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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草》第16章 風雪兼程求學路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興華小學的合歡樹陪伴了何朵三載光陰,便很快迎來了告別的時光。一個人的成長之路,總是離不開各種方式的離別。而對孩子們而言,除了深深依戀的父母親人,對“分離”這一概念尚不會有太多感知。

  喜氣洋洋的孩子們跟在扛著鋪蓋卷的家長身後雀躍地離開,像極了初來學校時的熱鬧。來去之間,相識和告別的畫面是如此相似。只有目送著孩子們離去的老校長,和這些迎風佇立的合歡樹默然無言。年複一年的守望裡,除了往心中悄悄劃上一道時光的年輪,便只剩永恆的寧靜。

  和孩子們一起離開的,還有悄無聲息的賈豔豔。一邊是熱火朝天搬著家夥什兒離開的人群,一邊是形單影隻顏面無光的落寞人。鮮明的對比,隻消一段時間的距離。

  何朵喜歡上學,不止是因為深信母親“知識就是未來”的教誨,也因她習慣了踏上姐姐哥哥走過的路,這會給她一種追隨在親人身後的安全感。只是中學的路離家更遠,要翻過一座巨大的高山,到山頂後再直行三四裡方可抵達,全程將近三個小時。由於一半以上的孩子小學上完後就輟學在家,很小一部分則跟著父母移居外地,因此到了初中時,和何朵一起上學的只剩下同村的明子和另一個女孩麥麥。

  山路崎嶇漫長,明子和麥麥偶爾會搭乘親戚的三輪車或摩托車去學校。何勝軍家沒有什麽可攀附的親友關系,自然沒有條件給女兒創造方便。而何朵也不願看人臉色,相比之下,她更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感覺。因此中學的大部分時間裡,何朵都是獨自背著一筐饅頭翻越大山。

  許嬌蘭不放心女兒,每次都會站在自家房頂上,一邊和鄰居有意無意搭著閑話,一邊遠遠地看著女兒在對面的大山坡上緩緩前行。

  與上小學的路不同,何朵需要先下到自家村子所在的山底,再慢慢爬上對面巍然屹立的雄山。下山的小路是一條村民日積月累踩出來的土石小道,只有半米來寬,而且全程掛在懸崖邊上。如果是很少走山路的人站在這裡,只怕光看著就要頭暈腿軟了。但是對何朵這些從小走到大的孩子們來說,卻可以顛著小碎步跑下去。就這樣連溜帶滑地從懸崖邊衝到山谷,抵達谷底後再深吸一口氣,弓著背一鼓作氣爬上對面的山坡,便可以在短時間內達到最大的衝刺距離。只不過這樣的衝刺最多能堅持十來分鍾,爬不了幾十米便會開始氣喘籲籲。

  何朵很少停下來,因為她知道母親正在對面山上的屋頂目送著自己。整段漫長的爬坡時間裡,何朵會盡量讓自己步伐均勻,哪怕走的慢一點,也不能停下來,不然母親一定會擔心自己是不是累了。

  “媽,你看我這次是不是走的更快了?”

  “媽,你和爸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咱們周末見!”

  “媽,我今天上午對你說的那句話太硬了,一定讓你傷心了吧?媽,對不起!”

  “媽,我好想你!”

  何朵不敢對母親做任何手勢動作,更不敢大聲對母親喊話,她怕母親會因為看不清或者聽不懂自己的意思而著急,更怕自己會熱淚盈眶。因此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喃喃自語,情緒脆弱時甚至默默垂淚。何朵每走一段路便會悄悄回頭看一下家的方向,那個逆光的黑色身影始終如約守候在屋頂,溫暖、堅定且令人無限依戀,成為她三年求學路上最堅定的守望和陪伴。

  有時實在走的累了,

只要母親的身影還在,何朵就會繼續咬牙堅持,直到影子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何朵才會長籲一口氣,蹲坐在地上使勁地休息十來分鍾。  夏天的時候,如果是和其他小夥伴同行,何朵便會跟著他們一邊爬山一邊捉蟬把玩。山裡的夏蟬多如牛毛,常有農民專門鑽到山坡的灌木裡捉蟬。蟬是個很笨的生物,只要稍微小心一點,從它的背後伸出手掌,寧心靜氣,等手掌距離很近時猛地一下扣住,蟬就會滋滋呀呀地落入手心,捕獲的成功率高達90%以上。

  捉到蟬後,人們會快速把它的兩隻翅膀從中折斷,這樣蟬便飛不起來,老老實實待在人們準備好的袋子裡。等這些蟬蟲拿到廚房,女主人會把蟬的腿腳和剩余翅膀祛除乾淨,用冷水淘洗幾遍,然後火燒熱油爆炒,便是桌面上一道上好的美味。

  不過對於何朵這些上學的孩子而言,捉蟬僅僅只是好玩的心理,拿到手裡嚇唬它一頓也便放了。等輪到何朵獨自一人去學校時,她便不敢過於張揚,因為山裡頭除了這些蟬,蛇也不少。何朵已經不止一次和呲溜一聲從腳下竄過的蛇蟲擦肩,除了後背冒出一陣冷汗,呼吸驟停一下,她便再不能讓自己發出任何過於驚愕的信號。否則這些蛇知道了自己害怕它們,反而會氣焰囂張。

  “你手裡拿著個條子,邊走邊敲打,蛇聽到這麽大的聲音就跑遠了。”

  何朵覺得母親的建議不錯,於是每次爬山時手裡都會拎著一個細木棍,一邊大聲哼著不著調的曲子,一邊在路的左右敲敲打打,用以嚇跑蛇蟲。果然這一招效果不錯,蛇是沒再見過了,蜥蜴壁虎之類倒是嚇跑過不少。不過蛇也怕人,紅西鄉這一帶大多是捕食兔鼠青蛙的土蛇或者菜花蛇,因此三年來何朵的求學之路還算太平,反倒是冬天的時候要困難的多。

