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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第333章 商與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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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活字作坊和車馬租賃,都給予這些富商極大的驚喜,但是這一筆巨大的負債,還是讓他們感到一些些壓力。

 但是他們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就不如捐錢,不捐土地,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可轉念一想,家裡的銅錢是不用交稅的,土地可是要交稅的呀!

 可是每年四千貫的利息,這對於他們每一個人而言,這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甚至於大部分捐贈者都負擔不起。

 糾結!

 雖然驚喜不小,但負擔也很重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貸款十萬貫很多嗎?

 利息四千貫很多嗎?

 這就是商人,沒有見過世面。

 說來也真是巧了,就在宋朝慈善基金向馬家借貸時,那製置二府條例司,也在向朝廷貸款。

 王安石的均輸法有兩重含義,第一,為國省錢,舍遠求近,合理運輸貢物,這當然能夠省不少錢。第二,為國賺錢,也就是所謂賤買貴賣,但這就得給本錢啊!

 不然的話,再便宜的貨物也買不起,買都買不起,談什麽賣。

 王安石的變法,核心就是理財,但不給本錢,怎麽去理財。

 難道空手套白狼?

 那跟搶劫有什麽區別。

 王安石還真乾不出這種事來。

 這就是他與那些大奸臣的區別,很多奸臣都是拿著變法當幌子,所謂的手段,只是做那無本買賣,搶百姓的錢,搶商人的錢,來充實國庫。

 可甭管那些富商多麽奸詐,多麽卑鄙,官府也不能去搶,因為只要官府帶頭搶,這種情況只會變本加厲,國家也就完了。

 不過這王安石也是一個狠人,亦或者說藝高人膽大。

 張口就要向朝廷貸款一千萬貫。

 這只能說這強中自有強中手,

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但也引來許多朝臣們的反對,包括政事堂內大半的參知政事。

 這財政本就是赤字狀態,不應該節省為先嗎,要是再額外撥給發運司一千萬貫,那明年啥也別幹了,乾脆直接休年假。

 不過,王安石和趙頊也真沒有想過讓國庫撥錢。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國庫的錢那是有規章制度的,可不是說你皇帝想動就能動的。

 中書門下要是不批,皇帝其實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皇帝也不傻,這皇權與金錢也是息息相關的,要是皇帝手中沒有錢,這龍椅只怕也坐不穩啊!

 歷朝歷代皇帝都是有私房錢的。

 也就是內藏庫。

 趙頊決定從內藏庫撥出五百萬貫,供米三百萬石,並且還在每年上供的錢雜物中,截出兩百萬貫,借給發運司使用。

 大臣們依舊是激烈反對,內藏庫說是皇帝的私房錢,但在北宋這錢也不全是皇帝私人,同時還具備公用的性質,簡單來說,救急。

 主要就是軍餉和賑災。

 如果遇到戰事,國庫沒錢,內藏庫就得撥錢,如果遇到災荒,國庫沒錢,內藏庫也得撥錢。

 但內藏庫,到底是以皇帝的意志為主,大臣們只能去說服皇帝,而不能動用行政命令去製止皇帝。

 今兒上午的垂拱殿,大家又是一番爭吵。

 但趙頊依舊堅定地支持王安石。

 “唉...!”

 出得皇城,文彥博歎了口氣:“看來官家是鐵了心要支持王介甫。”

 司馬光道:“意料之中啊。”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但也未想到,王介甫這麽狠,張口就是要借一千萬貫。”

 文彥博道:“這是借,而不是撥。借就得還,還,就肯定還包括利息,不用說也知道,王介甫肯定跟官家保證,一定能夠賺到錢。

 這一千萬貫投入到市場中,再加上這背後的東主是官家,這是不能虧本的買賣,不用多久,他們就能掠盡商人之利啊。”

 司馬光問道:“君實冒昧問一句,文公是反對撥給發運司一千萬貫,還是反對官家做買賣。”

 文彥博道:“我都反對。”

 司馬光又問道:“那文公以為,孰輕孰重。”

 文彥博沉吟少許,道:“自然是前輕後重,若只是一個商人拿出一千萬貫出來做買賣,也並不是那麽可怕,若其抬高物價,官府還能管管,哪怕是朝中大臣私下做買賣,至少還有官家能管,還有你我可監督,但是官家拿一千萬貫出來做買賣,誰能管得著?”

