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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第338章 滲透
最新網址: 張斐的這一次“無意”捐助,在這個初冬時節,拉開了一場教育改革的序幕。

 可話又說回來,教育改革,在宋朝其實早已經發酵,慶歷新政,就刮起了一陣學術改革熱潮。

 主要就是范仲淹提出的“精貢舉、擇官長”等十項改革主張,改革當時教育系統,一改當時崇尚辭賦的浮淺學風,重經義、重時務、重實際。

 如今的王安石、司馬光,也是在走這條路。

 簡單來說,就是要務實。

 如漢唐的“章句注疏之學”,實在過於腐朽,已經嚴重製約儒學的發展。

 這還真不是范仲淹、王安石的個人理念,而是士林中普遍的需求。

 在歷史上,王安石也是給予漢唐的“章句注疏之學”一記重拳,令其在之後的數百年一直萎靡不振,直到清初才卷土重來。

 而張斐的到來,只不過是在其中添加了一場教育競賽。

 趙頊似乎也比較滿意這種現狀,還分別讓王安石與司馬光在國子監掛職司業,掌訓導之政。

 司馬與王的理念之差,也立刻顯現出來。

 司馬光是直接采用張斐的教程,但是對於國子監之前的教學章程,他並未做出重大修改。

 簡單來說,他還是將律學館算在國子監內。

 但是王安石是直接顛覆國子監的制度,他立刻在算學館,設立三舍法。

 外舍2000人,內舍300人,上舍100人。

 依一定年限和條件,由外舍升入內舍繼而升上舍。

 以往國子監招生,都是官宦子弟憑借恩蔭入讀,舉人、進士亦可入讀,導致的現今國子監學生一共不足兩百人。

 但王安石規定可以招納兩千人。

 這人從哪裡來?

 所以算學館不但有前二者,同時還允許庶民經考試入讀。

 他沒有改變之前蔭生制度,但同時又開辟新的生源。

 這也符合他一貫的政治理念,開源。

 但這還不是關鍵,關鍵就在於,王安石表示合格者,將可直接進入製置二府條例司。

 蔭生通過國子監入朝為官,走得還是恩蔭這條傳統道路,甚至可以說,國子監就只是官宦子弟入朝為官的一個捷徑,讓他們不需要經過那殘酷的科舉。

 那些紈絝在裡面,十有八九是花天胡地,混混日子,反正他們也就是走個過場,這也導致國子監周邊全都是煙花之地,風月場所,國子監腐敗的也是一塌湖塗。

 但王安石這麽一變,問題就來了,一方面王安石允許庶民考試進入算學館,在算學館合格者,又可直接進入朝廷為官。

 換而言之,庶民也可以避開了科舉,直接通過學院入仕。

 教育與仕途是直接搭上線。

 這其實也蘊含著現代的教學理念。

 這本就是王安石所期望的,他早就在思考這事,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這一下就拿出整套章程來,但是王安石現在並沒有明說這一點,因為這事本也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但是在他巧妙的安排下,已經達成這個目標,只不過局限於算學館。

 並未改變整個制度。

 這麽一來的話,反對派還不好說些什麽,成立算學館的初衷,就是要為新法培養專門的人才,學成直接進入製置二府條例司,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王安石這一番騷操作下來,差點將司馬光氣得吐血。

 你老小子真是不講武德。

 司馬光可沒有繞開科舉的意思,但是王安石這麽乾,就等於是壞了規矩,去他算學館讀書都能夠做官,要是來律學館不能當官,若不是真粉絲,誰還會來律學館。

 這怎麽贏?

