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賈瑞偷的,那還是賈環偷的?”
經歷過閃腰似的反轉,賈璉對自己也不那麽自信了。
“正是。
那日主人不在,是賈環說王子騰送給王熙鳳的玻璃炕屏極是好看,皇宮裡都沒有那麽精致的東西,在背地裡攛掇了學裡的賈湘和賈渝,叫他倆磨著賈蘭和賈菌帶他們來看。
到了主人的院子裡,他們幾個年紀小的在前面鬧騰,賈環趁機溜進屋裡,偷了東西走。
那一百幾十兩銀子他拿去了,留下鏡奴和那對金釵,偷偷寄放在賈瑞那裡,說是要等風聲過一過,無人發覺時候,再拿去典當或者變賣。”
賈璉恨罵:
“這個下作的賈環!早晚得給他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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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榮國府,賈璉要去賈母處問安。
走至院外轉角處,忽然見山石後有人影鬼鬼祟祟一閃,隨即聽得一個女孩子輕輕一聲驚叫,緊接著,又有個人影過去。
賈璉心知有異,便悄悄跟了上去。
繞過一大叢金絲竹,又轉過太湖石山子,便聽得寶玉含笑的聲音:
“我不管,反正我是親眼瞧見你兩個摟在一處了。
能兒,你把方才給他的那個點心,也照樣給我喂上一口,咱們就撂過手,我也不聲張給人知道。”
又聽得秦鍾道:
“能兒,別理他,他敢聲張給人知道,也別指望我以後再搭理他。”
寶玉笑道:
“可又奇了,你兩個的事情,打量我不知道麽?前兒在老太太屋裡,一個人沒有,你摟著她都做了些什麽?這會子倒有底氣來哄我!”
只聽那女孩子小聲道:
“寶二爺莫要聲張,我喂你吃點心就是了。”
寶玉又笑:
“你這時候要喂,我偏又不肯吃了。
你方才喂他,是個有情意的,此時到了我這裡,就成了個沒情意的,卻不是我吃了虧?”
那女孩子小聲也笑道:
“給你兩個都有情意,還不成麽?”
正此時,只見另一個清瘦的小尼姑,沿著青石小徑一路尋來:
“智能——你跑哪兒去了?師父叫你。”
那智能兒趕忙從石頭後面跑出來:
“我……我出來上茅廁。”
“惜春姑娘要聽講經呢,師父叫你趕緊過去擺果碟子,她要去尋余信家的要月例香供銀子,叫咱們先陪著姑娘坐一坐。”
智能兒唯恐被智善發現石頭後面的秦鍾和寶玉,急急拉上智善就走了。
賈璉悄悄掩身在山石後頭,看這智能兒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但那一身寬大的灰布尼姑袍,已經掩不住她豆蔻年華的妍媚動人。
走出十幾步,還要悄悄回過頭,見秦鍾和寶玉都在石頭後面伸頭看她,嫣然一笑,秋波流轉,媚態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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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智能兒去遠,寶玉又拉住秦鍾,耳鬢廝磨:
“明兒咱們一道兒去學堂,可不許你再搭理薛蟠金榮那起子人,他們的醃臢氣,將你都汙濁了。”
秦鍾嘟嘴道:
“幸虧這些日子瑞大爺病了,我的日子才好過些。
薛蟠送了不少銀子給瑞大爺,瑞大爺便偏向著他。他不敢惹你,便老來尋我的不是,找茬子就要罰我。
明兒又是薛蟠來上學的日子,我不知該怎麽躲開他。
好哥哥,不如你今兒裝病得了,咱們明日都在家裡再歇一日。”
寶玉嘻嘻一笑:
“我裝病倒沒什麽,
橫豎老太太也知道我身子不好。 只是但凡我生病了,你就不去上學,倒叫人覺得咱倆成了小兩口了。”
秦鍾也嘻嘻一笑:
“你覺得不是麽?
可是你如今不肯認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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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TNND不就是那個綜藝《變形記》還狗血?!
一個普通家庭的乾淨單純少年,父親疼愛,姐姐惦記,本該好好努力上進,做個“寒門出貴子”的勵志例子。
可偏偏他在得到一個進入貴族生活的機會之後,便愣是把之前的優點全扔了,反倒學了一身浪蕩子弟的紈絝做派,勾引這個,挑逗那個,專門揀著最惡臭的沾滿了一身。
白白浪費了秦業和秦可卿的一番心血。
原本賈璉還以為只是寶玉帶壞了秦鍾,如今才明白,他兩個已經是狼狽為奸,不相伯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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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一聲咳嗽,大步走過去:
“秦鍾,寶玉,你兩個在這裡做什麽?”
寶玉一見賈璉過來,坦然笑道:
“我來尋秦鍾,叫他一道兒去書房。”
秦鍾心虛,低著頭不敢看賈璉,隻跪下行禮:
“見過璉二叔。”
賈璉朝寶玉應付了一句:“去念書就好。”轉而又沉下臉向秦鍾道:
“報喪的人已經到你家裡去過了,你是親弟弟,如何能隻穿素服,不著喪服?
再者,你姐姐的喪事在寧國府裡正辦著,你下了學就算不一直跟著守靈,也總該過去幫忙應酬喪事才對。
這點子禮數,難道還要別人教你?”
他這一番話說得極重,秦鍾跪在地上,嚇得不敢抬頭。
寶玉看不過,替秦鍾說話道:
“璉二哥,是今兒我倆去學堂,才暫時換了素服,他這就要去換上喪服的。
至於他沒去東府,也是我這裡纏著他念書……”
“念書是好事,但不能壞了禮數, 沒了規矩。”
賈璉打斷寶玉的話頭。
寶玉也惱了:
“張口禮數,閉口規矩,璉二哥真拿自己當了老爺不成?
我這裡要去念書了,跟璉二哥告辭。”
說著話,一把拉起來秦鍾:
“走,咱們去書房,誰還能把你抓去東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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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鍾後,賈母屋中。
賈璉與賈母說了路上遇到賈代儒,便雇了轎子送他回家,剛好遇到賈瑞死了,便先給了五十兩銀子發送的事情。
賈母先是落淚,後來點頭:
“賈瑞年輕輕就夭亡,那是他命運不濟。你能惜老憐貧,是你懂事。
這點子叫我放心,咱們家的孩子,都是懂禮數、不驕矜的。”
賈璉趁機道:
“聖明無過老太太。
只是光咱們家的孩子懂禮數、不驕矜也還不足,住在咱們家的孩子,也不能差了禮數。”
賈母聽他話裡有話,立時便問:
“你說的是哪個啊?”
賈璉搖頭:
“東府裡頭的蓉哥兒媳婦沒了,他弟弟在咱們家一直住著,既不穿孝,又不去守靈,未免要叫人說出話去。”
賈母“哎喲”一聲:
“我竟糊塗了。
頭幾日留他來住過,後來他姐姐沒了,寶玉說怕這孩子傷心太過,這才又留他來住,他竟一直沒過去守靈?”
見賈璉點頭,賈母跺腳道:
“混帳混帳!如何能這樣!”
立即吩咐鴛鴦,叫趕緊送秦鍾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