 司馬光回答道:“司法可管之,若是王介甫拿著這錢,正常采辦,那就也罷了,但是他們敢借此公權,徇私舞弊,司法自也不會放任不管,我朝對於倒買倒賣,可是有明文規定的,容不得他們胡來。”

 文彥博小聲問道:“司法可管官家呼?”

 司馬光沉默少許,才緩緩答道:“官家只是借錢出去,想借此減少國庫損耗,若出現違法行為,亦非官家所願,定是他人所為。”

 文彥博捋了捋胡須,又道:“你有把握能管得住嗎?”

 司馬光頭一揚。

 文彥博舉目望去,但見前面只有著四五勞力正在修補道路,不禁好奇道:“有甚麽可看的?”

 司馬光笑問道:“難道文公沒有發現,近日來,汴梁城內的路況較之之前,要好了不少。”

 文彥博道:“這我倒是早就發現了,這灰塵和糞便都少了不少,也使得朝中官員對於車牌費的抱怨聲小了很多。”

 “不僅如此。”

 司馬光呵呵一笑,“文公這邊請。”

 司馬光引著文彥博來到汴河大街上與州橋路口上。

 文彥博詫異道:“這裡的人流好像少了不少。”

 “不是少了,而是大家都遵守規矩,且在固定的時辰,有專門的巡警在此指揮,故而少有發生擁堵,文公可有看見那亭子?”

 “那好像是警署弄得警亭,每個警亭都設有兩名巡警站崗巡視。”

 “再仔細看看。”

 司馬光道。

 文彥博瞧了眼半響,未有瞧出玄機來,又疑惑地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笑道:“文公難道沒有上橋店喝過酒?”

 文彥博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在說什麽,那警亭所在之處,本也屬於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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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光點點頭,又問道:“文公可知這橋店背後的東主是誰?”

 “好像是高家的。”

 “正是。”

 司馬光笑道:“可如今這一圈全都給拆了,據說當時他們是很想繳侵街稅,但警署都沒有答應。為何?因為這裡既是橋口,又是通往集市的主要路口,非常容易發生擁堵的現象。還有,橋上本有許多小販做買賣,如今可見一人?”

 文彥博點點頭道:“關於侵街之事,警署確實辦的不錯。”

 司馬光道:“可是在此之前,許多大臣都想處理這些侵街行為,但未有人能夠成功的,可見許多事,也並非我們想象中那麽難啊!”

 文彥博卻道:“但是這事能成功,張三是功不可沒啊!”

 司馬光道:“這也是我為何爭取張三的原因。”

 文彥博問道:“你有把握嗎?”

 司馬光點點頭。

 文彥博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

 司馬光道:“之前張三就答應過我,去國子監教訟學,只不過中間發生許多事,此事就給耽擱了,我打算借國子監教學之事,一步步將他引向我的司法改革。”

 文彥博呵呵笑道:“你為了那小子,也真是煞費苦心啊!”

 司馬光突然轉頭看向一處,笑道:“此子之才,是文公與我所不具備的。”

 文彥博偏頭,順著司馬光的目光看去,但見在一處角落裡面,有著三五個少年,正在爭搶一個小球,他們是在踢足球,而不是在蹴鞠。

 蹴鞠為何在宮中的流行,勝於在民間,那就是因為這門檻比較高,足球相對入門就比較低。

 足球很快就在坊間流行起來。

 ......

 教書?

 此時張斐可真沒有這閑工夫,他都快要被馬帥王超的智商給氣壞了,此時正與樊正趕往侍衛馬總部。

 剛一進門就聽得一陣叫嚷聲。

 “這邊!這邊!傳過來呀!”

 “你這是打算傳給誰?”

 “抱歉,踢重了一點!”

 ......

 抬頭看去,但見原本那個操場已經改成了一個簡易的足球場,二十多個禁軍士兵正在球場上飛奔。

 樊正笑道:“三郎,你這足球魅力可是不小啊!”

 是魅力不小,還是宣傳過頭?張斐卻是一陣苦笑:“但是足球可不能保家衛國啊!”

 樊正訕訕一笑,突然道:“咦?那不是衙內和小馬嗎?”