  黃土高原的冬季,氣溫多在零下十幾度,即便出門時穿上最笨重的棉衣,裹上最厚的帽子圍巾,那露在空氣裡的臉也依然要忍受刀割般的冰冷酷寒。這時爬山對人們來說就是個既艱難又滑稽的事情。厚重的衣物令人邁步費力,如果腳底打滑,整個人也會如同笨拙的大熊般重重地滾到一邊,畫面實在是既緊張又好笑。不過爬山也有好處,只要堅持走上一段路,身上就會暖熱起來,寒冷也就不戰而退。前提是不要遭遇大雪。

  北風卷地白草折,適用於北方所有植被覆蓋的地區。雪不下則已,一下起來便會如靜態的天幕,紛紛揚揚、綿綿不絕。漫天飄揚的雪花把整個大山圍成一個恆溫的空間,一旦哪個地方撕開口子下起來,就整個天地間便會淅淅索索沒完沒了。

  雪花沒日沒夜地悠然飄灑,姿態甚是怡然自得。帶著手套接幾片雪花,會發現它的邊棱比六角霜花還要既多又大。那些動畫片裡看到的雪花造型,和這裡的相比亦是小巫見大巫。雪花落在手心裡,好長時間都不會化去。出門上趟廁所的功夫,頭頂會積上一層薄薄的雪花,待到家門口時輕輕晃一晃腦袋,雪花簌簌抖落,頭髮乾爽如初,畫面相當解壓。

  雪天是村民溝通友誼的最佳時期。灰白的天地間寂靜無比,除了兀自飄揚的雪花,再無任何生命活動的痕跡。人們早都齊刷刷鑽到屋裡,女人圍著炕頭嗑瓜子嘮嗑,男人則耍起撲克牌小賭怡情,動物們更是早早地躲到地洞裡休眠。遠處那一條條高低綿延的山巒整齊地穿上白衣,手邊的枯樹茬子和灌木則紛紛頂著冰凌,整個世界都是白雪的專場,視力所及之處皆是銀裝素裹,好不孑然,整個時空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絕世之美。這時反而可以清晰聽見雪落下的聲音,只要稍微用心一點,甚至能分辨出雪花在空中綻開和飄落時的不同音律。

  雪停之後往往要到次日。早起推開門窗,迎接你的會是一片雪白的童話世界。男人們早已拿著大掃帚在自家院子裡掃出一條人行通道,再用大鐵鏟把其他地方的積雪高高地堆在一起。不過何朵更喜歡踩著有雪的路子走,那吱呀吱呀富有韻律的節奏聲總是歡快異常,松軟的雪花也會讓腳感更加柔軟。一腳下去,積雪沒過鞋面,瞬間滲進鞋子裡,絲絲的冰涼席卷腳底,好不刺激。趕緊跑到院牆或者大樹旁邊,倚著身子脫鞋抖出雪渣。回頭看著潔白雪地裡專屬自己的那排腳印,又可以腦補出很多翩若驚鴻的神話故事。

  雪往往要大日頭曬上三四天才能真正消解,如果白天裡積雪沒有消融完,到了晚上時,緊挨著地表的那一層雪水就會凍結成冰,冰上依然覆蓋著未融化的積雪。雖然遠遠望去還是白雪皚皚的路面,一腳踩下去可能就會滑倒。有經驗的人會通過看雪的顏色和密度推測是否有暗冰。何朵和其他小夥伴一樣,依仗從小摔到大的經驗,在這方面有著一定的判斷力。這時最難的就是走山路。

  老泉村的下山路背陰,最易積冰雪。路又掛在懸崖邊上,很是危險。這個時候何朵就得老老實實走另外一條彎彎繞繞的大路,雖然花費的時間較長,至少沒有滾下山崖的危險。真正的考驗反倒是村對面那座通向中學的大山。 雪天的山路少有人走,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全部被積雪覆蓋,遇到一些崎嶇狹窄的路段,往往要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攀爬時手邊能摸到什麽就抓什麽。何朵倒也算靈巧,一次次有驚無險地走過這段山路。

  無私的大山慷慨地貢獻自己的全部。累了或者行路難的時候,隨手折一根木條,或者撿根棍子就能拄著前行,等到了平緩地段再扔到灌木叢裡。再次路過的時候,常常能看到這些自己先前留下的“工具”,便再撿起來繼續使用。偶爾也能撿到大人丟棄的品相更好的木棍,何朵就會順手拿著,邊走邊玩。如果是和明子搭伴同行,對方總少不了會拿著棍子昏天黑地舞弄一番。

  大自然以最淳樸的方式生生不息,每一個孕育而出的生命都在成長中不斷學習,直到全然適應所在的生存環境,甚至更充分的運用周邊的資源。比如感冒發燒等小病小災,便是每一個孩子成長中都要經歷的磕絆。大部分人在適應中不斷強大,個別不幸之人則會淪為病災的犧牲品,因為一個小感冒致聾致啞甚至喪失生命並不是個例。

  何朵在這方面要稍微不幸一些,小學時不斷反覆的淋巴結核並未伴隨年齡的增長而消停,反倒在她升入初中後變本加厲。整個初一的上半個學期,何朵幾乎都在學校和鄉村診所之間來回打卡,隔三岔五掛鹽水打針。等到淋巴結核稍微穩定一點的時候,便開始了漫長的抗生素服藥期。正是這多年的抗生素,讓她原本高出同齡人一頭的個子,永遠地停留在初二時的一米六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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