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暫時安排好東府裡的事情,便帶人回到榮國府。
他還得趕緊回去見賈母,這才是重點。
吩咐賴大帶人去休息,自己則快步趕去賈母的院子裡。
賈母膽小,自打聽說東府裡頭失了火,果然唬得一直未睡,接連叫人過東府那邊打聽,又不住命人去火神跟前燒香。邢、王二夫人聽說了,都趕過來給老太太問安,鳳姐兒忍著頭痛,也支撐著過來陪著。
此時一聽說賈璉從東府那邊趕回來,賈母連聲叫鴛鴦,快讓賈璉進來。
賈璉乾淨利落地行了禮,賠笑說道:
“老太太放心,祖宗保佑,那邊的火已經全救下去了。
孫兒臨回來的時候,親自上天香樓去瞧了一遍,隻還有點子煙氣,再沒一點子火光了。”
賈母這才放下心來,口內連聲念佛,又叫人再去火神跟前燒香酬神。眾人也都跟著連聲念佛。
賈母又問可曾傷了人,賈璉這才說:
“東府管家賴二帶人查驗過,說是天香樓上倒了燭火,這才惹了禍事。
火場裡有個燒焦了的屍首,珍大哥說……說只怕是蓉哥兒媳婦。”
賈母“啊”了一聲,在場之人無不納罕,甚而有些暗自疑心,卻都不便明言。
還是賈母經多見廣,壓著心頭難受,還能穩住心神:
“東府那邊既然還沒有來報喪,誰都不許先來胡說。”
又向賈璉道:
“璉二處理得妥帖,你也累了,回去歇著罷。
你瞧鳳哥兒,臉兒黃黃的,我方才叫她回去歇著,她也是不肯。
你兩個都是我手邊得力的人兒,可不要累壞了。”
正說著話兒,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
很快,東府裡管家賴二來報:“我們府裡蓉大奶奶沒了!”
此事做定,賈母一聲長歎,想到這個孫媳婦秦氏的素日孝順,做事妥帖,頓時哭將出來。其余眾人一見賈母放了悲聲,再一想見秦氏素日與人和睦親密,性格柔順,對下又憐貧惜賤、慈老愛幼,莫不悲嚎痛哭。
忽然又有丫鬟跑來急回:“不好了,寶二爺聽說消息後就吐血了。”
賈母急得叫人趕緊去請大夫,寶玉倒換了衣裳出來了,立時便要過去過東府去瞧。
賈母見寶玉無事,想來方才吐血不過是一時急火攻心,血不歸經,才略略放下心來,聽說他要去東府,便勸他:
“才咽氣的人,那裡不乾淨;二則夜裡風大,等明早再去不遲。”
寶玉哪裡肯依,死活要去,賈母拗他不過,隻趕緊命人備車,多派跟從人役,前往東府去了。
賈璉在旁瞧著,隻覺得寶玉這倒霉熊孩子果然是被寵壞了的。
所欠缺的就是一條銅頭皮帶,翻飛起來,將這熊孩子抽得如陀螺般旋轉,百病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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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和熙鳳遵著賈母吩咐,同眾人都先各自回去休息。
自賈母院中出來,王熙鳳方才還勉力支撐的精神兒,頓時就萎靡了不少,由平兒在一旁扶著,一路走,一路支著頭揉著太陽穴。
賈璉瞧得搖頭,也上前扶著她:
“老太太知道你身子不得勁,方才就讓你先回去,你還非要在那裡勉強。”
王熙鳳是個好強逞能的性格,素常少不得嫌賈璉性子軟弱,此時神情倦怠,說話也柔和了不少:
“老太太如此說,那是老太太的恩典。可我要真是回去歇著了,
旁人只怕就要說我輕狂了。” 回到屋中,平兒扶著鳳姐兒先倚在床上,這才慢慢幫她脫鞋更衣。
賈璉看鳳姐兒病容之下,臉上素日裡的凌厲都化作了此時的虛弱可憐,便也上前替她揉著太陽穴:
“還是叫大夫來瞧瞧罷。”
鳳姐兒只是皺著眉微合著眼:
“明兒再不好,再去請大夫來瞧罷。
這大半夜的,鬧三鬧四,倒顯得我事兒多,招人閑話。”
賈璉心生憐憫:
這等貴族家中的女人,活得忒累!
以前總覺得像王熙鳳這樣的“霸王花”,仿佛是在賈家為所欲為的主兒,原來也是如此時時處處謹慎做人,唯恐被別人說自己做事不合身份。
他輕輕歎了口氣:
“我原以為你不過是略感風寒,睡一覺也就好了。
早知你如此,我就不跟珍大哥說,讓你去主管料理東府的內裡事宜了。”
“什麽?主管料理東府?”
王熙鳳陡然坐起,兩手還按著太陽穴,但方才還委頓無神的丹鳳眼裡,瞬間放出咄咄光彩。
她素日最喜攬事辦,好賣弄才乾,雖然已經在榮國府裡當家,但還未辦過婚喪大事,正巴不得遇見這事。聽賈璉竟給自己爭取來如此這等好事,頓時心中歡喜,精神一振,連頭疼都不覺好了。
賈璉見她瞬間百病全消的模樣,心中連連讚歎:
這王熙鳳果然是天生來的職場“白骨精”!
這要擱到自己前世的世界裡,妥妥的是要錢不要命的職場精英,絕對能卷死其他所有同事!
不覺笑了出來:
“是我方才見珍大哥那邊府裡出了事,內裡又缺個能精乾處事的人。我想著你是個最聰明能乾的, 這又是個難得的機會,便跟他薦了你去,他也都應了我的。”
鳳姐聞言登時精神大振,眉開眼笑,言語也柔媚了許多:
“我竟沒瞧出來,我家璉二爺是這等能辦大事的人,倒叫我該自插雙目了。”
好家夥!從見面到現在,還是頭一回從自己老婆嘴裡說出來這等蘸著蜜的“我家璉二爺”幾個字。
果然王熙鳳這等女人,是要用權力征服的。
以前的賈璉,或許是做不到,或許是不想做。
但如今的賈璉,已經嘗到了征服的甜頭。
賈璉故意搖頭:
“如今你病著,我倒舍不得叫你操勞了。
待我明兒去跟珍大哥說一聲,讓他另覓高人去罷,沒的累壞了我家鳳哥兒。”
鳳姐趕忙雙手拉住賈璉的胳膊搖晃,翻身就要從床上起來:
“二爺,我的好二爺,你就叫我去罷。”
那聲氣顯然是在撒嬌。
平兒在旁倒先不好意思起來,隻得悄悄往門口旁躲,想找個機會退出去。
“還病著,快別起來。”
賈璉將鳳姐仍舊按在床上躺好,卻反而被鳳姐一把拉倒床上,又一把摟住了脖子:
“璉二,明兒一早我的病一準兒就好了,讓我去料理東府罷,你若不答應,我……”
賈璉以為她又要威脅自己,故意沉下臉:
“你要怎樣?”
頓時就給鳳姐兒一口親在了臉頰上。
賈璉才說了句:“就這……”
又被鳳姐兒送上來的香唇瞬間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