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獨立空間內，無風。卻有肉眼可見的細小顆粒在緩慢漂浮、遊蕩。

　顆粒多了，重重疊疊，就仿佛在眼前蒙上了一層濾鏡。令人望不見遠方……

　“公平會真正的總部，其實就是這裡吧。”

　單手持劍，陳宇站在這片迷蒙之中，敏銳的雙眼直直盯著段野:“從我們進來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想過再放我們出去。”

　“……你是怎麽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陳宇收斂情緒，面無表情:“當初，從我接到學校老主任的這個任務開始，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聞言，段野瞳孔驟然收縮:“什…什麽意思?”

　“你，或者說公平會，和我那個老主任，達成某種合作關系了吧。”陳宇口中反問，可語氣卻極為確信。

　段野:“……沒有。”

　“要是沒有，我倒立吃屎。”陳宇嘴角上揚一抹冷笑:“想不到啊，為了把我調離魔都，你們可真是煞費苦心。貓和老鼠都能合作了。”

　“宇哥……你…你再說什麽?”一旁，八荒姚美目圓睜，震驚且疑惑的目光，在陳宇和段野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段野，你要解釋一下嗎?”陳宇對段野挑眉，道:“反正咱們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了，不著急。你慢慢說吧。”

　段野攥緊昊天法杖，面色漸漸漠然:“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我確信引你出城的整個過程，只有我和老主任兩人參與，不可能會有任何情報泄露的可能性。”

　“猜出來的。”陳宇道。

　“不可能！”

　“剛猜出來的。”陳宇補充。

　話音落下，他轉頭看了眼還“百思不得其解”的八荒姚，手腕一甩，將長劍插入地面，雙手抱胸:“段野，你確定不給小姚解釋解釋嗎?”

　“……”段野沉默。

　“好，你不解釋，我就來整體分析一下吧。如果有不對的地方，歡迎隨時糾正。”陳宇繞著段野轉了一圈，整理半晌腦海內的措辭，開口，侃侃而談:“首先……”

　“從一開始，老主任讓我隨意毀壞、轟炸京大校區建築物的時候，我就起了疑心。因為從常理來講，就算為了試驗我的武法傷害能力，也沒必要這麽折騰。表面說是為了拆毀重建，但我是不信的。”

　“校區的各處教學樓雖然老舊，卻也不是不能用。現在不是和平年代。獸潮虎視眈眈，導師、學生們也不矯情，沒有管理層會想著搞這種勞精傷財的面子工程。於情於理都不可能。”

　“所以，老主任授意我毀壞建築，真實目的，應該是給外界的某些人展示的。”

　話音微頓，陳宇停下腳步，站在段野背後，伸手指向地面:“展示給校長、展示給教導處、展示給武道界、展示給公平會……以及，展示給你。”

　段野回身，直視陳宇雙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下一步計劃做鋪墊唄。”陳宇依然保持著冷笑:“下一步計劃，就是給我們班級發布任務——摧毀公平會總部。”

　八荒姚怔怔放下戰鬥姿態，一臉茫然:“這個任務，是另有深意的嗎……但…但我還是有些不懂……”

　“聽我繼續說。”

　陳宇抬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比了個禁聲的手勢，隨後接著分析:“因為我表現出了驚人的范圍破壞力，那麽給我發出摧毀公平會這種離譜的任務，也顯得不是太離譜了。公平會又是武道界死敵，發布這種任務合情合理。”

　“所以，這個任務一旦發布，並且沒有校方……或者說校長的反對，我就能被順利成功調離魔都了。”

　段野臉色漸漸難看。

　躲在八荒姚身後的BB小腦袋則全速運轉，疑惑，支出問題:“陳宇大人，那個老爺爺為什麽這樣做呢?”

　“因為，最終的獸潮來了。”陳宇眯眼:“他早早就知道了這個情報。也深知人類目前是無法抵抗這種攻擊的。就算那些所謂的‘9級’武者全來，也無濟於事。這是總體力量上的差距。”

　“因此……”陳宇拍拍段野的肩膀，繼續道:“老主任選擇和公平會合作，合謀演這麽一出戲，把我當做人類最後的精英種子之一，保護起來。”

　“而公平會的目標，也是保存人類火種。面對我這種超級天才，自然樂得保護。所以兩者利益共同。”

　“哦對了，還有，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應該是公平會的核心高層了吧?”

