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歸來了?”
看到劉辯回來,唐檸很是欣喜,自二人在荀家和張遼的護衛下逃出洛陽之後,劉辯每天都很忙。
忙著和荀彧戲忠等謀士策劃未來,忙著練兵,忙著等待她父親。
她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且滿心都是劉辯。
每日最歡喜的時候,大概就是夕陽下,劉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在陰陵中的府衙,她給劉辯放水洗去那滿身臭汗,陪著劉辯用膳的時間了。
雖然劉辯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大口吃飯,好似餓死鬼投胎,但是有的時候,少女覺得眼前這個已經日益健壯挺拔的少年是她的一切,即便是靜靜看著他吃飯,也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情。
“恩?你如何不吃?”
洗完澡換了一聲輕便道袍的劉辯正在抱著陶碗往嘴裡扒飯,卻看著唐檸手托香腮盯著自己,他上下看了看自己沒什麽問題,放下碗筷問道。
在一旁抱著個如大盆一般的陶甕吃的正香的典韋見劉辯放下碗,也趕緊放下碗,可是銅鈴般的眼睛還是看著一桌四個大盆菜一碗湯喉頭不住的顫抖。
自他效忠劉辯開始,變成了劉辯的貼身護衛。
而這四菜一湯,也是劉辯要求的。
原本劉辯和唐檸二人吃飯,荀彧愣是安排家奴一頓飯給他弄出二十多道菜,雖然沒有煎炒的,可是也算是山珍海味窮盡奢華,生怕委屈了劉辯。
可劉辯並不是以前的小皇帝啊,不過是後世一個靈魂,對於吃的,雖說一直覺得漢朝時候的飯菜難以下咽,可還是覺得兩個人四菜一湯完全夠了。
典韋來了之後,劉辯倒也不擺架子,和他一起用膳,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劉辯也覺得吃飯香一些。
不過是吧盤子換成大盆而已,倒有了些軍訓時候軍隊吃飯的樣子了。
“惡來,吃你的,不必管我。”劉辯笑著吩咐道。
典韋看了看劉辯,又再次看了看唐檸,這才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接著做一個合格的乾飯人。
“看陛下吃已經很香了,臣妾下午時用過寫果脯糕餅,倒也不甚饑餓。”
唐檸笑著給劉辯夾了一筷子菜,又拖著香腮繼續看劉辯。
“你啊,零嘴雖然好吃,怎能替代飯菜,不營養的,你還在長身體,怎能本末倒置?”劉辯無奈笑道,“且我早就說了,我現在不是皇帝,你一口一口陛下,倒讓我有些不習慣了。”
唐檸愣了愣,搖頭笑道:“陛下乃大漢法統皇帝,正兒八經的天子,遲早也要重新登基的,禮不可費。”
劉辯端起飯碗的手微微一滯,轉頭看著唐檸道:“這股妖風已經吹到你這裡了麽?”
唐檸乖巧的點了點頭。
劉辯對於是否登基,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這種打算荀彧隱隱猜到一些,但是很多跟隨他的人,其實並不理解。
無論是為了理想,還是為了名利,做事總要講究一個名正言順不是麽?
即便是現在跟著他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那個“強漢夢”集中在一起,可是他們內心當真沒有迫切希望劉辯重新登基,他們成為新朝骨乾忠臣麽?
劉辯覺得未必。
“是史阿吧?”
史阿雖然劍術超群,然下馬籌謀無荀彧、戲忠之精,統兵殺敵無張遼、黃忠之勇,即便是捉對步戰,也絕非典韋這種怪物的對手,在劉辯現在的團隊了,其實很難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自覺的成為了劉辯女眷的護衛。
唐檸一聽這話心中一慌,趕忙起身半跪在地,低頭道:“史大俠護衛我和珠兒盡心盡責,還請陛下不要責罰他!”
劉辯趕緊放下碗筷,將唐檸扶起來,輕輕拉到身邊位置上坐下,握住她的一雙雪白柔荑。
“檸兒不必驚慌,第一,我現在並非皇帝,你無需叫我陛下,即便我是天子,你乃我發妻,你我二人也是夫妻之禮,我母身陷洛陽,父皇去世,舅舅被害,現在身邊只有你這個親人了,若是你和我還恪守這些凡俗禮節,那我真是孤家寡人了。”
唐檸一雙小手被劉辯握在手中,她下意識看向典韋方向,只見那夯貨很自覺的抱著碗轉過身去,背對二人。
可即便如此,唐檸那雪白的俏臉依舊布滿了紅霞,低下頭去,一時嬌羞模樣好似蓓蕾初放,讓劉辯也不禁看得心中一蕩。
“以後,私下時叫我夫君可好?也不必自稱什麽臣妾,你我二人相濡與沫,相互扶持,萬不要因為我的身份和我有什麽距離才是呀。”
唐檸抬起一雙如清泉般的眼睛看向劉辯,片刻後紅著眼圈低下頭,姣好的面容卻帶上了笑意,她輕輕點頭:“夫……夫君。”
劉辯伸手摸了摸唐檸的小腦袋,笑道:“第二,人都是有欲望的,即便是聖人,依舊免不了七情六欲,名利對於人的誘惑很大,史阿出身市井,追隨我最大的原因便是高官厚祿,倘若我不是天子,也就斷了他的夢想,所以我並不奇怪,也不怪他。”
說著,劉辯轉頭對著背對他的典韋笑道:“惡來,你想做官不?”
