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匹夫!他日定斬其狗頭!”
董卓自是不能真的攻打洛陽城,無奈也只能在北門下扎下營寨。今日白天被呂布錯了威風,此時正是暴跳如雷。
而李儒坐在董卓大帳之中,看著自家嶽父暴怒不止,心中卻是無奈至極。
在他看來,今日只需在北門外做出和丁原撕破臉的姿態,然後扎下營寨便可,以他的布置,今晚丁原一定死於非命,何以要去挑釁丁原?這不是浪費時間是什麽?
“待我入得洛陽城,一定生食那呂奉先心肝下酒!”
“嶽丈息怒,今日不過些許小事而已,儒保管嶽丈今日子時之前,大軍進的洛陽城。”
“哦?”
暴怒的董卓此時聽聞李儒胸有成竹之言,也是稍稍壓住火氣,李儒有布置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過李儒只是借了他那匹來自大宛的赤兔嘶風吼,具體怎麽弄死丁原卻一直也沒明說。
“你們這些讀書人,做事神神秘秘拖拖遝遝,忒不痛快!”董卓抱怨道,“如今已然兵臨城下,還要隱瞞某家麽?”
“不敢。”李儒並手微笑禮道,“其實要丁原死,還需落在今日那虓虎呂布身上。嶽父可記得弼之帳下有一校尉姓李命肅者?此乃那呂奉先九原故人,二人頗為熟識,我西涼軍開拔前,在下便命其入城,今晚便能策反呂布。”
“可呂布乃丁原義子,豈能如此輕易被你策反?”董卓疑惑道。
“哈哈哈哈,呂布雖為丁原義子,但其出身低微,為人勢利,在九原並不是秘密,狡詐而無遠慮,乃是十足的野心勃勃之輩。
他一身驚天武藝,堪比昔日項羽,而在丁原軍中,不過一區區主簿爾,丁原能給他的,嶽丈給不了他焉?何況天下皆知嶽丈有袁氏撐腰,他丁原不過並州一豚犬爾,怎能和嶽父相比?呂布若不是傻子,也該知道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
“文優有幾成把握?”
李儒淡淡一笑:“十之八九。”
……
夜漸深,丁原也知道董卓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攻城,此時安排了一隊並州軍在城上守城,也就回到執金吾署休息。
今日呂布在北門外大出風頭,讓丁原頗為高興,用飯時多喝了幾杯便早早睡下。
而呂布在剛要上榻之時,卻聽小舅子魏續來報,有故人求見。
他急忙披衣起身,讓魏續將人帶進來。
片刻後,魏續帶著一個青年進入呂布房間。
呂布疑惑的朝著魏續身旁青年看去,隻覺此人眼熟無比。
“奉先,不識故人耶?”
“你是?”
那青年呵呵一笑,自我介紹道:“九原李肅。”
呂布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原來是伯嚴,十幾年未見,我卻認不出你來了!”
這李肅乃是呂布同鄉,當年也是五原有名的遊俠兒,自稱飛將軍李廣後人,自幼弓馬嫻熟身手不弱,於呂布少年時頗為熟識。
“故知來訪,奉先不請某家坐坐麽?”
他鄉遇故知,呂布也是頗為高興,忙請李肅坐下。
呂布為李肅倒了茶水,才笑道:“當年伯嚴說要外出闖天下,可是這一去便沒了消息,今日深夜居然能來訪,不知這麽多年伯嚴在何處高就啊?”
李肅抬起茶盞喝了一口,搖頭笑道:“瞎混而已,不值一提,倒是多年不見,奉先已至洛陽,還在丁使君手下,現在早已功成名就了吧?”
“哪裡那裡,
伯嚴謬讚了。” 呂布微微尷尬,打了個哈哈,他總不能說自己隨著丁原這麽多年還是一個主簿吧?說出去怕是笑掉這兒時好友的大牙。
李肅也不揭穿,兒時提起一些兒時趣事,二人一面懷念兒時,一面思念故鄉,倒也一時之間極為融洽,時不時還爆出一陣歡笑。
等二人暢談一個多時辰,外面傳來三更的鳴梆之聲,呂布這才問道:“伯嚴深夜前來,莫非是有事?有事請說,布可盡力而為,是否是來尋個前程?以伯嚴的才乾身手,布倒也能為伯嚴推舉於我義父。”
李肅微微一笑,搖頭道:“非也,肅此番前來,一來是多年未見,與奉先敘敘舊,二來嘛……是送奉先一個大禮。”
呂布聞言劍眉一挑,好奇道:“哦?是何禮物,需伯嚴深夜來送?”
李肅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倘若奉先不嫌棄,請移步營外一觀。”說著,伸手朝房外一引。
呂布起身與李肅一起走出房間。
倒也不是呂布毫無防備,一來李肅是呂布兒時故交,沒有立場害自己,二來以李肅的身手,呂布還是不放在眼裡的。
二人走出執金吾署不遠處,只見兩個侍從站在路旁,見二人出來,打起火把。
“奉先請觀。”
呂布順著李肅手指方向看去,只見那兩個侍從身體一分,身後卻是一個高大黑影。
“噅……吼……”
一聲帶著龍嘶虎吼般的馬嘶之聲響起,透過火把光芒看去,只見那兩個侍從身後立著一匹丈許的高頭大馬,此馬通體火紅、四蹄修長、隆鼻飛髖猶如菟虎,額前一點胭脂白,通體毛發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流光。
可能是因為有些不安,碩大的馬頭上下搖晃著,不斷發出響鼻,前蹄有力的刨地,將地上刨出一個深坑!
