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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齊安從麥田回了莊上,立馬牽著匹馬,一邊讓自己的兒子齊小武去主家府上報告一聲,一邊騎著馬奔著幾裡外的城北大營去了,因為他昨晚喝酒的時候聽家中兄弟說起,家主如今就在城北大營練兵呢。
城北大營,依著邙山而立,連綿十裡,駐扎著春獵閱兵的各部。
從各部的旗號上已經無法確認這些部隊之前隸屬於那些邊鎮,但從一些細微之處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三千騎兵,一看就知道是河西的涼州驃騎。因為這等高頭大馬,只有河西的山丹軍馬場才有。
三千弩手是河東的,因為這些弩手身上都帶醋布,一走一路過要還能聞得到醋酸。
關中的士卒喜歡在操練的時候喊“風”。上京的士卒甲胃最新,看著最光鮮,一看就是沒上過陣的...
望台之上,傅傅懋帶著四郎、五郎、六郎三個子侄輩,以及副將杜客師,還有各部的主將在觀看各部操練。
“不錯,各部當一日兩操,不可松懈,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春獵了,吃的咱們管夠,不過有些話要先說在前裡,本帥把軍餉和軍糧一分不少的發下去了,你們各營要是敢有克扣,中飽私囊者...別怪我軍法無情。”
傅懋修的語氣很平穩,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大,但沒人聽不出其中蘊含的殺意。
尤其是這些軍中將領,要說是三年前的傅懋修,這些話說不定就當耳旁風了。但是現在的英國公,在河西幾年裡殺出的威風可讓他們沒人敢觸這霉頭。
河西邊軍營這邊,鄭逢春、馬山保、傅慶、張朝宗四個領兵校尉,還有一眾元從都聚在營裡空地上說話。
這些人最少都是跟傅津川打過兩次白亭、疏勒兩次大戰的,各個都算得上親信,如今也都一團校尉,領兵三百人,以幾人的軍功和年紀,未來前途都不可限量。
“行啊,老鄭,還有朝宗你們幾個,乾的不賴嗎,這兵帶的挺像那麽回事...對了三寶聽說阿耶給你改名了?”
馬山保道:“是侯爺,家主給改了名,說三寶這名以前有個太監叫這個,不太好,就給我改成了江山的山,保護的保。”
“不錯,以後做了高官,這名字才霸氣。”傅津川讚道,
畢竟這是他老爹改的,好不好都得說好。
“對了侯爺,我聽說我們那個屠戶幫...”鄭逢春這邊正要問關於自己的那幫老兄弟的事,這邊突然有牙兵過來尋人,說是大帥尋侯爺有事。
傅津川一聽阿耶相召,緊忙就過去了,不過也跟鄭逢春說了,“老鄭,屠夫幫的事回頭再說。”
這邊傅津川直接跟著牙兵來到了大帳,正看見四郎五郎六郎都在邊上站著,一個個面色難看,阿耶面前還跪了個人。
卻是國公府的田莊管事,世襲部曲出身,是齊全的二哥,名叫齊安...
“阿耶。”
走進身前才看到傅懋修陰沉著臉,傅津川可是很久沒看到阿耶這副表情,畢竟英國公的養氣功夫出了名的好。
“齊安你站起身來說話,把事情跟三郎說一遍。”
“是家主,見過郎君,事情是這樣的,今個午間我在莊裡用午飯呢,個戶田七跑到我家來說他們去田裡看麥子,正碰上有人踩踏咱們府裡的麥子,幾人阻止,同行的張老漢和李二被人射殺了我開始還不信,帶人去看了才知道...這支是射空了那支箭,看樣子是北境金帳汗國用的箭頭,張老漢和李二身上的箭我都沒叫人拔出來,怕失了罪證..”
齊安是跟著老公爺上過陣的老兵,也是見過世面的,因此說話極有條理,做事也有分寸。
在麥田發現屍首之後,他就回了莊上,想起三弟齊全說的就騎了快馬來到城北大營報信...
看到家主和三郎都在,他就知道來對了。這事家中要說出面,肯定是三郎最合適。
果不其然,傅懋修這邊立馬就讓四郎五郎六郎跟著三郎一起去莊上。
“三郎,你隻放手施為,天大的事我兜著。我到要看看誰敢殺我傅家的門下。你們三個跟著你們三哥一起,學學怎麽辦事的。”
“是阿耶。”“是伯父。”
這邊傅津川拱手跟父親拜別,出了帥帳一揮手,數十個元從迅速集結。
傅津川這邊跟三個兄弟囑咐道:“你們三個都帶著跟緊了。”
隨後翻身上馬,動作極為矯健,“齊安與我並行。”
“是郎君。”
一路上齊安又跟傅津川提了一個重要的訊息,看著馬蹄印像是北境那邊的馬蹄鐵。
而傅津川此刻心中已經明鏡了,齊安不知道金帳汗國的使團今天到上京,他是知道的。
到了田間,傅津川命人把屍體拉著,然後讓人估算了麥田的損失的情況,就直接帶著人順著城北官道趕到了北門驛外。
此刻北門驛外,數千人的營帳錯落有致的扎好了。
一千七百禁軍的營地,呈三面合圍之勢把數百人的使團隊伍的營地北門驛的外圍。
理由當然是“護衛”。
傅津川遙望過去,很滿意,“倒是做的不錯,省的我一會下令合圍了。”
這話一出,跟著後面一路顛簸的五郎下了一跳,“三哥,真的假的,你別衝動啊?”
