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出錯了。”
這一天,已是真仙後期的猴子突然說道。
這番話在棕熊怪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這貨感覺就沒有修煉瓶頸,突破就跟玩似的。
同樣是修煉,旁邊猴子突然體表放光,不過十息就突破境界,看得棕熊怪一愣一愣的。
而棕熊怪自己,還卡在合道後期不得存進,讓他很是煎熬。
如果是曾經的自己,修煉起來有這等神速高興還來不及,可這要和誰比,身邊的師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是個廢物,哪怕他再樂觀也頂不住啊。
之前他還不斷給自己催眠,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等師兄再度突破境界,距離天仙僅有半步之遙,熊霸實在是坐不住了。
不過猴子並沒有注意到這點,他低頭沉思,喃喃自語著。
“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
“師父講述的聖人經中,一切功法神通都能解釋得透,唯獨‘君子’二字難以理解。”
縱觀聖人經,全文一共上百個‘君子’。
可見師父對君子之道看的很重。
然而,猴子卻無法完全理解這君子究竟是何意。所有和君子有關的修煉之法,他都無從參透,也就沒辦法突破天仙。
“現在我之修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居然卡在了‘君子’二字之上!接下來如果無法弄清楚這兩個字的含義,恐怕要浪費許多時日了。”
一時間,孫悟空愁眉苦臉了起來。
他現在才知道,周玄師父為什麽不想教他功法了。
他連‘君子’二字都參悟不透,實在是愚鈍至極!
師父之前說過,先做人,再修道。
這個人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就是聖人經中的‘君子’二字!
“看來只能去請教周玄師父了。”
孫悟空如此想道。
既然在修行方面遇到了困難,孫悟空第一時間就想求助於師父。
師父儒雅和善,翩翩君子風,一定知曉君子為何意。
越是和師尊相處,猴子越是覺得這位師父深不可測,傳授給他們的道法還不及師父神通的萬分之一,他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只是最近師父經常獨自沉吟自思,似在頓悟大道箴言,應該不喜歡被打擾。
可境界卡在地仙巔峰,猴子很難受。
他只差這最後一步就能踏入天仙。
只要讀懂了何為君子,他便能成功!
“聖人經中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更何況聖人經中還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如果不知道‘君子’二字何意,越學越會出問題。”
這樣想著。
猴子便不再矜持,留棕熊怪自己一個人修煉,自己遁出住處,前往師父的屋舍。
這間屋舍是之前作為一門功課打造的石屋,師父為了訓練他對力量的掌控交給他的任務。
幸不辱命,他完成得不錯。
但對於師父這樣的仙人來說,還是太過簡陋了。
房間裡只有簡單的石桌石椅,以及他按照師父的要求不遠萬裡從附近鎮子上求來的文房四寶。
而此時,周玄就在房間之中。
他一襲白衣,端坐在書桌前,憑借記憶書寫著前世的名篇和詩詞。
周玄記憶很好,尤其是穿越之後記憶力更深,但他始終堅持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道理,把前世的一些名篇記下,看不清是一回事,可在這孤島之間,
你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消遣之事,便不經意間養成了練字書寫的習慣。 若是有機會,等自己離開這太虛天,遊歷其他地方的時候,這些東西或許能用得上。
所以他平時都在書寫練字。
如今的他,除了高人的風范外,更有了幾分儒士氣質,顯得愈發深不可測了。
只不過他剛剛動筆。
就聽到一陣敲門的聲音。
“師父。”
“悟空求見!”
聽到這聲音,周玄神色微動。
自從他講解完聖人經之後,便沒有再講課了,一般來說沒什麽大事,兩隻妖怪也不會來打攪他。
難道說這猴子聽完聖人經之後,領悟不到其中的道理?
大概率是這樣了。
他看猴子這麽毛毛躁躁的,就不是能靜下心來領悟聖人經的料,肯定是背了幾篇之後,就記不下去了,覺得索然無味,希望他教神通道法,而不是聖人經。
心中這樣想到,周玄朗聲開口。
“悟空,進來吧!”
大門打開。
猴子心中竟有些緊張。
因為傳授了聖人經,周玄師父在他眼中愈發高深偉岸,無形之中帶給他極大的壓力。
隨便講經論道,便讓他突破真仙,何況他對聖人經都還只是一知半解。
不過悟空求知若渴,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他有些惴惴不安,弓著手進來,突然想到這種做法很不禮貌,於是放下手來,正直身軀走了進去。
感覺到猴子越發拘謹,讓周玄有些樂了。
自己最近也沒打沒罵,這猴子怎麽越來越怕他的趕腳。
“悟空拜見師父。”
猴子面朝周玄,深深一拜。
“起來吧。”
周玄聲音沉穩溫潤,讓人如沐春風。
感覺這猴頭小心翼翼,周玄隻覺得好笑。
平時這猴子在熊霸面前都上躥下跳的,怎麽到他這裡,就變得如此提心吊膽,他又不是什麽吃人的大妖怪。
微笑著,周玄淡聲道:“悟空,你今天來我這,所為何事?”
他語氣盡量平靜,好讓悟空放輕松點。
不然猴子緊張,搞得他也有些不自在啊。
見師父並沒有責怪他前來叨擾,猴子心中放松下來。
“上次師父講授《聖人經》,師弟熟讀了數遍,心中不勝喜悅,同時弟子也弄懂了師父的話,先為人,再修行。若不為君子,修道難成矣!”