“這……”
呂布看此馬有些眼熟,但是這馬過於神駿,實乃他平生僅見,一時間看著那駿馬癡了,忍不住慢步上前,輕輕撫摸馬兒頸毛。
好馬兒!
呂布已然九尺身高,這馬兒居然還比呂布高出半個頭!
喜好寶刃駿馬乃是武者天性,呂布尤其不能免俗。
“此馬名為赤兔嘶風吼,乃是大宛汗血寶馬中的王者,我主也是費了很多力才將此馬收付,寶馬配英雄,此等龍駒只有奉先這等天下英豪才能駕馭啊!”
李肅隨著呂布來到赤兔馬身邊,一邊看著呂布喜愛的撫摸赤兔頸毛,一面微笑為呂布介紹道。
李肅話音剛落,卻見呂布撫摸赤兔的手一頓。
“你主……?”
李肅呵呵一笑道:“今日奉先不曾見過此馬麽?”
呂布渾身一震,轉過身目光如電的看向李肅低喝道:“你是董卓的人?”
怪不得他隻覺得這赤兔馬眼熟,今日在洛陽北門大戰之時,他也曾對董卓驚鴻一瞥,董卓雖乘於戰車之上,可是身邊不正是這匹龍駒麽?
“正是!”
呂布皺眉喝道:“既然你是董卓之人,還敢來找我?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李肅笑著搖頭道:“我是來送禮的,你殺我作甚?”
“董卓老兒無事獻殷勤,難道不是存了離間我和義父之心?回去告訴董卓,莫要白費心機了,義父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輕易拋棄?”
輕易拋棄?
李肅心中冷笑,面上還是和煦萬分,他微微搖頭道:“董公不過是今日見奉先神勇,心生憐才之心,送件薄禮來助奉先縱橫天下,未曾和肅說什麽離間之事。”
薄禮?這赤兔馬之神駿天下無雙,你李肅管這叫薄禮?
呂布疑惑的看著李肅,他怎會信董卓有此好心,平白無故送這等重禮給他?
“董公確實未曾和在下交代什麽拉攏之事,奉先隻管收下此馬便是。”
李肅的話雖然讓呂布懷疑,可是這赤兔馬太過神駿,他太過喜歡,若是此馬成為他的坐騎,憑他胯下馬,掌中戟,天下何人能敵?
他面色猶豫的慢慢撫摸著赤兔馬,誰知那馬兒也似很喜歡呂布一般,居然輕輕舔了舔他的面龐,呂布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暖意。
李肅看著呂布那愛不釋手的樣子,趁熱打鐵微笑道:“雖然董公未曾有拉攏奉先之心,不過為兄還是想說些心裡話。”
“……”
呂布很想回拒,可是不會為何選擇了沉默。
“奉先啊,你我同鄉,我怎會不知你的才乾?你一身武藝天下無敵,本該高官厚祿獨掌一軍,可是呢?我知道丁原與你有父子之情,也把你從五原帶出來,可是丁原哪有識人之明,你隨他多年,還是一個小小主簿,難道不是那老匹夫有意壓製麽?”
“……”呂布面色複雜的沉默不語。
“反觀為兄,武藝不如你,但在西涼軍中亦是一方領兵校尉,若是董公入主朝政,為兄便是執金吾!
說實話,為兄替你不值啊!
董公身懷救駕大功,乃是當今天子許諾的司空,手下數萬雄兵,丁原和董公作對,不是以卵擊石麽?你想想看,丁原不過一個並州武夫,得了何進的恩成了執金吾,在朝中沒有跟腳,升遷幾無希望,你跟著丁原有何前途?”
呂布心中掙扎不已, 李肅說的話哪一句不是直擊他的心底?
可是就這麽背叛了丁原,天下人該如何看他呂奉先?
“奉先,你雖和丁原以父子相稱,你待他若親父,可他待你若親子麽?何必如此頑固呢?倘若你隨為兄投了董公,你的職位還怕不如為兄麽?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何以不和為兄共富貴?”
呂布輕歎一口氣,戀戀不舍的把手從赤兔馬身上拿開,搖頭冷道:“李肅,你不必再說了,義父待我恩重如山,當年若不是義父救我,我早便死於匈奴人之手,此時我怎能背叛他?念在你是我少時故交,今日我權當你放屁,若是再有下次,別說我呂奉先不給你情面!你走!馬兒……也帶走!”
說完,呂布便要走,李肅也不急,只是笑道:“罷了,原本董公也沒讓我勸你歸順,不過是送一馬兒與你,我也只是一時為你不平。當我沒說便是,但是這赤兔馬已是董公送與你,斷然不好帶回,我也不管,倘若你不要,便讓這馬兒在這荒野待著便是。”
說完,李肅手一揮,也不管赤兔馬,帶著那兩個侍從就飄然離去。
呂布呆立在當場,半響之後才微微一笑,歎了口氣,牽起赤兔馬的韁繩,返回並州軍營。
“此時不能背叛麽……”
呂布不知道,李肅站在街上暗影之中,滿臉冷笑的看著他。
“看來魏續說的沒錯,呂奉先,你果非鬱鬱久居人下之徒!你還是將那馬兒帶了回去……哈哈哈哈哈!”
李肅一邊說,一邊得意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