傅津川頭也不回的說道:“五弟,什麽時候輪到你教三哥怎麽辦事了?好好看著,別多嘴。”
五郎傅江川立馬閉上嘴不再多言,他本身就是庶子,性質有些謹慎,說不好聽就是膽小。雖然不會惹什麽禍事,但也絕對成不了什麽事那種。
傅懋修對他也沒什麽期望,這次讓他跟著不過是順路的,真正想歷練的也是四郎和六郎兩個侄兒。
隨後傅津川直接帶著人馳騎入營,眾人一看“武安侯”的旗號,急忙放行。因為傅津川節製這五團的旨意可一直沒收回過。
而且就算沒有旨意,就看這五團禁軍的五個校尉和十五個旅率,傅津川也能如臂使指。
來到營帳中軍,出來探看的是副將鎮國將軍趙福柏,主將宮永固入城複命去了。
“三哥..你怎麽過來了。”
“處理點家中事物,你不用管,後面看著就行。五弟你見過,四弟與我同齡你要叫四哥,這是六郎。”
“好...三哥,四哥,五弟,六弟。”
傅家女婿趙福柏心突然有些發慌,什麽情況啊,三哥帶著好幾個家中兄弟來營裡,這架勢怎麽像是舅哥帶著一群兄弟來找妹夫麻煩的?
不過他也沒幹什麽啊...
“擂鼓聚將。”
“啊...是...”
冬冬冬冬冬冬
中軍大鼓一響,五個校尉十五個旅率,迅速到位。
“見過侯爺。”
“免禮,今天來辦件私事,算不得公務,我家中個戶被金帳使團的護衛射殺了,公道我要討回來,所以接下來,你們可以自行選擇,是否聽令而行。”
下手第一個的張奎即刻抱拳道:“侯爺這是哪裡話,我等跟隨侯爺身經百戰,白亭城下,疏勒城下,面對數十倍敵軍也不曾退縮,今日侯爺但有所令,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請侯爺下令。”
“請侯爺下令。”
傅津川看著眾將的都放出豪言,開口笑道:“哈哈哈,好,壯哉。今天不管有什麽後果,我傅津川都一力當之,就算我擔不下來,還有我後面的英國公府,現在各部聽令,全員披甲,出營列陣。合圍金帳營地。”
“諾。”
十五個軍中悍將齊聲喝道。
這時候四郎、五郎、六郎兄弟三個才知道為什麽傅懋修要讓他們跟著三哥後面學學怎麽辦事。
先是直接把事情挑明,就是來辦私事的。
但這些將校一個個都半點不猶豫的願意聽令而行。
這要是較真起來,都是帶著腦袋跟著傅津川一起玩命啊。
就這麽義無反顧,半點猶豫都沒有。甚至傅家三兄弟懷疑,三哥要是造反這些人都不會猶豫...
“侯爺,是不是忘了我了?”
這時候一旁的遮普華黎開口道。
“哈哈哈哈,華黎兄弟,既然有心就請帶著本部武士跟在我身後壯壯聲勢。”
“遮普華黎,遵命。”
很快,晉軍大營的異動立馬引起了金帳汗國使團的反應。
“殿下,你快去出去看看吧。晉軍不對勁啊。”
正在帳篷裡跟堂妹嘉羅一起用餐的留隻哥正在專心對付一隻烤羊腿,對面的嘉羅同樣拿著小刀在剔肉,在吃相上甚至比起堂兄還要豪氣些。
留隻哥一聽,頓時有些疑惑,晉軍能有什麽異動?晉國人一向最重禮節的,就算兩國開戰也會把使團先禮送出境從來沒有對使節下手的先例。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留隻哥進了晉國境內以後,甚至每晚睡得比在草原上都香甜,因為草原上任何一處都沒有目前在晉國境內安全。
拿著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站起身來來到營門口,留隻哥的臉色慢慢的變得凝重起來。
因為他見到此刻原本作為“護衛”的晉軍正在整隊,列好了陣勢,已經呈三面合圍之勢把金帳使團圍在中間。
而且留隻哥看出來了,這些晉軍是來真的,因為他之前注意到,一到營地以後晉軍就開始卸甲了,如今又把甲披上,就證明事情絕不簡單。
隨後就聽見晉國人有人用胡漢兩語高呼。
“大晉武安侯,請留隻哥殿下答話。”
“大晉武安侯,請留隻哥殿下答話。”
留隻哥直接拒絕了手下下要給他披甲的建議,然後就帶著幾個親衛走出了使團營地。
見到了兩年未見的故人。
他還記得,就是眼前這個人, 獨騎而來,數百步外,挽弓如月,箭失如星。
一箭見射落了虎師大纛,一人隱若一軍。
更早一些,這個人在白亭城下,以八百鐵騎殺的他的三個叔叔數萬人潰不成軍,六萬大軍盡喪,只剩下千余人北歸。
同樣是這個人,去年疏勒城,數千鐵騎險些生擒了青唐大君,殺的六萬青唐精銳最後生還者不到萬人,奪其國主大纛。
哪怕只在數百步外見過一面,來人身上也沒穿當日那一身甲胃,而是穿了一身圓領戎袍,帶著襆頭,但他依舊在百步之外認出了對方。
耳邊突然響起叔父疏虎對此人的評價,“人中龍虎,天下無二。”
如今再見面,真是深以為然...
只可惜啊,是打上門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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