聽了猴子頗有些文縐縐的話。
周玄微微愣住了。
什麽!?
猴子還真認真讀了聖人經!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年頭,連猴子都讀書了?
其實周玄傳授給兩個妖怪聖人經,純粹是隨手打發他們,並不指望妖怪會耐心讀下去,畢竟這玩意連他上輩子都覺得枯燥。
聖人經不是小說,裡面的內容都是些大道理,沒什麽好看的。
周玄之所以還耐心傳授聖人經,也是因為沒啥可教的了,主要是他看的網文就那麽多,接下來若不能鼓吹更厲害的神通道法妖怪也不買帳。
所以周玄索性教聖人經,不管能不能聽懂,但只要能理解一部分就足矣,讓妖怪多一些人性,少一些殺心。
因此他下意識地覺得,孫悟空和熊霸背誦一段時間後,很快就會不感興趣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猴子居然耐心記下了,還跑來和他討論君子之道,著實有些離譜!
聽猴子談吐都變得儒雅斯文,周玄心中八成相信,猴子是真的認真讀過了聖人經。
不然也不會如此。
想到這,周玄莫名感到欣慰。
閱讀了聖人經之後,這些妖怪也該懂人類的禮儀和文明了!
緊接著,孫悟空便把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
“可是師父,弟子閱讀聖人經,卻發現有諸多不明之處,比如說‘君子’二字,就在書中出現足足107次。”
“聖人經此書字字珠璣,卻出現如此多的君子,顯然這‘君子’之道,是全書的核心所在。”
“然而弟子愚鈍,不解何為君子,所以還請師父解惑答疑。”
嘖嘖……
周玄是真的驚訝了。
這年頭,連隻猴子都熟讀聖人經。
好家夥,當真是好家夥。
沒想到猴子不僅認認真真讀完了聖人經,連‘君子’二字一共在書中出現了多少次都數得一清二楚,簡直恐怖如斯。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恥下問,是知也。”
周玄點頭稱讚道。
如果不認真回答孫悟空,有些對不起他的用功。
微微沉吟了片刻,周玄開口道:“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岔思難、見得思義。
所謂君子,為天地之正氣,塵世之聖賢,人間之典范。”
聽完周玄的話,猴子一臉懵逼。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這些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撓了撓頭,猴子繼續問道:“師父,如何能成為君子。”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君子,畢竟人無完人。”周玄開口,“倘若知行合一,論跡亦論心,論心君子唯聖人!”
聽罷,猴子眼中一亮。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君子唯聖人。
原來想要修成君子,要先論跡,才能論心。
知行合一,方能成為君子。
孫悟空徹底明白何為君子,君子論跡,聖人修心!
吾心即天心。
這便是聖人!
猴子徹底震驚了,這本聖人經非但能修道成仙,若能修成君子之心,可成聖人!
“弟子徹底明白了。”
“師父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明白了何為君子,孫悟空朝著周玄深深一拜。
師父僅僅靠著幾句話,就讓他頓悟了君子之道,聖人之法。
這讓他更加敬佩,更加憧憬。
眼前的師父身影,就如高山大海一般,深不可測。
得知猴子如醍醐灌頂一般領悟了什麽,周玄不由點點頭。
不管悟空領悟了什麽,那是猴子自己的事情,和他本人無關。
“學習讀書上的事情,今後若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來問。”
“學海無涯,學習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你要勤勉好學,且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和猴子相比,人力注定無法戰勝妖力。
所以周玄已經想好了,離開這座島以後做個老師,在各地遊歷,教書育人。
教這隻猴子,也算是緣分吧。
雖是妖怪,但讀些四書五經這類的聖賢書,培養氣質,也是不錯的,免得到處打砸搶燒,來一波零元購,最後說是太虛天周玄教他這麽做,把他的名頭道了出來。
這周玄不得氣死。
只有教會猴子,在跟對方講道理沒用的時候。
才動用武力。
這才是正解。
否則像西遊裡的那隻猴子,即便把凌霄寶殿打爆了,乍一看當時是很威風,可在外人看來也是野蠻行徑,並不道德,也惹人生厭。
武力本應當是最後手段。
只有當妖怪懂得了什麽叫‘君子動口不動手,自身的武力只是為了讓傻子和自己心平氣和地說話’,如此方為正道。
猴子學會了禮數,這才是最可怕的。
聽師父說可以隨時來請教,孫悟空眼前一亮。
比起知曉了君子之道,猴子更在意的是能得到周玄師父的指點,這才是人世間最珍貴的財富。
若師父親自教授道業,他的修行可謂是一日千裡,再也不會有瓶頸一說!
隨後,孫悟空激動地跪在地上:“能得師父教誨,弟子感激不盡!”
沒想到悟空又跪在自己面前,周玄一愣。
只是教他一些沒屁用的大道理,用不著這麽激動吧。
周玄擺擺手道:“不必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爾當上下而求索,好修以為常,這點道業,不值得三叩九拜,你且去吧。”
“是,師父。”
孫悟空又是朝周玄一拜,才離開了師父的房間。
他心中無比雀躍,師父人真是太好了,居然親自指點他修行。
如此一來,別說天仙,就是太乙金仙,也不在話下。
師父方才也說‘好修以為常’。
把修行當做平時的修煉,才能成就一番大業!
想到這。
帶著激動的心情,猴子連忙回到了平時的居所,繼續埋頭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