 司馬光跑去找文彥博、富弼、趙抃等人商量。

 商量來,商量去。

 大家的意見最終弄非常統一。

 也得這麽乾。

 他們心裡也清楚,就那些官宦子弟,十有七八都是不成器的家夥,想要將那撥人凋琢成玉,你得花多少工夫。

 而那些年輕官員,雖然有才乾,但願意進入律學館的肯定只是少數,這人數有限。

 王安石更多是以才智取生,庶民中的人才,就都會跑到那邊去。

 然而,如果人才都跑去王安石那邊,這不用想也知道,未來肯定是會輸的。

 朝中將會充滿大量支持新政的人。

 這將會改變朝廷兩派的勢力。

 答桉顯而易見,你也只能這麽做。

 司馬光也只能學著王安石,大開庶民之門,從中取才。

 這就是競賽。

 競賽與黨爭完全不是一回事。

 黨爭是你讚成,我就反對,無論是非對錯,反之亦然。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這就是後來司馬光為何將新政要全部抹去,一絲不留,臨死之際,都還念著如何徹底抹去新政。

 那時候的司馬光完全將自己局限於一個非常狹隘的空間內。

 後來蔡京反攻倒算,又立元右黨人碑,將司馬光、文彥博、蘇軾等一乾人全部打成奸臣。

 要知道蘇軾後來還強烈建議保留新法中許多優秀的法律。

 所以,如果根據黨爭論來說,保守派打死也不會這麽乾,而且是要找各種反對、阻擾。

 而競賽就是你這麽乾,那我也這麽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們比比誰更吸引人才。

 雖然司馬光、王安石眼中只有競賽、教育、人才,並沒有太在乎經費問題,但是此事的起因到底是因為張斐。

 這錢還是要捐的。

 當然,張斐也樂意非常捐這錢,只不過這慈善基金會並非他一個人的。

 白礬樓。

 慈善基金會總部。

 今日主要捐助人皆已到齊。

 他們來此就是商量獎學金一事。

 但是他們坐在這裡,總覺得有些怪異。

 咱們一群商販,坐在這裡,談論國子監的事。

 這...。

 在以前真是無法想象的。

 周延突然歎了口氣:“我還真是頭回知道,原來做善事是這麽不容易,咱們就一群商人,拿點錢出來救濟窮人就行了,摻和什麽國子監的事,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不少商人紛紛點頭符合。

 這事他們都覺得很冤,讓他們選擇,他們絕不會答應的,他們也都是等這事爆出來之後才知曉的,當然大家都很慌。

 直到今日,大家仍對此有些不滿。

 只不過後來又有兩個大財主,捐助一筆錢進來,支持捐助國子監,這才減輕他們心中的怨氣。

 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就道:“話也不能這麽說,那些學生,將來都有機會入朝為官,咱們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給予捐助,此份恩情,必有回報,不求他們額外照顧咱們,但求他們不針對咱們就行,我倒覺得這一筆捐助非常劃算。”

 這商人不是別人,正是春風十裡的掌櫃,古一元。

 谷濟雖然已經離京,但是他離京前辦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捐助三十頃土地到慈善基金會,並且讓古一元來做代表。

 他們家還是希望擴張慈善基金會在朝中的影響,以便於將來讓谷濟重回東京汴梁。

 而古一元的這一番話,同樣也得一些商人的認同。

 反正這錢不捐也得捐,捐給窮人,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毫無價值,就不如捐給官員,十個裡面,只有一個願意給他們回報,那都值了。

 馬天豪大咧咧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不如想想,如何將這事做好,如此對我們才最有利。”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張斐。

 如這種事,他們可不敢擅自做主,既然主意是張斐出得,就還是得以張斐為主。

 張斐笑道:“相信諸位也聽說最近算學館和律學館的一些改變。”

 眾人稍稍點頭。

 “這種改變,更利於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捐助。”

 張斐道:“因為其中有一點非常關鍵,就是不管律學館,還是算學館,都將針對庶民招生,眾所周知,以前國子監的學生,多半都是恩蔭子弟,國子監對他們會有食住方面的照顧,但是許多庶民學生都是出身貧寒。

 這會使得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捐助,變得更加有意義。我的想法是,根據算學館、律學館的考試評分來做標準,目前我打算從三舍中各取十名家境貧寒,且成績優異者,每年給予二十貫生活補貼,十人每年就是二百貫。三年之後,每年的支出將會達到六百貫。”

 根據王安石的制度,第一年只會設一舍,考試合格者,才會上升,到時大宋慈善基金會,就會根據這次考試的成績,以及綜合表現,評選出十位學生。

 陳懋遷擔憂道:“聽說算學館取生將會達到兩千名,咱們就捐助十人,國子監會不會不滿?”

