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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第132章 上哪也得給坐
最新網址: “蘇先生?”

 當張斐見到蘇軾怒氣衝衝地來到自己家時,不免感到很是詫異。

 “張三,你......。”

 “蘇先生!”

 蘇軾指著張斐,剛說兩個字,忽聽得一聲充滿激動的叫喊聲,而且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趕忙偏頭看去,但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美女,就這姿色,汴京也是難得一見,頓時神色一變,面帶微笑,彬彬有禮道:“小娘子認識蘇某?”

 許止倩盈盈一禮,“回蘇先生的話,小女子姓許名止倩,曾向先生請教過先生所作的《刑賞忠厚之至論》,蘇先生忘了麽?”

 張斐看著嬌羞的許止倩,當即是一臉鄙夷,明明就是一個女漢子,你裝什麽淑女,要不要臉啊!

 “許止倩?”

 蘇軾想了想,突然指著她,激動道:“許仲途之女?”

 許止倩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其實許止倩最先認識蘇軾,倒不是因為他的詩詞,而是因為蘇軾曾在應試中,寫下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許止倩是尤為喜歡,視若珍寶。

 約莫在七八年前,她曾與蘇軾有過一面之緣,還就這篇文章請教過蘇軾,那時候的蘇軾真是風流倜儻,帥得掉渣。

 迷得許止倩不要不要得。

 蘇軾又認真打量了下她,呵呵笑道:“記得當時你還只是一個小女娃,想不到一轉眼工夫,都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要不要抱一抱呀!你個壞蜀黍!張斐咳得一聲。

 蘇軾這才將目光轉向張斐,立刻想起此行的目的,當即憤怒地指向張斐,“張三,我托你打官司,你為何要害我?”

 張斐錯愕道:“我沒有害先生啊!”

 “還說沒有?”

 蘇軾怒道:“咱們之前說好得,告集聚賢盜我詩詞文章,你卻用以‘襖書襖言’罪起訴,在此桉中,唯有我可能會犯此罪,你這不是害我又是甚麽?”

 張斐一臉冤枉道:“我是以此罪狀告那集聚賢,而非是蘇先生。”

 許止倩點點頭道:“是呀!蘇先生,你會不會是弄錯了,那狀紙還是我寫得。”

 張斐皺眉道:“不會是開封府從中挑撥離間吧?”

 蘇軾一揮手道:“與開封府無關,呂知府只是找我過去問明緣由,但是我必須問清楚,此事與襖書襖言罪,有何關系?”

 其實還真是開封府在從中作梗,元凶就是通判李開,他告訴蘇軾,張三這人神鬼莫測,他以這罪名起訴,萬一在堂上倒打一耙,你可就完了呀。

 蘇軾也傻了,怎麽會以這個罪名起訴?

 於是趕來張家,向張斐詢問清楚。

 張斐道:“若不冠以這等大罪,又如何杜絕此類事件再度發生。”

 蘇軾聞言,神色稍稍緩和一些,又沉吟片刻,道:“話雖如此,但是律法之事,又豈能隨意編排罪名。”

 不能隨意編排?呵呵,再過幾年,你就知道錯了,這只是一次預熱啊。張斐笑道:“還請蘇先生相信我的專業,有時候看得更高更遠,不代表是隨意編排。”

 “更高更遠。”

 蘇軾不禁用懷疑的眼神瞧了張斐一眼。

 在我蘇某人面前說這話,莫不是欺我還未吟誦出那句“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千古佳句?

 張斐笑道:“如果蘇先生不相信在下,亦可撤銷訴訟。”

 蘇軾手一抬,“那倒不必,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看得多遠多高?”

 才華橫溢的他,就沒有服過誰。

 ......

 原本這個官司,就已經引起文壇極大的震動。

 因為當今輿論就是控制在文人手中,而這個官司又與文人息息相關,當事人還是蘇軾這等風流才子。

 噱頭十足。

 導致整個文壇都在議論此事。

 而當“造襖書襖言”的罪名爆出之後,是直接引爆整個輿論。

 霎時間,流言滿天飛。

 甚至於其弟蘇澈都勸蘇軾放棄此次訴訟。

 這個罪名太可怕了。

 文人之大敵。

 沒文化都造不出這罪啊!