典韋滿嘴飯菜,翁裡翁聲道:“不想,跟著公子挺好的。”
“你說說你這麽個夯貨,哪裡來的如此多的心眼?”劉辯將筷子輕輕往典韋後腦杓上砸去,笑罵道:“說心裡話!”
典韋轉過頭來,費力將滿嘴食物咽下,這才笑道:“做官誰不想做?出入隨從跟隨,上街吆五喝六,誰也不敢惹,多好啊。”
“你那是官麽?你那是惡霸!”劉辯笑罵道,“若是他日你這般橫行鄉裡,我親自砍了你的狗頭,要做個好官,知道嗎?”
“那不能,公子說讓我做什麽官,我便做什麽官。”
劉辯笑著揮了揮手,讓典韋繼續吃飯,這才轉頭對唐檸笑道:“看到了麽?便是惡來這種粗人,也識得做官的好處,天下幾人不為名利?太正常了。
所以啊,人有欲望沒問題,我頂不信董仲舒存天理滅人欲那一套,能者多得,憑借自己能力為自己贏來名利在我看來沒什麽問題,所以檸兒不必擔心我遷怒史阿。”
“如此檸兒便放心了,史大俠卻是是一個古道心腸之人,雖此時也許不如其他賢達,但是終究是對夫君忠心耿耿。”
“恩,我知曉的。”
劉辯吃完飯,輕輕擁了擁唐檸,笑道:“說起這個,也該給他們一個回復了,檸兒先休息,平素我忙可隨處走走,我要去和他們談談。”
說完劉辯起身對典韋道:“惡來,去備下炭火,通知所有人來府衙,我們烤肉吃。”
……
等到眾人趕到府衙之時,天色已然漸暗,只見劉辯在一個炭火前烤著羊肉,也不知他放了什麽料,香氣撲鼻,雖然所有人都已然用過晚膳,但卻還是被這香氣勾起了饞蟲。
“來了?快坐。”
劉辯在炭盆之上翻烤著羊肉,見眾人來到,隨便指了指炭盆周邊的草墩。
“公子,這……”
荀彧看著劉辯身著一身純白細絲道袍,用繩子挽起兩袖,頭髮隨意在腦後扎了個馬尾,在炭盆前忙活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
劉辯隨意擺了擺手笑道:“先不談其他,先坐。”
“我在府衙廚房發現了這個。”劉辯揚了揚手中一個小布袋,笑道,“實沒有想到在這小小陰陵,居然會有胡椒,勾起了我的饞蟲,才讓大家來嘗嘗我的手藝。”
“難得公子有此雅興,然光有美食,沒有美酒……”戲忠倒是隨意,一屁股往草墩上一坐,看著滋滋冒油的羊肉舔了舔嘴唇笑道。
劉辯變戲法似得從背後掏出一個葫蘆,遞給戲忠笑道:“我早知道你這酒鬼需要這個,這也是府衙找到的,上好的高昌葡萄酒。”
戲忠欣喜結果酒葫蘆,拔開木塞一聞,不禁喜道:“想不到此間主人倒有此收藏。”
當初劉辯來到九江之時,九江太守馮吉不馬上開門迎接,居然妄圖率軍活捉劉辯,被劉辯他們帶來的二百弓弩手一陣箭雨嚇破了膽,加上荀彧讓劉辯拿出傳國玉璽證明身份,馮吉被手下綁了開城投降,當夜便被下了大獄,所以馮吉太守府就成了劉辯的臨時行在。
見戲忠如此放松,其余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在了草墩之上,只見劉辯遞了一串羊肉給典韋,道:“惡來,嘗嘗,熟了沒?”
典韋裂開大嘴一笑,接過羊肉串,那串本不小的肉串在他手裡和剔牙的牙簽似得,他張開嘴咬下一塊羊肉,眼睛一亮。
“嫩!好吃!”
劉辯見這夯貨顧不得燙,大快朵頤的樣子,這才使珠兒分給眾人。
眾人皆謝過,這可是當今天子親自烤製的羊肉給眾人分食,是無上的榮耀啊!
