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歎一口氣,包飛揚示意蔣亞芳把吳小龍先抱走。 蔣亞芳上去,吳偉民卻抱著吳小龍直往後躲,口哀求道:“別,別帶走他,讓我再抱一會兒,就一會兒。”他也知道,吳小龍一旦被帶走,下次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吳偉民啊,你先松手。”包飛揚走了上來,對吳偉民說道,“我現在要跟你談一下小龍的問題。等一會兒還會讓你再見一下孩子。我保證。”
吳偉民這才松開手,由著蔣亞芳把吳小龍抱走。
“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吳小龍這時候卻哭鬧起來,死活不肯離開吳偉民。見蔣亞芳硬是要抱他離開,吳小龍急了,小腳不停地亂踢,扭著身子朝吳偉民的方向喊道:“爸爸,爸爸,快來救我啊爸爸!”
此刻在吳小龍心目中,蔣亞芳不再是辛辛苦苦地照顧了他幾天的好警察阿姨,而成了和路衛國手下一模一樣的大壞蛋。
小保姆也極有眼色,連忙上來哄勸著吳小龍,幫著蔣亞芳把他抱離了會客室。
看著這一切,吳偉民又低頭哽咽起來。
“老吳啊!”包飛揚拉一把椅子,坐在吳偉民對面,又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示意吳偉民也坐下,“你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麽信得過的親人嗎?”
吳偉民呆呆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他哪裡還有什麽信得過的親人?都是些勢利小人罷了。他還是昌盛投資公司總經理的時候,這些親戚們就算是遠在天邊,也會不辭辛苦地提著禮物來看他,幾乎快把他家的門檻給踏破了。一旦他出了事,真的需要這些親戚幫忙的時候,這些親戚就立刻變成了另外一幅嘴臉。
前幾天小龍被救回來之後,警方特意允許他給自己的親戚們打電話,看看誰願意把吳小龍接回去照顧,可是這些親戚們不是說自己忙沒空,就是說家裡地方小,沒地方住,沒有一個願意照顧吳小龍的,哪怕是臨時幾天都不行。所以這幾天來,吳偉民一邊為自己寶貝兒子安然無恙的被救回來的同時,一邊又為如何安置老吳家的獨苗發愁,幾乎快要愁死了。他實在不敢想象,假如自己真的被判了刑之後,吳小龍該如何怎麽辦?讓誰來照顧?他還是一個才剛剛四歲半的孩子啊!
果然和自己了解的情況一樣。看著吳偉民無助而又淒涼的神情,包飛揚暗歎了一口氣。窮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從什麽時候開始,社會風氣變成了這個樣子?人情真的是比紙還薄啊!
“老吳啊,”包飛揚說道,“我馬上就要參加工作,我姐工作忙,也不經常回家,我父母年齡大了,有點怕家裡冷清。所以想讓小龍到我們家裡去和他們老兩口做個伴兒。時間嘛,長短都無所謂,反正只要你的問題解決了,能照顧小龍了,就可以隨時把孩子接走。”
吳偉民一下子就呆住了,用不可置信地目光望著包飛揚。這是真的嗎?自己的親戚,沒有一個人願意照顧吳小龍。而包飛揚的伯父包國強因為自己助紂為虐,幾乎丟掉市長的位置,可是他的父母卻願意放下芥蒂,主動要求要照顧小龍,這甚至讓吳偉民懷疑是不是自己這幾天對吳小龍的前程思慮過度,耳朵出現了幻聽。
“老吳,我是說真的呢!”包飛揚知道吳偉民是怎麽想的,他繼續往下說道,“我爸爸是中天工大的教授,媽媽是省實驗中學的副校長,在教育孩子方面還是有一點心得的。所以小龍的教育,你也大可以放心。還有你家那個小保姆,人挺勤快,
照顧小龍照顧的也挺好。我父母也準備把她也請過去幫忙照顧小龍。” “當然,這也只是他們老兩口的想法。你是小龍的父親,同意不同意,還是需要你來拿主意。”
把情況說完之後,包飛揚就靜靜地望著吳偉民,等待著他做出最後決定。雖然說從包飛揚的角度來看,這幾乎是對吳小龍最好的安排了。可是吳偉民會不會這麽看,他就不知道了。
等待包飛揚的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包飛揚甚至能夠聽見吳偉民吭哧吭哧的呼吸聲,看的出來,吳偉民並不平靜,內心中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不知道過來多久,吳偉民艱難地抬起目光,望向包飛揚:“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非親非故的,我又害過包市長……”
包飛揚用清澈的眼神回應著吳偉民的對望。
“孩子是無辜的。”他說道,“大人們的罪孽,不應該讓孩子來承擔。”
頓了一頓,包飛揚又說道,“就當是我對小龍的補償吧。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我畢竟是捏造了那個消息……”
到了這個時候,吳偉民對包飛揚的真誠再無懷疑,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的想幫助他,幫助小龍。
“噗通”一聲,吳偉民當場跪倒在包飛揚面前,喉嚨裡發出哽咽的聲音,“恩人,大恩人啊!你就是我們老吳家的大恩人,我吳偉民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還不清你對我們老吳家的恩情啊!”
“老吳,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包飛揚連忙把吳偉民拉了起來,遞了一張紙巾讓他擦拭眼淚,“我是看孩子可憐,跟你和你們老吳家可沒有什麽關系!”
