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哼哧的。

　蘇婉不重，靠在背上很軟乎。

　許文君走走停停，花露水滋滋聲音響了一路，細心的一點點噴在她腿上。

　有好幾次，坐在山坡大石頭上，蘇婉還悄悄的玩弄了幾下許文君的頭髮。

　“別瞎動。”許文君可憐，被該死的蚊子貼著咬，一個個小紅包就冒了了起來，咬得心煩意亂的。

　蘇婉悻悻的把手收了回去。

　背著人，走在山裡的泥路上邊，蘇婉都覺得很安寧，緊緊貼在了許文君背上，是很安心的。

　許文君身上很香，對於蘇婉來說，是香的，她好卷戀這種感覺，很熟悉，只有他們兩人的這種感覺。

　呼哧呼哧，山路很長，也很陡峭。

　許文君卻走得很穩，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

　慢慢悠悠就來了“公社”。

　也就是等著老舊的中巴車去縣城的地方。

　公社不大，人臉都熟，對於兩個外鄉人，眼神裡都充滿了好奇，特別是這麽漂亮的蘇婉，在鄉村裡邊，似乎都布靈布靈的散著光。

　帶著澹澹的茉莉花香，哦，花露水的味道。

　在蘇婉身上，一點都不刺鼻。

　一縷一縷裹挾空氣鑽進鼻子裡邊。

　山裡，沒有城市那麽多虛偽的面具，可這種不虛偽，山林野漢的目光，刺的蘇婉有些不舒服，也有點小局促，不過很快就心穩了。

　許文君輕輕的把她的頭別過來，貼在了自己的胸膛前邊，厚實的，沒說話，兩人就靜靜坐在石墩前邊，太陽慢悠悠爬了起來，視野一片晴朗，來到山裡一切的不適感都消失了，仿佛沒有了破木門吱呀吱呀恐怖的廁所，也沒有了連浴頭都沒有的簡陋浴室......

　一切都是美好的，蘇婉恨不得就這樣，留在這裡，就她和許文君，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事情，沒有叨擾......

　貼著許文君，

這麽想著，眼皮一提溜，上眼皮扒拉下眼皮，然後呼呼就睡了過去。

　睡得挺香，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前段時間睡得太少了?蘇婉一天天的太容易犯困了。

　輕輕公主抱起了她，然後上了中巴車，是不用什麽滴，老年卡的，就直接上車，有中年阿姨，回來從前到後，挨個兒收錢的，

　一般都是夫妻倆，包個中巴車，一家人的生計，是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坐在車上，年輕人們進城的進城了，去外地的去外地了，除了過年的時候，車上並不擁擠，自然也沒有想象中很濃鬱的味兒。

　許文君挑了一個靠中間的位置，他在窗戶旁邊坐著，蘇婉小腦袋一偏，輕輕貼在他的肩上，搖搖晃搖，通往縣城的路並不安穩，年年縣裡都高舉“要想富先修路”的旗號，卻只是隨意修正一下，草草了事。

　泥坑，窪地，平凡。

　搖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小時，許文君到了縣城的中轉站，這裡停著藍藍白白的好幾輛中巴車，有的下到那個村，有的則是到這兒來。

　縣城的出租，5元起步，就逛全縣城了，來到縣城唯一的大醫院，醫療設施肯定沒有什麽有名的三甲齊全，但該有的都有，一縣百來萬老百姓的。

　許文君掛號，排隊，陪著蘇婉，很快就忙活完了。

　“初步來看沒什麽事，接下來幾天可以觀察一下，如果有什麽，及時送到醫院裡來。”

　醫生的囑咐在耳邊。

　許文君想了一下，還好出來的時候，帶上了穆老爺子的衛星電話，把電話從包裡摸了出來，滴滴滴，手指在通話鍵上輕輕敲擊，“喂，席爺爺......是我，嗯......沒什麽大礙，但讓觀察......對，我就想著，在縣城多待兩天，徹底沒事兒了，我再回去......好好，不用不用，這些席爺爺了。”

　電話掛斷，站在比山裡，那可喧鬧得多的大街上，許文君扭過腦袋，看著捏著他衣角，時刻跟在自己屁股後邊的蘇婉，想了想，就在縣城住下了，住兩天，沒事兒了再回山裡。

　而這邊找了一家不錯的酒店要住下，那邊，山裡，把手機收了起來，“小許說沒什麽事。”