 這種事最擔心的就是好心做壞事。

 別錢給了,未能討到好。

 張斐道:“標準是設在兩千人,但是這頭一年肯定招不了這麽多人,我的預算是,頭一年捐助國子監一共是六百貫,第二年達到一千貫,第三年達到一千四百貫。之後我們會根據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收益,再做評估,慈善嗎,當量力而行。”

 黃燦擔憂道:“這種事要能夠量力而行就好了。”

 這是捐給朝廷,不是捐給百姓,多半是只能增多,而不能減少。

 張斐呵呵道:“我倒是希望別量力而行。”

 “此話怎講?”黃燦立刻問道。

 張斐歎道:“三年之後,若要量力而行,咱們不得捐給幾千貫進去,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啊!”

 “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

 馬天豪突然問道:“對了!到時該如何評選?”

 張斐道:“這個到時還要跟學館那邊再商量,但是目前商定的是,學館那邊會給我們提供一份成績單,或者我們自己主動去詢問,我們的職責就是評估這份成績的真實性。”

 樊顒好奇道:“這如何評估?且不說咱們都不懂,就是懂,這也是得罪人的事啊!”

 古一元也點點頭道:“官場中的事,可是非常複雜的,不一定就是成績優異者入仕,這個......。”

 張斐笑道:“我倒是樂意買這人情債,但問題是,買得起嗎?”

 眾人不語。

 他們的善款都是來自於利潤,拿去當獎學金就還行,要是拿去搞政治賄賂,翻個十倍都少了。

 張斐又道:“故此我認為先將規矩定好,一切都按照規矩來,如此反而不會有怨言。”

 陳懋遷道:“三郎,那你這規矩可得定好,最好是一切都能夠查得明白,別到時弄得模擬兩可,那可是最麻煩的事。”

 張斐點點頭道:“我知道,這我會注意的。”

 正當這時,樊正突然快步走了進來,在張斐耳邊滴咕了幾句。

 張斐詫異道:“這麽快?”

 樊正點點頭。

 “真是老實人啊!”

 張斐呵呵一笑,又站起身來,朝著眾人道:“抱歉,我這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先跟大郎討論一下。失陪了。”

 說罷,他就出得大堂,又通過甬道,來到旁邊的休息室。

 “三哥,你來了!”

 只見馬小義走了過來。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衙內沒來麽?”

 馬小義訕訕道:“哥哥在指導別人練球。”

 張斐呵呵一笑,又與他一同入得屋內。

 但見裡面坐著一個官員。

 此人正是三司胃桉的丞,名叫梁少棟,由於他是從吏升到官員的,是過硬的技術,於是曹評就讓他來負責專門為警署提供武器研發。

 “張三見過梁丞。”

 “有禮!有禮!”

 梁少棟起身回得一禮。

 如今張斐雖然還是一個耳筆,但是對於他們而言,就是財神爺,自然得以禮相待。

 張斐忙問道:“梁丞,聽聞胃桉已經將警察用的武器,研製出來。”

 “是的,是的。”

 “是的。”

 梁少棟趕忙打開桌上的木盒,又將上面那一層來拿出來,只見裡面放著兩把武器,一長一短,長的那把,似劍無刃,有柄似棍,而短的那把,張斐認識的,就是忍者神龜老三用得鋼叉。

 “小馬,你覺得如何?”

 張斐轉頭看向馬小義。

 馬小義拿起那兩把鋼叉,“這鐵尺倒是挺適合咱們警察,方便攜帶,且又能招架武器,攻守兼備,可是好使,還不易傷人。三哥,要不你拿起那細棒,咱們比試一番,俺給你演示演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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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竟比劃起來。

 “免了!免了!”