珠兒分了羊肉,劉辯使喚珠兒繼續烤,這才來到眾人面前找個草墩做小,接過葡萄酒喝了一口,笑道:“我想各位這幾日想必心浮氣躁吧?”
聞言眾人皆是一震,在場文有荀彧戲忠和徐庶,武有黃忠張遼和史阿,當然,典韋一般不參與這種會議,他一對大戟就放在手邊,隻負責保護劉辯和吃。
“公子……其實我等……”
荀彧並掌剛要說話,便看劉辯太守製止。
“我知道,我既然從洛陽逃了出來,是一定要重新登基的,因為這才能成為天下人的主心骨,告訴他們誰才是大漢正統。”
“然而,我卻不打算現在登基。”
黃忠聞言點頭道:“公子想來是要去酸棗在諸位反董群雄面前公開登基?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彼時諸位太守刺史皆能成為公子之肱骨,可與洛陽董賊的偽朝抗衡。”
劉辯看向黃忠,搖頭道:“我也不準備在酸棗登基。”
“這……”
這下莫說是黃忠,便是一向聰明的張遼,也一頭霧水,而史阿更是有些焦急道:“陛下難道就眼看著大漢江山淪落為董賊股掌之物麽?淪落為那偽帝之物麽?”
“當然不,但是我覺得,在酸棗並不是好的登基時刻。”
聽聞這話,戲忠和荀彧皆是對望一眼,果如荀彧所想,劉辯不打算成為代表士族的皇帝。
但是現在天下之掌控者便是士族,若是不和士族活動,必將寸步難為。
當年黃巾之亂多麽浩大,可是靈帝開放了士族掌兵權力,可自組民兵私兵平叛,才短短半年,張氏兄弟就被誅殺殆盡。
因為士族掌控著土地啊,無數的百姓依附他們生活,錢糧百姓一樣都不缺,有時聖旨出了洛陽變成了一紙廢書,黃巾之亂後,很多地方士族都是名義上忠漢,實則已經控制一方。
沒了士族的支持,未來的路要怎麽走呢?
“公子,是否操之過急。”荀彧擔心道。
劉辯微微搖頭道:“操之過急也比後患無窮來得好,諸位都知道袁隗的狼子野心,要說他不代表袁氏,你們信麽?
袁本初袁公路兩個兄弟,在士族中的名聲實在太大,即便我稱帝,彼時朝廷聽他們的還是聽我暫且兩說,便是其他討董諸侯,也未必是一心忠於大漢,更多的只怕想要沽名釣譽,佔地盤吧?”
劉辯歎了口氣:“說實話,我對這討董並不樂觀,所謂的討董諸侯,各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想必若是我一旦稱帝,光是搶奪我在手中也會讓他們土崩瓦解,挾天子以令諸侯,洛陽那位能玩,他們未必不能玩,故我前思後想,這個天子,我當不得,至少眼下,我當不得。”
“可是公子,若你不稱帝,時間久了,天下怕隻認偽帝,不識真龍天子矣。”荀彧憂心忡忡的說道。
劉辯點了點頭:“確實,這也是我這次讓你們來的目的,諸位賢能,可有我不稱帝,卻能讓天下知道洛陽朝廷乃偽朝,劉協乃偽帝之事?”
徐庶微微皺眉,沉吟道:“公子的意思是,既能要避免您稱帝,成為各方勢力搶奪的籌碼,又要讓天下人認同公子才是大漢正統?”
“然也。”劉辯點頭道。
戲忠慢慢的喝著酒,隨後眼睛一亮,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果然是志才,快說說。”劉辯聞言欣喜道。
果然手下有能人,辦事效率高,他只需要提出問題,自然有荀彧、戲忠、徐庶這樣的大能卻思考解決。
“監國而不稱帝。”戲忠篤定的說道,“古有舊例,天子出巡,太子監國,公子大可以王爵身份監國便是,年號還以先帝年號計之,直到公子覺得何時適合稱帝。”
“大善!先帝雖然駕崩,然而公子健在,乃是法統繼承人,只要公子堅持以王爵身份監國,那麽年號就不能改!”荀彧撫掌讚歎道。
古代禮法森嚴,特別是關乎天家的禮法,更是條條框框數不勝數。
其中就說過監國,太子是可以監國的,孝武帝的太子,戾太子便是因為武帝前往甘泉宮修養,戾太子在長安監國,然江充以巫蠱壓勝之說陷害戾太子,有了監國權力的戾太子迫不得已才反戈一擊,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公開和江充及武帝親兵對抗。
而且按照《禮記》記載,只要太子未登記,年號便不得更改,即便是太子登基,大行皇帝的年號也應該先用一年表示新皇的孝順和對先帝的重視。
所以只要不改年號,這大漢就只有一個天子,那就是靈帝劉弘,這樣一來,劉辯即使不登基,也有合法合禮的監國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