　“我就說嘛，我號的脈，那八九不離十。”年齡上來了，本來心都緩了下來，對家裡年輕人受傷，還是挺在意的。

　對於許文君表現也滿意，有擔當，夠穩重，兩位老人識人無數，一眼就瞅著，有成大事的魄力。

　“小許這孩子倒是挺不錯的。”穆老爺子端著茶壺從屋子裡邊出來，感歎了一句。

　席老爺子笑著點頭，“可惜，年齡小了些，才19吧?”

　穆老爺子正準備倒茶的手一滯，老臉褶皺，上邊還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不是，老席，你在想什麽?”

　席老爺子話都沒說，只是看了一眼，穆老爺子就懂了，繼續倒著茶，坐了下來，兩老人家坐在石桌子上，唏噓，“確實，年齡小了些。”

　席老爺子端起小杯子，才燒開的水衝的茶香味隨著繚繚升起的熱氣濃鬱，呼呼，老人家不緊不慢的吹了幾口，“小不小，和你老穆有個什麽關系?”

　穆老爺子估摸著這個意思......這老席，“那又和你老席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年齡合適，那小許，得是我女婿。”

　穆老爺子聽得一樂呵，“怎麽年齡合適，小許就是你女婿了?論合適，也輪不到你們家那大孫女兒呀，青岑多少歲了?得30了吧?我家懷茹才26，明顯是我家的女婿啊。”

　“穆正華！你這話我可不愛聽，這都新世紀了，哪兒來這麽多的年齡偏見?你簡直思想不正確，30歲又怎麽了?我們家青岑照樣跟一朵花似的。”說年齡，老人家就急了。

　三十怎麽了?三十吃你家大米了嗎?

　“就你家青岑還是小花了?我們家懷茹就是小草了?都多少年的老同志了，席正國，這就不講道理我得好好批評批評你，一拉一踩，這是要不得的。”穆老爺子也把杯子放桌上，氣勢絲毫不弱的看著席正國。

　兩位老人，當著許文君蘇婉兩個小年輕的面還好，有他們的架子，私底下掰扯掰扯，一如曾經。

　“我哪兒拉扯了，我明明就說實話，你說道理，好好，咱們就來說說道理，小許是我先認識的吧?先來後到知道吧，我剛剛的話......你說，是不是先輪到我們家青岑，再是你們家懷茹......”

　爭論還有些像指地圖似的手舞足蹈，從石頭桌子的這個點，指到那個點去，可能是以前打仗時候的習慣吧。

　穆老爺子一愣，“老席，這不要臉的勁兒，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什麽就先來後到了?這事兒能說先來後到?你這老席，按你這麽說，什麽都先來後到，不是亂套了?”

　“什麽就不要臉了?怎麽就亂套了?我給你說，穆懷國，你小子不要給你臉不要，論以前，老子他娘的是你班長，不是我把你從死人堆裡把你挖出來，你還能在這裡和我蹬鼻子上臉的。”

　“席正國，給老子的，你又來了?行，我不和你扯以前，那我們就扯現在，我們家懷茹26，文君19，虛歲算他20，懷茹也就比他大六歲，女大三抱金磚，大六，抱兩塊磚，也合適，我就算把小許介紹給我們家懷茹，也是沒問題的啊。”穆老爺子說得有理。

　席老爺子一聽，“那我們青岑還沒滿30，今年29，比小許大了9歲，抱三塊磚，比你懷茹還多一塊，誰合適?”

　穆老爺子眼睛都瞪大了，多一塊都來了?這席正國，越老越不服輸了，

　本來兩老爺子的討論要愈發的激烈下去，結果剛剛放下的衛星電話響了，倒是打斷了兩位老爺子，席老爺子哼哼幾聲，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擱在石桌子上，砰的一聲。

　很快，砰的二聲，砸杯子，誰不會呢?

　席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接過電話，語氣本來不算太開心，可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之後，又一下笑了，“喂，是青岑啊......”

