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糯檢查過婦人的死因,對楚衛道:“她也是被拔舌了,嗆血扼死。可是她的舌頭呢?”
站起身四處查看。
程浦又要暈了,這個女兒相貌那麽美麗可愛,怎麽說起這些可怕的東西,和談天一般正常呢?
楚衛走到新糯旁邊,問道:“她身上也有梅花印記嗎?”
剛才楚衛已經大致檢查過,確定死因和前面兩天的兩起一致,但在手腕處並沒有看到梅花印。新糯說她也會驗屍,他便把接下來細微的查驗工作先交給了她。
但楚衛沒想到,女孩兒在死屍面前,竟然這麽的鎮靜、熟練。
看她驗屍的手法,比那天的老頭還更成熟些。
“算是吧”,新糯點點頭,掰開女屍已經僵硬的手指,讓他看手心。
這次不是梅花印,而是缺了三瓣的乾梅花。
有梅花這個標志,卻沒有銅鏡和舌頭,這個女人和前面那兩個死者,有什麽不同嗎?
或者說花瓣印記只是巧合?
但不可能有這麽巧的巧合。
而且,現在都是炎熱的夏季,梅花早謝了,可能有的也只是乾梅花,那前面的新鮮的梅花印記又是用什麽印下來的?
新糯一邊想著,一邊觀察著室內的東西。
然而很遺憾,半點打鬥痕跡都沒有。
就仿佛,這個人是被人殺死後再帶到這裡的。
楚衛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正要離開,就看到距離女屍不遠的圓凳腿兒上卡著一條極細的白絲。
他蹲下來,身旁一暖,是新糯也跟著蹲在邊上。
“這個凳子腿兒上有點毛刺,”新糯說著,看向站在女屍另一邊的程宇安。
程宇安在母親處見過這個凳子,之前便是因為劃破衣裳才被下人拿了下去,說要修的。
管這些的張嬤嬤已經被人叫來,程宇安回頭問道:“這個凳子,前些天是劃破母親的衣裳叫你們拿下來修的,怎麽還沒修?”
張嬤嬤趕緊道:“這天事情比較多,沒顧上,夫人換了套全新的,我們以為這件就不要了,便拿到了這邊。”
楚衛問道:“當時,你們可清理了這上面的勾絲?”
張嬤嬤很肯定地說:“已經清理乾淨了。”
楚衛撚起那根細絲,倒退兩步,目測了女屍和凳子之間的距離,然後走過去,坐在了凳子上。
那此時倒在地上的女屍,是不是曾向凳子上的人磕頭認錯?
“讓讓,”胡憑的大嗓門傳來,他身後跟著幾個大理寺的差役,走了進來。
楚衛是聽到有人命案的時候,就讓人去通知在外面等著的屬下。
沒想到發生在程家庫房的這件案子,和權一重、白何住的案子是連環案,大理寺來處理,理所當然。
“將屍體帶回去,”楚衛從凳子上站起來,“叫仵作仔細勘驗。”
新糯:“我驗得已經很仔細了,除了脖子上的淤青,她身上連一點抵抗傷都沒有。”
楚衛看她,說道:“大理寺還需要保存驗屍格目。”
新糯哦了聲,程浦趕緊上前來,擋在這女兒身前,免得她又沒大沒小的。笑著對楚衛道:“有人敢在我程家大喜之日殺人,侯爺一定要把那猖狂的凶手找出來。”
楚衛點頭道:“自然。只是目前還不知道,這死者,是貴府上什麽人?”
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程浦不可能認識,他扭頭看了眼就趕緊收回目光,
招手讓程宇安過來:“把管人事的那些人都叫來,讓他們務必配合楚大人的詢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程宇安叉手一禮,退下去了。
門口還圍著不少人,程宇安皺著眉擠出去,很快,程家管人事的男女管事都來了,同時各處的下人也都被通知,不要亂跑,隨時等候傳喚。
“青崖,”程宇安再回來時,門口圍著探頭向裡面看的人中就走出來一個年輕人,扇子敲打著手心,說道:“你家這個妹妹,生辰是不是跟你家不太合?這一回來就是大凶之兆,最好是找城外雞鳴寺的方丈來做做法事啊。”
這人叫萬言,和他的名字一樣,嘴特別碎,是程宇安部司的同僚。
一開始,程宇安都不知道這個人也來了的。
當下,他乾笑一下,說道:“多謝萬兄提醒。”隨後就趕緊走了進去。
程宇安剛進去,便又來一波人勸說外面這波人去宴席處休息。
與此同時,胡憑小山一般從門裡出來,身後跟著幾個抬著死者的差役。
眾人有瞪大眼睛想看看那死者的,也有女子嚇得捂著嘴往後退出老遠。
胡憑誰也不理,誰的面子也不看,很快就帶著人走了。
庫房的大門,也隨之被程宇安關上。
“走吧走吧。”
沒什麽好看的,這些人很快散開,但到了席面上,對程家這個案子的猜測卻都五花八門的出來了。
安靜的庫房內,男管事說完,女管事柳二娘才說道:“奴家所知的情況,和陳管事知道的沒什麽差別。只不過,這何廚娘十分沉默,不喜歡和我們說話,在府裡也沒個走得近的人。平日裡老太太最喜歡她做的甜點,叫過去問過幾回話,那時聽她說,在江南郴州做過廚娘,因主家喜歡梅花的清香味,她做的最好的就是梅花糕。”
楚衛眉頭一動,郴州!
這個地方,是權一重曾經出知的地方。
而昨天他才審過三家酒樓的掌櫃,所謂他的遠方侄子白何住,其實是一年前,三家酒樓背後的真正東家權一重親自帶過去的。
依照掌櫃的所言,權一重對白何住很是客氣,即便白何住整天除了喝酒什麽帳目也不管, 權一重都強調務必要好好對待。
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和郴州有關的死者,想必那白何住與郴州也必然有聯系。
只是這個凶手,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楚衛已經決定回去便查郴州地方的案卷,同時給白何住、廚娘畫像,叫人南下去郴州打聽。
於是他沒有再詢問,起身施禮告辭。
“勞煩程大人,把負責這片兒的奴婢下人都召集好,去大理寺回話。另外,把你們今天的宴客名單,所請雜耍戲班一應外來之人的名單,也都給我一份。”
凶手雖然一點端倪都沒有,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跟程家人沒有關系。今天是女孩兒回家的日子,他便不在這裡大張旗鼓的升堂審問了。
程浦見他沒有為難的意思,趕緊笑著送人離開。
看來這楚衛挺給楚家面子,畢竟之前朝廷官宦家發生什麽案子,大理寺的差役都會前後守門的。
程浦很客氣地送著人出去,沒想到就聽那個女兒喊了一聲:“等等。”
一點禮貌都沒有,他剛想說,只見楚衛已經停下腳步回過身,問道:“程二小姐還有什麽事?”
新糯把剛才驗屍時用的手套還給他,然後指了指天上的太陽,提示他別忘了答應的那個條件。
楚衛好笑搖頭,也不嫌那手套髒,直接袖了離開。
程浦看看女兒,又看看楚衛的背影,心裡突然浮現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這個野生野長的女兒,不會被這京城裡身份最為貴重的看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