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大溝的時候,已經相距不過十丈,以照夜雪獅的速度,眨眼就到了跟前!
賈璉都來不及遺憾一下他尚未到手的破天富貴和不可限量的美好未來,也來不及回顧一下他取得的初步成績,以及思念一下他眷戀的美女,那寬大的深溝就如同一張巨口,貪婪地要將賈璉整個吞入其中。
就在他準備要閉眼等死的刹那,照夜雪獅的一聲嘶鳴,讓賈璉周身熱血沸騰起來。
是自己讓它跑到這個陡坡上的!
如今遇到這樣要命的深溝,自己如何能先投降放棄,而置白馬於不顧呢?
膽氣,驟然因責任而起。
拚了!
老子寧可摔死,也不能給嚇死啊!
否則死了都是窩囊鬼!
賈璉將小腿緊貼在照夜雪獅體側,將手在照夜雪獅的脖子上重重一拍!
一聲大吼:“衝過去!”
感受到主人身體的力量之後,照夜雪獅明白了主人此時的信心,也仰天一聲長嘯。之後全神貫注,隻待那終極一跳。
一人一馬,人馬合一。
在到達溝邊的一刹那,賈璉身體努力前傾,用盡全力配合馬的動作。
白馬衝天一躍,凌空而起,鬃尾飄揚,矯健如龍,俊疾如風,那絕美得無以倫比的動作,讓一眾夥計的眼睛都看直了。
而此時,賈璉對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他要在騰空的過程中,努力不讓自己成為馬的一點點負擔。
雙腿要盡量輕地靠在馬身兩側,兩手要盡量輕柔地減少韁繩對馬的影響,也就是說,為了讓馬能盡量跳得遠,他必須讓自己也騰空,但又絕不能失控。
他看著對面的溝邊在一點點向自己靠近,但馬的身體,也在一點點下落。
能嗎?夠得上嗎?
老天保佑,千萬要夠得上!
賈璉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照夜雪獅的前蹄,千萬要夠上!要不咱倆可就都玩完了!
可……
可真的是看著差那麽一點啊!
去你NND!
老子拚了!
賈璉已經顧不得做落地時身體後傾的平衡準備,他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前傾斜身子,用身體的慣性去給馬加一點點力。
似乎是明白了主人不惜一切的意味,或者是照夜雪獅也明白前蹄的落點和溝邊還差半尺的距離,它忽然從胸腔深處發出了一聲嘶吼的悲鳴。
也就是這胸腔的一用力,它竟然又將前蹄向前伸出了一尺!
也就在這一尺,讓白馬的前蹄得以踏上了溝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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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馬成功越過深溝的一刹那,夥計們爆發出一片如雷震耳的叫好聲。
“璉二爺是神人啊!”
“璉二爺騎著白龍呢!”
近乎完美的騰躍落地,讓人和馬都歡欣激動,照夜雪獅一聲長嘶,搖動銀線般的鬃尾,歡騰跳躍。賈璉拍著馬脖子,仰天大笑。
隨即,賈璉催動照夜雪獅繼續飛奔,照夜雪獅也精神大振,竟然在到達松樹之前,已經超過了黑馬昆侖奴。
待那女孩子騎著昆侖奴跑回來的時候,賈璉已經翹著腳躺在地上,搖晃著采得的松枝子,笑道:
“你再慢點,我就睡著了。”
說著,還故意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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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子本來就已經氣黃了臉,此時見他如此得意,飛身下馬,舉起馬鞭就衝了過來。
嚇得賈璉趕忙跳起來,已經做好了先護住自己頭臉的準備。
那女孩子卻是直奔照夜雪獅而去,揮鞭就打,邊打邊罵:
“該死的畜生!吃裡爬外!我打死你!”
白馬被打得噅兒噅兒大叫,卻並不跑,一雙好看的大眼睛裡,竟都是眼淚。
賈璉自覺與照夜雪獅也算得生死之交,見它被打,也甚是心疼,便上前一把攥住那女孩子揮鞭的手:
“是你自己賽馬輸了,該打的是你自己,你打馬做什麽!”
“小爺偏要打!你管不著!”
賈璉其實早看出她女扮男裝,本也不想多管,此時忍不住道:
“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什麽小爺不小爺的,你裝什麽蒜啊。真想當小爺,先學會小爺們的脾氣,輸得起才是條漢子,輸不起就回家去當你的小丫頭!”
那小姑娘聞言登時更加大怒:“你住口!”舉著鞭子就又要兜頭抽下來。
正這時,忽聽有人大喊:
“住手!還不住手!”
循聲望去,卻見一個穿著同樣寶藍箭袖的青年,騎馬飛奔而來。
轉瞬間到得面前,飛身下馬,上前一把搶走那女孩子的馬鞭,斥道:
“越發的不像樣了!出來就鬧事闖禍,下回不許出來了!”
轉身趕忙向賈璉抱拳行禮:
“在下姓石,舍妹年幼刁蠻,也是我管教無方,還請多多包涵。有甚損失,我一一包賠就是。”
他二十一二的年紀,身姿挺拔,面白如玉,長眉朗目,長相甚有英氣,但眉間卻仿佛帶著抹不去的一股憂色。且雖然他盡力掩飾,賈璉還是瞧出他左足微跛。
賈璉也立即還禮,笑道:
“石公子有禮,在下賈璉。
令妹不過是和在下方才賽馬而已,也算不得闖禍。”
那石公子見賈璉氣宇不俗,談吐得宜,不由多問一句:
“請教賈公子是此地人氏?”
賈璉也瞧出這石公子有些來歷,便道: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在此地開了一間‘福水燒鍋’,故有時在此小住而已。”
那石公子便不再多言,隻朝那女孩子斥道:
“還不向賈公子道歉?”
那女孩子隻擰著身子不肯搭理賈璉:“他方才都說了只是賽馬而已。”
“人家不追究, 是人家的氣度,茱萸,你也太不懂事了!”石公子朝著那女孩子一甩衣袖,“以後別來我這裡玩了。”
那女孩子立刻變了臉色:“不嘛,我要來!”
立刻朝賈璉拱手作了一揖:
“茱萸小爺這裡給賈公子道歉。”
你妹!給別人道歉還自稱小爺,這丫頭是真欠揍!
賈璉也不客氣,也回了一禮:
“茱萸小爺客氣了,賈大老爺我大人不計小人過。”
聽得石公子望著這二人直不住地皺眉。
待雙方告別之後,茱萸準備上馬,卻又朝著跟著自己的照夜雪獅發了脾氣,舉起鞭子又抽了兩下:
“滾!我不要你這等叛徒!”
那白馬被打得嘶叫,卻仍然跟在茱萸身後,氣得茱萸拔出腰間匕首:“宰了你!”
賈璉本已經上了老馬,此時趕忙又下馬上前:
“這匹馬姑娘既然不要了,可否賣給在下?”
茱萸怒道:“我宰了它也不賣!”
卻聽石公子在旁道:“賈公子既然開口,這馬就送給賈公子好了。”
茱萸剛剛說了個“我不……”
就被石公子打斷道:
“你不答應以後就別來我這裡。”
賈璉要付錢,石公子並不要,茱萸騎在黑馬昆侖奴上氣鼓鼓地跟在後面,看他倆推讓。
分別的時候,照夜雪獅卻對茱萸依依不舍,不住地朝著遠去的馬隊嘶鳴。
賈璉心中納罕,這石公子和石茱萸是什麽人?什麽人家能有照夜雪獅這樣的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