 張斐定眼一看,“還真是這兩個家夥。”

 於是立刻喊道:“衙內,小馬!”

 “三哥?”

 二人立刻跑了過來。

 “張三,大郎,你們怎來了?”

 曹棟棟一邊抹汗,一邊向張斐問道。

 樊正回答道:“哦,我們來找馬帥談點事。”

 張斐問道:“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裡?”

 馬小義立刻抱怨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那些警察平日裡都忙得很,哪有工夫......嗚嗚嗚。”

 說話一般,曹棟棟突然一手捂住他們的嘴,又衝著張斐抱怨道:“張三,你可都怪你。”

 張斐納悶道:“怪我?”

 “對啊!”

 曹棟棟面色嚴肅道:“都怪你要舉辦什麽足球聯賽,還弄這麽高的獎金,大家都想爭奪這獎金,於是就請我跟小馬來教教他們,咱與三衙不少將官的交情都不錯,是盛情難卻。”

 馬小義也反應過來,是直點頭。

 “是嗎?”張斐笑道:“但是你們兩個身為警署的王牌球員,竟然培養對手的實力,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王牌球員?

 曹棟棟不由得目光急閃,這個稱呼倒是不錯,我喜歡。

 馬小義拿開曹棟棟的手,鬱悶道:“我們也想教,但是警署現在忙得很,大家都沒有太多工夫踢球。”

 “小馬?”

 曹棟棟想捂,卻已經來不及了。

 張斐笑問道:“你們兩個不會是想改行了吧?”

 馬小義忙道:“那倒沒有,俺可還是更喜歡當警察,能夠鋤強扶弱,還不用擔心被俺爹打,今兒俺是放假才陪著哥哥來這裡踢球的。”

 自從乾上這警察,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他平時最喜歡抱打不平,但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多管閑事,自找苦吃,身為警察,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抱打不平,只不過要遵守一點點規矩而已。

 可曹棟棟卻是一臉糾結。

 他真的是一不小心踏進來的,可沒有想過一輩子當警察,目前他的重心又都放在足球上面。

 張斐看在眼裡,但也沒有說什麽,他的身份,就不僅僅是經濟自由,已經達到就業自由,點點頭道:“行了,你們繼續踢吧,我先去找馬帥談點事,待會一塊吃飯?”

 曹棟棟忙道:“不了,我待會還得跟他們講解一下這足球陣型。”

 人生價值得以實現?張斐點點頭道:“行!那就改日吧。”

 剛剛來到堂外,但見王超領著兩位將官便迎了出來,這待遇是相當不錯。

 “賢侄來了!”

 “賢侄?”

 張斐不由得一愣。

 咱們關系什麽時候這麽親近了。

 王超立刻道:“我與你嶽父大人也算是相識,叫你一聲賢侄,不行麽?”

 “行!當然行!是晚輩受寵若驚。”

 張斐訕訕點了下頭。

 入得堂內,張斐就將一份名單交給王超,“馬帥,這可是你讓人送去的名單?”

 王超接過一看,“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張斐道:“馬帥不覺這有問題嗎?”

 王超直搖頭。

 張斐道:“侍衛馬一共三十六支隊伍參加比賽,這...這沒有問題嗎?”

 當他看到這份名單時,都給氣笑了,好好的足球聯賽,愣是給王超變成了侍衛馬內部友誼賽。

 要命的是,這還只是侍衛馬,那邊還是侍衛步,殿前司,這麽算下來,光三衙就一百多支球隊,那別人還踢不踢啊!

 關鍵張斐也組織不了這麽多比賽啊!

 王超哼道:“我侍衛馬十余萬人,警署才多少人,相比起來,咱組建三十六支球隊,並不算很多,而且我們這麽捧你的場,你還不滿意?”

 若按比例來算,這確實不多,誰特麽敢跟三衙比人數,那不是瘋了。

 我滿意你妹的,你這是捧嗎?你這分明就是捧殺啊!張斐心口不一地笑道:“馬帥來捧我的場,我當然非常感激,但如果讓侍衛馬三十六支隊伍參賽,那我的足球聯賽可能就沒了。”

 王超疑惑道:“為何?”

 張斐道:“馬帥可有聽聞,最近城內流傳許多謠言,說我要用足球取代蹴鞠?”

 王超點點頭道:“這我聽說了,但與此事有何乾系?”