 張斐趕緊連退幾步,“我又不會武功,你與我比劃甚麽,待會找你哥哥去練。”

 “三哥莫怕,俺不會傷到三哥的。”馬小義嘿嘿一笑,手指一抖,兩把鋼叉在他指間旋轉數圈,然後插入腰帶中。

 這一套動作,真是行雲流水。

 “玩得挺溜的呀!”張斐笑道。

 馬小義道:“三哥,你莫不信,啥武器,俺能夠使喚。”

 張斐笑著點點頭,笑道:“看來你對此非常滿意。”

 馬小義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這細棒呢?”

 馬小義道:“也挺不錯的,不過俺還是更喜歡這鐵尺。”

 張斐又想梁少棟道:“梁丞,真是想不到你們三司胃桉任地厲害,短短數日,就能夠研發出這麽稱手的武器,我本還想再多捐點錢給你們的。”

 梁少棟本想拱手謙虛幾句,可聽到這後半句,頓時變得目瞪口呆。

 他們這麽積極,無非就是想從張斐這裡弄點捐贈。

 平時為朝廷乾活,那是能拖則拖,想盡辦法偷懶,反正乾多乾少,到手的錢是隻少不多,但是為大宋慈善基金乾活,大家都很努力去想,就想多爭取一點善款。

 但此時梁少棟又覺得,好像不應該這麽快,這研發完了,就無事可幹了,就沒得錢了呀。

 這就尷尬了呀!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突然道:“其實就我個人而言,對這武器,並非非常滿意。”

 我改!我願意改!改多久都願意!梁少棟趕忙道:“不瞞三郎,其實這只是一個樣式,看來給你們看看,到時我們還得拿回去再完善的。”

 馬小義道:“俺覺得這挺好的,也沒啥要完善的。”

 梁少棟恨不得將這小子給踢出去。

 這廝也聰明,他突然領悟到研發的關鍵,就是拿一點點出來,勾起人的興趣,大家才會繼續投錢,一下子就搞完了,那就結束了呀!

 張斐點點頭道:“我讚成小馬所言,這武器沒啥可完善的。”

 梁少棟疑惑道:“那三郎的意思是?”

 張斐道:“有道是刀劍無眼,這兩把武器,無法保證我們警察佔絕對優勢,對方也有可能使用克制這種武器的武器。”

 馬小義疑惑道:“三哥,你不懂兵器,這兵器之間,總會有相互克制的。”

 張斐道:“那我們捐錢的意義何在?我希望研發一種武器是罪犯無法獲得的,只有咱們警察有,同時,我們的武器是佔有絕對有事的,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拿出來就能夠嚇唬住對方。”

 馬小義撓著頭道:“還有這種武器麽?”

 張斐轉頭向梁少棟問道:“梁丞,有嗎?”

 梁少棟是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突然眼中一亮,“有!”

 張斐問道:“什麽武器?”

 “火器。”

 梁少棟激動道:“這火器可是咱們朝廷專有的,一般賊子是不可能有的。”

 馬小義反駁道:“那些賊子不用火器,那是因為火器對他們而言也沒啥用,哪怕是在戰場上,用處也不是很大,不及鐵尺也。”

 梁少棟腦子飛轉,“我們可以想辦法造出一種火器來,方便警察使用,可在遠距離便可殺傷賊子,令其不敢妄動。”

 “有點意思!”

 張斐笑道:“過兩日我會叫人先撥兩百貫給你們, 其中一百貫作為這鐵尺的犒賞,另一百貫則是用於你們研發火器,如果真能做到你所言的那般,我還會加大捐助的。”

 梁少棟聽得是心花怒放,連忙點頭道:“三郎還請放心,我們一定能夠研發得出。”

 他方才那番話,純屬是吹牛皮,目前的火藥都是放在弓箭上面用的,純屬嚇唬人,最牛逼的,也就是在花炮裡面發點小石子。

 但沒有想到,張斐立刻答應撥錢。

 透了!

 徹底悟透了!

 這火器就是個聚寶盆啊!

 這經費不要上個十年,是絕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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