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鬱也從來沒有過賭博的經歷,更何況一下子賭這麽大。倒也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院試成績的評判並沒有標準,除了答題的水準,閱卷官的喜號也是會影響成績的。
賭坊掌櫃每日接人待客那麽多,案首之爭的熱門人選自然是了然於心的,回想了一下,並沒有“宋守鬱”此人,想必只是個普通的應試學子。那李三的這波操作等同於給賭坊送錢啊,掌櫃還能不樂意?
“公子,公子,買定離手。這是您的票根,放榜之日若是您下注的這位考生得了案首,您可憑此票根到本坊兌現。”掌櫃趕忙把銀票收起來,寫了張票根遞給李三,一臉賤兮兮的笑容,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李三看了眼手上的票根無誤後,拉著宋守鬱離開了賭坊。“宋兄,多說無益,同去飲茶先。”
案首盤口的賠率是每日都變化的,會根據每位考生被押注的情況增加或減少賠率,目前宋守鬱中案首的賠率是1:50。
見事以至此,宋守鬱也無法再改變什麽。別人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他也管不著。
院試前後,宋守鬱的生活也並沒有什麽兩樣,早起晨讀練字,晝間溫習五經正義,晚上秉燈夜讀,時而會和李三同遊司晨府,兩人都是吃貨,也算是臭味相投。
喧喧車馬欲朝天,人探東堂榜已懸。
萬裡便隨金鸑鷟,三台仍借玉連錢。
花浮酒影彤霞爛,日照衫光瑞色鮮。
十二街前樓閣上,卷簾誰不看神仙。
三月三,上巳節,宜出行,忌開光。炎國的西南地區每年的今天會有唱山歌的習俗,江南地區則沒有這個習俗。今天的司晨府也是熱鬧非常,院試放榜日到了。
宋守鬱剛坐下吃早飯,自來熟的李三就帶著隨從找了過來。
“宋兄,你還真是好胃口啊,別人都急匆匆的趕去考試院等著放榜了,你居然還慢條斯理的坐在這裡吃早餐。”
宋守鬱邀請二人入座後道,“急也是,慢也是,榜單就在那裡,又不會改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呀。”
“快走吧,看完放榜吃的安心點。”一番催促之後,宋守鬱想安心吃個早餐的計劃泡湯了。
考院門前已經是人山人海,除了考生還有眾多的家長不遠千裡趕來,想要在第一時間能看到自家孩子有沒有上榜。
擁擠的人群,三三兩兩的學子和家長們聚在一起,或是緊張或是自信或是破罐子破摔的聊著本次院試的心得。在眾人情緒複雜的等待了些許時間之後,一陣忽然的鞭炮聲響,便見兩節身著紅衣的衙役敲鑼打鼓的走出來,敲一下鑼還會大喊一聲“放榜嘍”,鑼鼓喧囂吸引了更多的人來圍觀,場面真是非常的壯觀。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麽,宋守鬱好像看到人群中有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似乎很眼熟,仔細再找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了。
“宋兄,快看,要放榜了!”李三公子似乎比宋守鬱還要激動,抓著宋守鬱的肩膀一陣搖晃,將宋守鬱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只見的圍觀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一個個墊著腳尖伸長脖子,視線隨著拎榜官吏移動,像極了一群被拎著脖子的鴨子。
宋守鬱站在人群中,靜靜的看著激動的人流,本還有些許躁動的心緒冷靜了下來。
負責發榜的官吏知道此刻人們急不可耐的心情,也沒磨蹭什麽,說了一通恭賀和勉勵的話後,便在衙役的輔助下開始張榜了。
一張明黃色長長的寫滿名字的榜單張貼在了放榜牆上,不管案首還是甲乙榜都是在這一張榜單了。榜上有名,那就是通過了院試,以後就是秀才了;榜上沒名的話,那就只能來年再戰了。 案首在第一位,和之後的二十九位合計共三十人為甲榜,後面會用紅色標記標出,以區別甲乙榜,之後的七十人便是乙榜了。
看榜的學子們情緒要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激動,名字在榜上的考生幾乎欣喜若狂,有的甚至喜極而泣,從此刻起,就是秀才了,科舉道路的第一步,終於邁開了,而且還有種種人盡皆知的特權。落榜的考生則是失落萬分,不少人痛哭流涕,看著周圍上榜之人欣喜的模樣,心裡的滋味更是不好受。
“宋守鬱是誰?”
“蜀錦宋守鬱可有人認得?”
自榜單張貼出來之後,身旁之人的驚呼聲就不絕於耳。
宋守鬱看到榜單第一位特意加大了字號寫下的案首之名,臉上又露出了憨笑。古人雲:天道酬勤,古人誠不欺我。
而另一邊,顏宋和他的狗腿子們卻笑不出來了。
他們本想從後往前看的,畢竟自己什麽水平,多少有點數的,可是被榜首“宋守鬱”的名字吸引了,宋守鬱這個不該在榜首的人在榜首這個事情他們怎麽也想不通,但對自己上榜多少還是有點信心的,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那索性從頭往後看,宋守鬱都能排上榜首,那自己沒準也上了個甲榜呢?
可是尼瑪,從頭往後看,又從後往前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好幾遍,愣是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宋守鬱得了案首,我們的名字榜單上卻一個都沒有。
這簡直就是驚天霹靂,不可置信。
舞弊,一定是閱卷官舞弊;舉報,一定要舉報他……
無數個念頭在他們的腦海中閃過, 但是想到宋守鬱就是鎮上小戶裡出來的,無錢無權無勢,舞個毛的弊啊?
這特麽是個什麽情況啊?顏宋和他的狗腿子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宋兄乃神人也,佩服。”同來看榜的李三伸出大拇指稱讚道。
“今天你這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總該破費一下請我吃頓大餐了吧?”相交也不少時日了,宋守鬱的性格李三公子也了解了個大差不差。
“好說好說,響油鱔糊,今日我做東。”
“哈哈哈,你這個鐵公雞。”
宋李二人和李三的隨從準備離開,卻被一陣喧囂聲給留住了腳步,轉身向喧囂處看去,只見一位頭髮斑白的半百考生,須發凌亂,指著榜單呼號。
“八股之害,尤甚於秦之焚書坑儒!”
旁邊有人好心勸道,“汝之言甚矣,回去再溫習一年,明年再考便是,何苦來哉啊?”
“須發以白,年歲以長,怕是難咯。”有好心人自然就有人嘲笑。
在眾人的嗤笑中,這位年過半百的考生怒而將手中四書五經盡數摜在地上,怒道:“八股八股,遲早斷送……”
話還尚未說完,就被身旁一同趕考的同鄉之人捂住了嘴巴,不顧其掙扎,向周圍眾人道歉“慚愧慚愧,我這鄉人已經喝醉了,胡言亂語罷了。”
周圍人也能理解落榜後的心情,更何況是考到了頭髮花白的年紀,又難免保證日後自己不會像他一樣屢考屢敗,不由的心有戚戚,便也沒有人再糾纏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