李逸風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也走了上來,拉了一張椅子和包飛揚並排坐下,望著吳偉民說道:“吳偉民啊,還有你們昌盛投資公司那筆爛帳,飛揚也準備替你收拾乾淨。”
“什麽?”
吳偉民又吃了一驚,淚痕還沒有完全拭乾淨的眼睛望向包飛揚。雖然對他來說,安排好兒子吳小龍的將來要遠比那筆上千萬的爛帳該怎麽處理更重要。但是如果那筆上千萬的爛帳如果真能夠得到處理,他身上的罪責也會輕一些。最起碼將來出獄後,不用擔心受到那些個損失慘重的縣處級客戶們的報復。要知道這些客戶手裡都掌握著或大或小的權力,如果他們要成心和他過不去,他在中天市根本沒有絲毫立足之地。他反正已經是這樣了,倒是也能豁出去,不怕這些人使什麽手段。可是兒子吳小龍以後還要在中天市生活一輩子呢,假如被這些人惦記上,那可真的是全完了。如果包飛揚真的能夠幫他彌補上這個窟窿,那至少他不用再擔心這一點了。
可是問題是,這可是一筆上千萬的爛帳,不比收養自己的兒子吳小龍,只是添一雙筷子添一張嘴的問題。包飛揚以前肯收購這筆爛帳,還可以說是為了拿到路忠誠的罪證替包國強洗刷清白,現在包飛揚已經實現了這個目標,又何必再替他攬下這筆爛帳呢?
“老吳,”包飛揚又笑了起來,“這次我可真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我伯父。明天下午,中天市本屆人大將召開第三次全體會議正式投票選舉正副市長和兩院院長。我不想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所以隻好替你認下這筆爛帳了。”
“不過呢,你不用擔心,我會做一筆相反的操作,把這筆損失給彌補回來,實際上也不會受到多大的損失。不管怎麽講吧,這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
吳偉民也是聰明人,他一想也就明白了包飛揚的意思,“需要我做什麽?”他問道。
“讓公司裡發一個通知,讓你那些投資客戶今天晚上到公司裡開一個會議,到時候李局會派人帶你到會場去。你告訴他們,有公司願意購買昌盛投資公司的綠豆空單,但是有前提,就是中天市政局不能出現大的動蕩影響中天市良好的經濟局面,否則該公司很可能會撤回收購要約。”包飛揚說道,“至於具體該怎麽說,我相信你比我更有經驗。”
包飛揚最後一句話可不是謙虛。吳偉民既然能夠忽悠到那麽多縣處級幹部到他的昌盛投資公司來投資,自然是有一份巧舌如簧的本事。
“沒問題,這件事情,我姓吳的還是做得來的!”吳偉民說道,“這些個人都是些愛財如命的家夥,為了拿回他們的投資,肯定是不敢搞鬼的!”
“那其他我就不說了,你聽李局的安排就是。”包飛揚站了起來,交代道,“老吳,我再送你一句話,不管形勢再難,都要保持一個積極的心態,主動配合專案組的調查,爭取立功贖罪,早日出來,小龍還在外面等著你呢!”
“您放心,我一定會的!”面對著比自己十幾歲的包飛揚,吳偉民卻真心誠意地用上了敬稱,他最後提出一個要求,“我還想再見見小龍。”
“呵呵,即使你不提這個要求,我也會讓小龍進來再看看你的。”包飛揚笑了起來,讓蔣亞芳把吳小龍抱了進來。
這時吳小龍臉上的淚痕還沒有乾,一把撲到吳偉民的懷裡,哭著說道:“爸爸,阿姨是壞人,他們都是壞人,欺負我和爸爸,我要找黑貓警長過來,把他們統統抓走!”
“小龍, 阿姨是好人,叔叔是好人,他們都是好人。”吳偉民撫摸著吳小龍臉頰,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小龍懂事了,成個大孩子了,對不對?你一定要聽話,聽阿姨和包叔叔的話。一會兒跟阿姨和包叔叔先走,爸爸忙完了,就去接你,好不好。”
“嗯,”吳小龍說道,“小龍是大孩子,可乖,可懂事了。小龍聽阿姨和叔叔的話,爸爸你忙完了,可一定要來接小龍哦!”
“一定去接你!”吳偉民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拉鉤吧!”吳小龍伸手肥肥的小手,小拇指高高地翹起來。
“好,拉鉤。”吳偉民鼻子酸酸的,強忍著掉淚的衝動,把自己的小拇指也伸出來和吳小龍的小拇指緊緊勾在一起。
看守所會客室裡回蕩著吳小龍奶聲奶氣的童稚聲:“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在場所有人心中都回蕩著一種別樣的情緒,即使李逸風也不由得眼眶濕濕的。
真他娘的!李逸風背過身去,仰臉看著天花板。老子幹了一輩子刑偵,平日裡可是連死囚犯訣別那種聲離死別的場面都無動於衷,怎麽今天這種小場面,就犯熊了呢?
實在是不怎麽會寫這種煽情的場面。這一章不長,但是改了又改,折騰到現在,還是找不到想象中的那種感覺。看來老夏確實不適合描寫這樣的場面,以後遇到這樣的情節略過就是。
這是第二更。還有兩更,老夏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