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亮出了寶劍,隨即將它高高舉過頭頂。
賈珍一見之下,不由大驚失色:
“這……這是……太爺的隨身佩劍!”
一旁的賈赦一見賈璉亮出兵器,也嚇了一大跳,攏目光看去,果然是榮國公賈源之胞兄、賈代化之父、賈敬之祖父、賈珍之曾祖父,寧國公賈演的隨身佩劍。
當年賈演就是佩攜著這口寶劍,一路征戰沙場,浴血殺伐,九死一生,才最終得以成為從龍之臣。
尤其當年黃花陵一役,慘烈無比。屍山血海之中,當時身為先鋒的賈演戰至兵盡人絕,早不知自己受了多少傷,連隨身的佩劍都生生砍斷了。
幸而有個十四歲的小家奴焦大,將其從死人堆裡背了出來。一直到兩日後再回到太祖大營,早已傷重昏迷的賈演手裡仍然死死握著那柄沾滿鮮血的斷劍。
太祖皇帝感賈演忠勇,特意命人將這柄只剩了一半的殘劍重新鑄就,待後來敕封賈演為寧國公之時,為此劍命名為“忠勇”,親自賞還給了賈演。
從此,“忠勇劍”作為禦賜之物,便被供奉在寧國府的賈氏宗祠之中,每逢祭祀之日,與寧、榮二公一道,享受子子孫孫的香火祭拜。
誰承想,這柄寶貝竟然被賈璉拿了出來!
他這般如此在當街將老祖宗的禦賜寶劍舉在頭頂,可讓其他人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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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怒道:
“你好大的膽子啊!
當街攔住送殯隊伍,我已經要治你的狂妄非禮之罪,你竟然還敢擅動祠堂裡曾祖爺爺的佩劍!
快來人!給我抓住這個賈家的不肖子孫!”
一旁的賈赦也明白自己兒子闖下大禍,若賈珍認真追究,斷不是能輕易了結的。但自己的兒子,還得自己來護著,於是趕忙也大聲怒斥:
“你個不知輕重的混帳東西!這佩劍也是你能隨便瞻仰的!
還不趕緊送回祠堂去!
自己滾去跪在祠堂裡思過,知道錯了才許起來!”
賈珍聞聽,心中甚是不滿:
你兒子當街給我這個賈家族長如此沒臉,你一句‘跪在祠堂裡思過’,就算了?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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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賈赦是長輩,且因為榮國公一支上,因皇帝開恩,在賈代善一輩上並未降等襲爵,仍為榮國公,到了賈赦這裡,世襲降等為一等將軍,乃是正三品職銜。
而寧國府這邊,自寧國公而下,賈代化降等襲爵為一等神威將軍,曾任京營節度使,賈敬降等襲爵為二等廣威將軍,至賈珍,則降等襲爵為三等威烈將軍,已經是四品職銜。
但畢竟寧公為兄,榮公為弟,是以寧國公一族,時代承襲賈氏宗族族長之位。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下則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則賈蓉為首。
故此雖然賈珍無論從輩分、年齡、官職都次於賈赦,但其身為賈氏宗族的族長,便也足以壓賈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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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賈珍一個冷笑:
“賈璉做此於祖宗大不敬之事,如何能夠放過?!”
陡然一聲厲喝:
“凡賈氏宗族子弟都給我聽著!
賈璉離經叛道,必須拿住嚴懲!人人須得拿出祖宗的忠勇之氣來,誰也不許寬縱了他!”
族長發話,誰還敢不聽,於是圍住賈璉之人,又朝賈璉步步逼近,包圍的圈子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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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嚓啷啷”一聲龍泉之聲。
颯颯飛雪之中,
仿佛打出一道厲閃! 只見賈璉抽劍在手,冷颼颼,明亮亮,如一痕秋水一般。輕輕一揮,劍鋒過處,寒氣陡增,連周遭的回風舞雪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賈璉持劍當胸,將劍鋒上鏨著的“忠勇”二字朝外,催馬繼續向前,一步步朝賈珍逼近過去。
“曾祖爺爺的劍在此,誰敢上來!
‘忠勇’二字在前,誰敢阻我!”
他聲音不大,卻是字字如錐,震懾得周遭之人都紛紛後退。
於是,這騎在白龍馬上的白衣人,在寒光閃閃的劍光裹護之下,又一次將一身白孝的眾人驅散而退,仍舊向前不緊不慢地分波踏浪而來,直行至靈柩棺板之前。
賈珍硬著頭皮不肯讓開,於是被生生逼在了忠勇寶劍之前。
賈珍雖然好色無品,卻並非是個無能的慫包。尤其身為賈氏宗族的族長,他若是就此逃開,只怕日後也沒臉統領全族上下老幼子弟。
眼見得賈璉持劍而來,賈珍心下也慌亂不已。
今日的賈璉中了邪一般反常無比, 誰知道他會不會發瘋用祖宗的寶劍砍殺自己?
賈珍勉強穩定住心神,瞪著眼大喝道:
“賈璉!你瘋了不成!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大逆不道之事!
賈家上上下下可都瞧著你呢!”
“珍大哥,請讓開。”
賈璉說得不緊不慢,但字字帶著冰碴一般,又冷又硬。
“你到底要做什麽!”
賈珍騎在馬上,手已經不自覺地瑟瑟顫抖,他坐下的馬匹感受到了主人的惶恐,也不由得連連倒退。
賈璉不答,他的馬仍然一步步逼近上來。
賈珍的馬一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你到底要做什麽!”
賈璉不答,他的馬仍然一步步逼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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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的馬匹已經貼在了秦可卿的棺材板上。
賈珍自己的身體也已經貼在了秦可卿的棺材板上。
賈璉的馬仍然還在一步步逼近上來。
賈珍大叫:
“站住!
你瘋了!
你要殺族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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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雙手握住“忠勇”寶劍的劍柄,緩緩將其劍鋒向前,瞄準眼前,高高舉過頭頂,顯然就要劈下來。
“快給我住手!
你這逆子!你瘋了不成!”
賈赦嘶吼。
“住手啊!逆天啊!使不得啊!”
賈政跺腳大叫。
賈璉顧不得,運足一口氣,劈!
(劈!劈!劈!必須劈!賈璉已經沒有退路!他能怎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