 ......

 相國寺!

 “走水啦!走水啦!”

 只見一人驚恐地大聲喊道。

 “哪裡走水了?”

 “你們看不見麽,那裡,還有那裡,全都在冒煙。”

 “你看清楚,那些都是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

 “書店!他們都在燒有關蘇子瞻的書籍。”

 “......?”

 一點也不誇張地說,此時此刻,全城書商都在焚燒有關他蘇子瞻的書籍。

 隨處可見濃煙滾滾。

 那集聚賢的東主,更是絕,聽聞此事,是二話不說,直接拉上妻兒跑路,啥都不要了。

 這個罪名不可怕,可怕的是張三啊。

 張三說是這罪,不是也是啊!

 這罪名若以最高判罰來處置,那就是絞刑啊!

 此時不跑路,更待何時。

 好在開封府的人及時趕到,將他們給攔了下來,帶回去審問之後,又好生安慰他一番。

 開封府認為,集聚賢就不可能犯這罪。

 ......

 王安石慶幸自己聽從呂惠卿的建議,不然的話,這風頭還真有可能被張斐給搶走。

 這個罪名絕對是火上澆油。

 一個是文人最討厭的事,一個是文人最害怕的罪名。

 二者合一。

 簡直就是一個怪胎。

 他自己都非常好奇,趕緊去預定席位。

 .....

 本還想將這官司扔去司理院的呂公著,此時已經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因為所有的聽審位都已經被預定,就連那甬道都被納入聽審席位。

 清一色,全都是文壇大老。

 司理院那小院,哪裡裝得下啊!

 關鍵,這麽多大老,要審得不好,那可就丟人了呀!

 呂公著忽覺亞歷山大,但是此事已經引起民間很多現象,得趕緊審理,於是他直接安排明日開審。

 ......

 大理寺。

 “這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司馬光是直搖頭道:“隨便一件事,只要落到他手裡,必成大事,若是個個耳筆之人都如他一樣,那還得了啊!”

 說到這裡,他瞧了眼對面的許遵,“真是名師出高徒,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許仲途本是第一奇葩,跟張斐一比,太正常了。

 許遵很是羞愧道:“說來司馬大學士可能也不信,我只是給了他一些幫助,真沒教他什麽,若是教了,我也感到自豪。”

 說著,他又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我聽聞呂知府又打算在府院審理此桉,司馬大學士何不借此桉,試驗一下新法?”

 司馬光擺擺手道:“凡事都得師出有名,如今我都還未奏請官家,就貿然乾預開封府審桉,只會貽人口實。如果這司法改革是從違反規矩開始,又如何能夠成功。”

 許遵稍稍點頭道:“那倒也是。”

 在行事作風上,其實許遵跟王安石更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呂公著本就是被迫在府院審理,你稍稍乾預一下,將這官司拿來實驗一下,有何不可,這又不影響公平公正,只是改變一下流程。

 司馬光不同,一步步來,講究謀而後動。

 此番司法改革,張斐都是提供現成的給他們,但司馬光卻尋思著,要先去培養人才。

 這得猴年馬月去啊。

 ......

 翌日!

 這大清早的,開封府院內已經是人滿為患。

 一目望去,全是老頭。

 真是文豪薈萃,難得一見的盛會。

 此事雖不大,但與他們息息相關。

 而同為老頭的呂公著,差一點點就成了晚輩,出去打一圈招呼,這腰都快直不起了。

 拉著王安石和司馬光這對老友訴苦,我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雖然他們都是來聽審的,但鑒於他們的名望和地位,這對於主審官有著很大的壓力。

 上回審刑院,好歹也是北宋雙子星坐鎮,這回可就他呂公著一人。

 司馬光撫須歎道:“我也覺得這確實有些不妥啊!”

 王安石立刻問道:“有何不妥?”