　別說，聲音還特地揚了一揚，頗有種，我孫女兒給我來電話了，你孫女沒有的幼稚的攀比。

　席老爺子懶得搭理他，側過身子，不看他，摸出煙，自顧自的吸了起來，抽悶煙。

　“希望小學?是，是來人了......”席老爺子這人脾氣是要比穆老爺子暴躁一些，不過來得快去的也快，一瞅穆老爺子有點生悶氣了，他又湊過去了，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老夥計，果然被一下趕開了。

　老臉笑得，褶皺多多了許多，輕輕又扒拉了一下他的肩，對電話那頭，都有些心不在焉，聽著那邊的疑問，席老爺子有些敷衍，“嗯嗯，走了。”

　“走了??”電話那頭聲音稍微揚了起來些，然後趕緊表示，家裡的爸，大叔二叔他們太忙了，走不了，於是商量她來，代著這些個長輩過來祭拜。

　席老爺子之前不是發火了，幾個兒子不來南雲又不好，可他們現在的位置，一起動，又真的不現實，知道席老爺子疼大孫女兒，就讓大孫女兒過來做了好幾次的思想工作，最後，終於才是松了個口子，讓京城那邊席家，派代表過來。

　都不敢來呀，老爺子打起自家的娃那是真下手呀，一群二代都發怵，怕老爺子啊，隻得把最受寵的大孫女兒推出來，也就有了這通電話。

　電話掛斷。

　“不生氣了?”席老爺子樂呵呵的把躺椅拉過來，坐在穆老爺子旁邊，穆老爺子瞅了他一眼，遞了根煙給他。

　兩人都是老煙槍了。

　爭論過後，歸於平靜，兩個老人家突然又有些唏噓起來，

　“青岑今年四月，就三十了是吧?”穆老爺子吐了口煙圈，借著煙霧，詢問著。

　“可不是嗎，哎......這孩子，以前我答應過她的，不給她找聯姻，讓她自由戀愛，可卻一點兒都不讓人省心，就是不找，平常催她像催什麽似的了，不搭理我，這些年怕回家被罵，經常就是打電話，回來的時候都少了......”席老爺子要不是一生守諾，都真像架著自家大孫女，也把她給嫁出去了。

　“懷茹還不是一樣，你知道我們老二家，就她一個獨女，家裡做學問的多，每次回家就拉著這丫頭講道理，結果每次這丫頭就是，誰讓家裡以前管的太嚴了，說她就是不會戀愛，就是沒戀過愛，和男孩子說話都難......急死個人，給她介紹，她也是東挑挑西撿撿，挑三揀四的，說她不想這種條件擺到明面上，世俗味道重了的相親，非說要自由戀愛......”說到這兒，頭疼，穆老爺子又是狠狠吸了口煙，“自由戀愛就去戀愛呀，一天天空閑時間就宅在家裡，也沒個社交活動的，怎麽談戀愛，怎麽把自己嫁出去啊?”

　“都別提讓家裡人多愁了。”

　“懷茹今年26歲，還不算晚，我家那個才是......哎。”

　兩個老人現在又開始比慘了，說的自家孫女兒像是沒人要了似的。

　一瞅眼睛，好像還露著壞......

　“別說了，青岑好說是正常的，遇到對的人，很快的事兒，我們家懷茹，是被家裡這群人管壞了，小時候人家小男生給懷茹送情書都把人家長請來當眾批評......我估摸著，都給懷茹整出陰影了，哎，席老哥，難啊。”

　“誰說不難麽， 青岑這丫頭馬上翻過30，一混就是30好幾，沒幾年又是40，那就徹底成老孫女了，這讓我該如何是好啊......”

　老戰友的默契，穆老爺子沒往下邊接了，而是嘴角一動，“你不是說青岑30一朵花嗎?”

　“你不也說女大三抱金磚嗎?”

　倆老人家沉默的看著彼此，大眼盯小眼，沒個幾秒，席老爺子突然笑了，蒼老的手舉了起來，朝著穆老爺子點了一點，“你啊你，不是說不合適嗎?”

　穆老爺子也是一笑然後澹定的抿了一口茶，“老席，你不是還說年齡差距太大嗎......”

　“德行。”席老爺子失笑一下，然後也端起茶杯默默喝著茶，

　沒過一會兒，席老爺子突然放下茶杯正經的問道，“你不會真想介紹你們家懷茹和小許認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