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小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顏色是灰暗的。

有著一張張怪異而扭曲的笑臉。

那些笑臉像是虛假面具，欺騙的偽裝，讓她心慌意亂，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大小姐，該進行藥浴了。”

“虞姨，這藥是不是有點不對呢?”

“爹爹在的時候，好像不是這個樣子了。”

房間裡面響起稚嫩而虛弱的聲音。

“大小姐，你又調皮了，這些都是一樣的藥。”

“乖乖，大小姐，不要讓老爺操心，老爺已經很辛苦了。”

“我，我知道了。”

即使時隔多年，她在夢中回想起當初的場景，都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安，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關心是假的，尊敬是假的，照顧是假的，說話是假的，藥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她已經記不清楚他們的面容，隻記得那一張張怪異的笑臉。

偽裝，全部都是偽裝。

黃小小從小知道自己很奇怪，對於別人的情感，笑容的真假，有著異乎尋常的敏感。

她討厭一切虛偽的東西，那種包裹在人皮下的魔鬼，讓她害怕，不安。

因為她是一個沒有用的小孩。

“矮子，你這樣的廢品，為什麽要死皮賴臉地留在上京呢?”

“關你什麽事情！”黃小小惡狠狠地罵道。

“我這是在為你爹爹感到可惜，那麽多的資源浪費在你身上，佛頭著糞啊。”

“誒呀，你不要理解錯誤了，你不是佛頭。”

“藥佛殿的洗禮，多少人求不來的東西，就為了救你一條命，太浪費了。”

“有些廢品，是不能回收再利用的，該丟棄，就得丟棄。”

“我爹爹樂意，我爹爹寵我。”

黃小小怒極反笑，她一向伶牙俐齒，直接反咬道

“有些不知哪來的鬣狗，在這裡羨慕得汪汪亂吠。”

“沒爹愛，沒娘疼的蠢狗。”

“那蠢狗一家，一窩窩地下崽子，私生的，野種的，加起來幾百個，將來怕不是要狗咬狗，全部死光！”

就算她沒用，走到哪裡，也不能讓人隨便欺負了。

“你，你這廢品也敢囂張！”那人本想激怒小小，卻反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罵到了痛處，一怒之下，竟然抬起手來。

“住手！講武堂裡面不得打架！”

……

“小小，你就是你，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呢?”

“可是，如果我不是爹爹的女兒，我應該早就死了吧。”

“我浪費了那麽多的資源……”

在青梅竹馬的面前，她總是會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的軟弱，以及不安。

“那我將來賺更多的銀子，還給叔叔，不就行了。”

“誰，誰要你還了。”

“跟千秋哥，沒有，沒有關系！”

……

睡夢中的少女，總是會夢到可怕的東西，卻總有一隻溫暖的手，將自己從灰色的天空，怪異的笑臉中拉了出來。

“誒！”

少女睜開雙眼，看到床前坐著一位笑容滿面的少年，那熟悉的薄荷香味，讓她不知道是該害羞，還是該尖叫。

“小小的手有些冰涼，午睡的時候要蓋好被子。”

“要喝奶茶嗎，調了蜂蜜的。”

楚千秋松開了手，給不知所措的少女遞上了一杯奶茶。

絲毫沒有自己擅闖少女閨房，在少女午睡的時候，偷偷潛入的罪惡感。

這種行為換成兩個陌生人，應該叫做淫賊。

“嗯，千秋哥，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去法華寺了嗎?”黃小小紅著臉，接過了奶茶，喝了兩口，有些驚訝地問道。

自從楚千秋展現出先天的實力後，嶽父大人就默認了兩人的關系，符雲管家也不會阻攔，所以他能暢通無阻地溜進來看望小小。

“因為想你了。”

楚千秋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小小的臉蛋，手感很軟。

“不許捏。”黃小小露出了生氣的模樣，將奶茶放下，想要教訓一下楚千秋，結果沒兩下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楚千秋早已熟悉女孩的動作，任她聰明蓋世，也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你這大騙子，明明每天都在一起，突然就變成了先天高手。”

“還有這種薄荷香味，像是偷腥的貓兒，吃飽喝足了才回來。”

黃小小輕嗅著熟悉的薄荷香味，有些不滿地說道。

“那下一次換成香草味的。”

