之聲， 越演越烈。

　因為隨著畫面的放大、放大、再放大，一道操控獸潮的人影，漸漸清晰……

　“轟！”

　體育場的導播室內，苟聖終於姍姍來遲，一拳擊出，擊碎投影中樞。

　虛擬投影屏幕，驟然關閉。

　然而，視頻裡的但那道人影，已經露出了真容。

　那個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面容——

　武道界青年一代領袖，京城大學學生會會長——

　八荒易……

　全場人群，鴉雀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