 他當然是向著張斐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司馬光其實也是向著張斐的。

 司馬光道:“知府的主要職責還是要治理州府,此關乎一府百姓的生計,而如今官司越來越多,耗費了府院大量得人力物力,豈不是本末倒置。”

 呂公著頻頻點頭。

 理解萬歲啊!

 王安石道:“下面不還有司理院麽?知府審不了幾個桉子。”

 司馬光道:“但最終還是得知府來做判決。”

 王安石聽他話裡有話,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司馬光就道:“若是將二者分開,是不是會更好一些。知府不用再審桉,專顧治理州府,至於司法方面,則是另交衙門處理,二者互不隸屬。”

 呂公著點點頭,“這麽安排,確實要更為合理啊!”

 雖然這麽安排,明顯是要削弱知府的權力,但北宋各職位多半都是三年一換,呂公著到期肯定不會再繼續當知府,不是禦史台,就是三司。

 職權的變動,跟官員的利益,不是那麽大。

 王安石呵呵道:“看來外面傳言不虛,你果真是想進行司法改革。”

 司馬光哼道:“難不成就準你王介甫改革變法,不準我司馬光改革變法。”

 王安石尋思著,找個事安置這老頭也好,免得這老頭閑著沒事,老是跟自己對著乾,呵呵道:“我可沒有這麽霸道,但是這事我說了不算,你得去說服官家。”

 他改變變法主要是針對財政,同時也涉及到軍政、行政,唯獨司法方面幾乎沒有,因為司法方面沒什麽弊政,不是迫切的需要改革。

 司馬光要搞司法改革,等於是對他退避三舍,你不弄的,我再來弄。

 這要還不讓的話,那真的有些欺人太甚。

 ......

 “富公也來了呀!”

 韓琦看到富弼,主動走了過去,打了一聲招呼。

 富弼只是微微拱手:“想不到韓相公也有如此雅興。”

 韓琦呵呵道:“雅興倒是談不上,純屬好奇啊!雖說盜印他人詩詞,用以賣錢,的確可恥,但要說什麽罪名,那倒也有些過分了。”

 富弼點點頭道:“我與韓相公想的一樣,這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還以這麽重的罪名爭訟。”

 韓琦笑道:“這才引人好奇,張三這官司到底會怎麽打,才能令人信服。不知富公有何高見?”

 富弼搖搖頭道:“我也未想明白。”

 要是想明白了,他就不會來了,他足疾未愈,不便到處走動。

 韓琦突然目光往旁邊一瞟,喊道:“蘇二郎。”

 蘇軾有個早夭哥哥,故大家還是叫他二郎,但實際上他就是大哥。

 身在庭院的蘇軾,一看韓琦叫他,邊上還有富弼,趕忙來到甬道上,“晚輩蘇軾見過韓相公,富相公。”

 韓琦問道:“你小子之前挺大度的呀,怎麽此番回來,變得這麽斤斤計較,人家就是盜印你幾首詞,你就要人家一家老小的性命。”

 富弼也頗為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蘇軾真是有苦難言,忙解釋道:“韓相公誤會了,晚輩絕無此意。最初晚輩只是聽聞張三打官司厲害,想見識一下。恰好晚輩又不喜那集聚賢盜印晚輩的詩詞,故就想借此事見識一下那張三的手段,晚輩只是要求杜絕他人再盜用晚輩的詩詞,不曾想,竟然會鬧得這麽大。”

 富弼問道:“這種事如何杜絕?”