楚千秋能夠明白女孩的擔心，不能修煉武功是她心中難以回避的痛楚，身體上的缺陷，讓她在頗有攻擊性的外表下，掩飾著內心的不安。

他已經完全看穿了。

不會讓你跑掉的。

“總感覺千秋哥變壞了。”黃小小有些幽幽地說道。

“是啊，我變壞了，所以不會讓你跑掉的，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會抓回來吃掉。”

正如馮忠說過，謙和的外表下，楚千秋的骨子裡有著強梁的一面，如今在覺彌方丈的循循教導下，體內的野獸出籠了。

“可是我不能修煉。”小小有些不安地說道。

有時候她希望千秋哥變強，有時候又不希望他變得太強了。

這樣兩人會漸行漸遠。

十六歲的先天，已經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了，前途無量，足以衝擊武相。

那時候的兩個人，還能夠在一起嗎?

小小的心中存在著這種擔憂。

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楚千秋笑了笑，將《雷蛙經的修煉方式，以及取得的效果告訴了黃小小。

“這是真的嗎?”女孩有些激動地說道。

“嗯，雖然這部功法還不完善，但它用真氣軟化經脈，與丹田融合的做法，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我在三個，三個人身上試驗過，她們都凝結了雷珠，沒有道理小小不行。”

楚千秋十分自信地說道。

“我信你。”黃小小柔聲地說道，她依偎在楚千秋的懷裡，蹭了蹭小臉，像一隻溫馴的貓咪。

“好了，開始修煉吧。”

“爭取今天凝結雷珠。”

楚千秋拍了拍屁股，讓少女齜牙咧嘴。

兩人開始研究起了《雷蛙經的修煉過程。

小小的經脈基本上都壞了。

正常來說人體的經脈壞了，也不會導致死亡，但如果有真氣從經脈裡面竄出來，那就會受內傷。

現在黃小小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用真氣軟化經脈，與丹田重新融合，最終激活，成為一顆雷珠。

這其中的凶險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場生死搏鬥。

楚千秋有了秘籍，還是讓崔家三姐妹實驗了一百多次，才找到了安全的成功方法。

現在要用到小小的身上，用她不一般的經脈，他也要打起萬分的精神來。

“千秋哥，你好像有點緊張?”小小嬉笑地伸出手，捏了捏愛郎的臉，越看越喜歡。

她享受著對方的緊張感，心情越發地歡快起來。

“小小別鬧，這很危險。”楚千秋伸出雙手，惡狠狠地拉扯少女的小臉，警告著她，讓她緊張起來。

“知道啦。”

“所有的注意事項，我都已經說好了，可不準打馬虎眼。”

在楚千秋的指導下，黃小小總算緊張了一點點，開始服下先天一氣丹】，用先天真氣去軟化經脈。

感覺有點輕微的疼痛。

這就好像是一條在路上被人反覆踐踏的橡膠氣管， 如果朝著氣管打氣，就會發現到處都是漏洞。

小小的經脈也是如此。

“小小別急，按照我的指使來。”楚千秋經驗豐富，立刻意識到少女有些急躁了，連忙開口說道，然後雙手貼在少女柔軟的腹部上，將真氣緩緩輸入。

不同於崔家三姐妹，小小經脈的軟化難度翻了十倍都不止。

哪怕楚千秋事先準備了兩顆先天一氣丹】，用來補充真氣，也很快就大汗淋漓。

“千秋哥?”小小有些心疼地喊著。

“別分心，按照講解的內容開始。”

楚千秋嚴肅的說道，小小立刻閉上了眼睛，內視經脈。

再難也難不倒我。

這天下還能誰像我這樣，在同一個人身上做出如此之多的實驗，查明了所有的情況。

就算小小天生特殊，我也能把阻擋在面前的石頭，一塊塊擊碎。

給我開！

那一條條天生就廢掉的經脈漸漸軟化，回收到了丹田之中。

好像是一顆黑漆漆的珠子，看上去非常的古怪。

就是現在！

真氣點燃！

將實質的丹田，轉化為氣態的雷珠！

滋啦！

藍色的弧光閃爍。

黃小小從此真正邁上武道的境界。

“小小，恭喜你！”楚千秋吐出了一口氣，心滿意足。

少女靈動的眼珠子裡，閃爍著異彩，然後說出了令楚千秋意外的話。

“千秋哥，我想明白了。”

“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所以這顆雷珠，我想給你。”

說完，少女的紅唇緊緊地貼了上來，雷珠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