　段野側頭，不言片刻，道:“我是會長。”

　“公平會會長?！”陳宇一愣。

　“對。”

　“豪家夥，我還看低你了。怪不得……”陳宇聳肩，對八荒姚道:“這就更清楚了。段野成了會長大人，位高權重。老主任知道了段野的身份，也知道他和我們關系不淺。所以聯系上了段野，兩人合謀把老子調離魔都，然後騙到這裡，扣押起來。等外面人類文明毀滅後，再放出來。”

　八荒姚仿佛在聽天書。

　大腦震蕩了許久，她才看向段野，嗓音沙啞:“段野……是這樣嗎?”

　“……是的。”段野低頭，看不清他的面部。

　八荒姚:“……”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最終的獸潮來了，我還聯想不到這一系列的布局。最多只會覺得奇怪。”陳宇繞過段野，重新拿起BB的長劍，活動筋骨:“回頭想一想，我們班兩男兩女的搭配，還真是深謀遠慮啊！加上其他精英種子，關門造小人……牛皮。可惜，那個叫碧旗的，被我搞走了。”

　八荒姚也慢慢理清了一切，情緒不定:“這樣……原來是這樣……”

　“陳宇，所以你離開魔都後，根本就沒按照學校安排的原計劃，尋找暗線到我這裡來。”段野道。

　“廢話。”陳宇撇嘴:“那時候摸不清你們的陰謀，誰知道你們要搞啥?肯定有多遠跑多遠啊，先打破你們的套路再說。”

　“……想不到。”段野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陳宇的目光無比複雜:“即便我已經很高估你了，還是沒料到你竟然謹慎到這種程度。大智若愚……真正的大智若愚啊。”

　“你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陳宇忽然笑出了聲:“你個狗東西，把老主任也騙了。”

　“……騙了什麽。”

　“段野，你是知道我另一重身份的吧?”陳宇上前兩步，瞞著八荒姚，在段野耳邊輕聲道:“我，就是兩次擊退魔都獸潮的那個‘9’級武者。”

　段野目光斜視:“當然知道。當初在雪區的時候，我就直接和你攤牌了。你能瞞得過所有傻子，瞞不過我。”

　八荒姚聽不見兩人再說什麽，下意識的向前湊了湊，豎起耳朵。

　BB:“八筐桃姐姐，你聽不見嗎?”

　少女立刻看向BB，搖了搖頭:“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呢?”

　BB:“他們說你是傻子。”

　八荒姚:“……”

　不遠處，陳宇和段野的交談還在繼續。

　陳宇:“你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老主任卻不知道。所以作為公平會的新任首領，能把我控制起來，簡直太符合你的利益了。你知道沒有我的幫助，魔都將會再無一絲抵禦住獸潮的可能性。人類的絕大多數，就此徹底滅亡。你們公平會的任務，也完成了。”

　聞言，段野忽然像掙脫了一層束縛，整個人放松下來:“就這樣被你全部看光光了。了不起。沒錯，整個事情的大概，就是像你說的那樣了。最多細節有些不同。”

　“第一。老主任畢竟不是人類統治者，情報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優勢。僅憑教導處那些老東西，是不可能最先知道獸潮的消息的。最終獸潮的情報，是我主動通知他的。”

　“第二。制定整個計劃的也是我。是我聯系了老主任，讓他想辦法把你騙到我這裡來。嘿！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代表武道界的整體意志，集中全人類的力量和獸潮對抗到底。可還是犯了私心，偷偷把你這個種子保留下來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清楚的知道，公平會的主旨才是最正確的。只是他情感上無法接受犧牲大多數人、保護精英種子的行為而已。”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讓子彈飛誠不欺我。”

　“第三。我騙你過來，除了是履行我公平會會長的職責之外，從情感上，我也不可能讓你死。像條狗一樣死在塵埃和歷史中……”

　“……”

　“我說完了。”段野微笑。

　陳宇沉默良久，慢慢舉起長劍:“你隻想過自己不要像狗一樣死在塵埃裡。卻沒想過自己會像狗一樣活在逼仄裡嗎?”

　“無所謂。生命才是一切。”

　閉上雙眼，段野緩緩抬頭，表情悵然:“無論如何，你都你應該活下去。也必須要活下去……全世界都可以死，唯獨你不行。”

　“因為……”

　段野猛睜雙目，凌厲的眼神和陳宇對視:“只有你！才是整個文明真正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