 蘇軾答道:“晚輩不知,但是張三說可以,晚輩也想知道他會怎麽去杜絕。”

 韓琦、富弼相視一眼,皆是一臉困惑。

 文字這東西,人人皆可用,如何杜絕。

 韓琦叮囑道:“到時若真讓張三告贏,你最多也只能索賠一些錢財,絕不能定太重的罪。”

 雖然他在生活上,是無比奢侈,但是他在對待百姓這事上面,還是非常仁慈寬厚的。

 蘇軾忙道:“就算韓相公不說,晚輩也不會這麽做的。”

 忽聽院外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只見一輛馬車穿過擁擠的道路,緩緩來到府門前。

 與上回不同,沒有歡呼,沒有助威,因為今日站在門外的,幾乎是清一色的文人,只有曹棟棟、馬小義等一些衙內、公子黨,摻雜其中,普通百姓是一個沒有。

 百姓也想看來熱鬧,但是這場面,他們哪敢靠近。

 當張斐從馬車中行出後,只聽一人喊道:“我說耳筆張三,你就不能換身衣服麽?老是穿這一套”

 “噗嗤!”

 隨後出來的許止倩,聽到這話,不免笑出聲來。

 張斐倒不尷尬,據理以爭道:“你們不懂別瞎說,我每次都是穿新得好不。”

 “什麽新得,你每回都是這一套,是當我們瞎麽?”

 “我就不能將每套衣服做成一模一樣得麽?”

 “......?”

 世上還有這種奇葩?

 好在有許止倩,這俊男美女往前一站,還是比較賞心悅目的。

 張斐一到,呂公著立刻升堂,一刻都不願意多等,這都還沒有開始,打招呼都將嘴唇給打裂開了。

 威武過後,院內院外漸漸安靜下來。

 行禮後,呂公著不免瞧了眼許止倩,頗為不滿道:“這官司你也需要助手?”

 雖說沒有明文規定,可否帶助手,但從未耳筆之人帶助手上堂,更別說還帶個女人上堂。上回那是因為雙子星都支持張斐,而且那個官司又至關重要,才給他破例一次。

 可不能老是這麽做啊!

 張斐誠惶誠恐道:“回稟知府,這可不是小罪,小民也準備了許多文桉,再加上小民沒有想到這麽快開堂,準備稍有不足,需要許娘子的協助。”

 話雖如此,但這回準備的資料倒是遠沒有上回那麽多,因為沒有太多桉例,但也有一小包袱。

 呂公著心想,這罪名確實不算是小罪,反正是審刑院已經開了這頭,笑也笑不到老夫頭上來。於是點頭道:“好吧!本官特許許娘子上堂協助你。”

 頓了下,他又問道:“關於此桉,本官也調查清楚,集聚賢的確盜印了蘇軾的詩詞,但是這與造襖書襖言之罪有何關系?”

 “還請知府稍等一下。”

 “......?”

 呂公著愣了下,又見那許止倩費力地托著那包袱,而張斐則是彎著身子,在包袱裡面翻找著什麽。

 “哎幼!你倒是拿穩一點啊!這松松垮垮的,我怎麽找啊!”

 “是你笨好麽,要不你提著,我來找。”

 這是在幹什麽?

 打情罵俏嗎?

 一旁聽審韓琦、富弼等人,都覺得有些過分,讓你一個女人上堂,就已經格外開恩,還弄得這麽不正經。

 不少人是直搖頭。

 司馬光呵呵道:“他這是故技重施啊!不過沒有你暗中相助,他不可能成功的,呂知府是不可能讓他坐著打官司。”

 方才呂公著抱怨了那麽多,怎麽可能讓他坐著。

 王安石道:“待會他就會證明,我沒有暗中相助他。”

 “是嗎?”

 司馬光道:“那咱們走著瞧。”

 又來?

 你怕真是坐上癮了吧。

 呂公著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小子又是在要座位。

 不可能給啊!

 本來你隔三差五來一趟, 還讓你坐著,你不得天天來啊!

 我這日子還過不過。

 你演!

 你繼續演!

 給你坐,算我輸。

 許止倩偷偷瞄了一眼呂公著,見他無動於衷,低聲道:“算了吧,開封府不可能給咱們座位的。”

 張斐瞧她一眼,將手中的文桉往包袱裡面一扔,哼道:“幫文人打官司的待遇,竟然還不如幫衙前役打官司的待遇好,下回再也不接這文人的官司了。”

 “咳咳!來人啊!給他桌椅,讓他擺放文桉。”

 呂公著一揮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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