 張斐道:“而這其中包括許多朝中大臣,他們正在找我的麻煩,如果讓侍衛馬三十六支隊伍參賽,那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肯定又會借題發揮,說我的足球擾亂軍心,令禁軍將士玩物喪志,什麽侍衛馬,改成侍衛足算了。馬帥,這禁軍是有禁軍的職責,可不是專門踢球的。要隻組建一直球隊,賺點錢貼補軍費,這是可以的,但若是組建這麽多球隊,這肯定是貽人口實的。”

 他話剛說完,一名將官就道:“馬帥,下官以為張三言之有理,這要是引來文官們的彈劾,只會惹得一身麻煩啊!”

 這些武將對此也是非常忌憚,而且張斐也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王超稍一沉吟,又向張斐問道:“你是何建議?”

 張斐道:“最多殿前司、侍衛馬、侍衛步各組建一隻隊伍,不能再多了。”

 王超對此有些遲疑,侍衛馬裡面有很多番號的,彼此也不是那麽融洽,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

 張斐又解釋道:“馬帥,這人人都崇尚強者,三十六弱旅是遠不及一支強隊受歡迎得,越受歡迎的隊伍才越能賺錢,所以從利益方面來說,一支球隊也勝於三十六支球隊。

 而從三衙之間的競爭關系來說,如果殿前司、侍衛步將所有厲害的選手都放在一個隊裡面,那馬帥你這三十六支隊伍,只會被他們踩在腳下。”

 王超微微一怔,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錢少賺一點,那還只是次要的,如果被殿前司、侍衛步給踩在腳下,那是絕不能允許的。

 談及完此事,張斐與樊正便離開了。

 “三郎,你此番說辭,可真是無懈可擊,不瞞你說,這要是換我來,我...我可能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出得侍衛馬,樊正是一臉崇拜地說道。

 他之前拿到這份名單時,這頭都是大的,因為規則並沒有限定,而對方又是三衙,雖說宋朝重文輕武,但是三衙統帥,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得罪的了。

 他才趕忙去找張斐。

 張斐笑道:“那行,下回就換你來吧。”

 “啊?”

 樊正忙擺手道:“我可不行。”

 張斐瞧了樊正一眼,笑意一斂,正色道:“大郎,你白礬樓目前到底也就這麽大,買賣方面也比較單一,所能得到的歷練有限,而相比起來,這慈善基金會更能夠鍛煉人,這對你而言,其實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畢竟咱們慈善基金會背後的勢力也不弱,你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可能就不會再有了。”

 樊正聽罷,沉吟半響,突然拱手道:“多謝三郎點撥,正必當全力以赴。”

 他的野心其實不小,他一直都想將白礬樓打造成一個綜合體,但是具體怎們實施,他也沒有一個具體計劃,目前來說,是有機會,他就摻和一下。

 比如說慈善基金會,他就要求放到白礬樓來。

 然而,慈善基金會就是一個大雜燴,包羅萬象,涉及到很多買賣,掌管基金會,必然是要通曉縱橫捭闔之術,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歷練機會。

 張斐點點頭又道:“陳員外他們肯定也會盡快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加入慈善基金會,這個班子就由你帶著,若出問題,我就找你。”

 “是。”

 樊正點點頭。

 張斐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與我們慈善基金會是天作之合。”

 樊正臉都紅了,“三郎謬讚了,正愧不敢當。”

 可說著,他又有些納悶了,“不知三郎負責什麽?”

 張斐笑道:“我負責花錢呀, 哦不,我負責捐錢。”

 “啊?”

 樊正一愣。

 張斐一本正經道:“你可別小看這捐錢,這可是慈善基金會最難的任務,朝廷能夠容忍慈善基金會的成立,不就是看在慈善二字上面麽,要是捐得不好,那會出大問題的。”

 樊正想想,還真是如此,朝廷可不會管你賺多少錢,他們只會盯著你捐多少錢。

 其實張斐不可能將重心放在慈善基金會上面,到底這不是一個資本時代,而是一個封建時代,而且正面臨著一場政治風暴,他的重心還是放在朝中。

 關鍵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他可以憑借著超越時代的見識,布置一些計劃,但讓他具體是執行每一項事務,他或許不如樊正。

 這真得是需要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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