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蓮道之中,作為方虯入門大弟子,張俠的地位自不必說。
山南道與吳王府舊部合流之前,他就獨領一軍在蜀中起事,跟方氏兄弟遙相呼應。
合流之後,吳王趙成浚做了皇帝,原來的聖女方寧做了皇后。
聖公是國師,地位超然。
顧鄉林與龐知古是左右丞相,方蛟和薛巨鱗成了左右元帥。
雙方似乎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大都督有四個,分別是劉台卿,汪汀山,方虹與張俠。
由此可見,張俠在紅蓮道之中,分量隻輕重。
而能跟他對坐飲酒,李義的身份也同樣不簡單,他也同樣是方虯的弟子,不過是記名弟子。
兩人是幾乎同時拜入方虯的門下,後來張俠因為武道天賦更高而被收入內門,李義武道天賦平平卻做事周密,早早的來到蜀中作為暗樁首領。
所以兩人也算是同門,雖然多年未見,但情分還是有的。
張俠受龐知古的委托來到成都做事,就來到李義這裡。
倒是沒人會想到,這個在杜家待了十年之久的心腹人,會是紅蓮道成都的分舵的舵主。
更是沒人會想到,張俠這樣一個人物,四位大都督之一,居然會在出現在成都。
李義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然後道:“我大概明白龐先生的意思,無非是想要利用軍屯還有鹽稅的事,讓蜀中豪族跟傅津川鬥起來,讓蜀中亂起來,可我看著這幾家,可能鬥不過傅津川啊,現在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哪怕是讓他們割點肉出點血...”
張俠道:“這卻是無關緊要,龐先生也說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現在做的事,本就是陰謀詭計,上不得台面的小伎倆...對了讓你搞得圖,到手了沒?”
李義聽到問話從懷中逃出一張地圖然後遞給張俠,“這是一個節府上做文書的兄弟畫的,現在的節府就是早先的都督府,傅津川做了劍南節度使,雖然不常居成都,一直領兵在外,但府中還是戒備森嚴,當然對你來說肯定是如履平地,不過還是要囑咐你一句,萬事小心。傅津川的節府,不比尋常地方。”
張俠聽到囑咐之後笑著點點頭:“放心,我知道輕重,若是傅津川在,這趟還真不好走,他不在嘛,料是應該節府之中不會有太多高手,以我如今的身手,加上這份地圖,沒問題的,來喝酒...”
張俠說罷端起酒碗跟李義碰了一下,“我這一來,你這安生日子算是到頭了,怎麽樣,有什麽打算?等成都的事情了了,不管成敗成都你都待不下去了,是去隴右,還是去山南道?”
李義聽了話之後搖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還不到時候,等到了時候能不能走還是兩說呢...能不能去也是兩說...”
李義的意思張俠明白,無論是南下去山南道的方虯所部,還是方蛟率領北上的隴右的紅蓮軍,如今都是前途未明。
方虯所部現在還在大山裡面,了無音訊。
而北上的方虯一部,就算能平安到達隴右也遠非萬事大吉。
雖然青唐那邊說的好聽會派軍接應,但青唐剛剛新敗,李義也通過節府裡的耳目聽到些消息,說是青唐來了好幾撥使者想要議和,都被打發去上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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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津川雖然不在成都,但也留了話。
“節府只有戰,沒有和。想要求和就去上京遞交國書。”
在這個節骨眼上,青唐即便還有軍力,也不敢跟大晉的邊軍在隴右再打上一場。
最多也就是派兵給隴右的邊軍一些壓力,直接開戰想都別想。
要知道現在光是劍南節府手中就有數萬青唐俘虜。
青唐人想要求和,很大的一個要求就是把這些人贖回去。
這一場松州之戰讓青唐人損失慘重,國內的壯丁幾乎少了一半,這個時候他們肯為了紅蓮這個盟友跟大晉在打一仗?
即便還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心氣了。
因此即便出了川蜀,到了隴右,李義還是對於北路軍的前景趕到擔憂。
方虯所領的南路軍,為了擺脫官軍的追擊,遁入大山之中,還能走出來可能微乎其微。
至於山南道趙成浚的那一部人馬,也是在朝廷各路大軍的夾縫之中艱難求活。
現在問李義南下還是北上,他那都不想去。
成都挺好的,如果可以一直呆下去,不用亡命天涯,那就更好了。
兩人一起喝完了二斤酒,吃光了半隻燒雞和一斤醬肉,回到房裡,妻兒已經睡下了。
伸手摸了摸熟睡兒子的頭髮,李義長出了一口氣。
妻子杜氏睡得淺,知道李義回來這邊又起身幫他除衣。
杜氏是杜家旁支,杜家畢竟是大族,枝繁葉茂,很多人家雖然也是杜氏的一員,但早就沒什麽富貴可言,嫁給李義這樣一個能識文斷字,還有些本事得主家重用的管事,也算是不錯了。
夫妻兩人躺下之後,並排躺著,李義小聲的問道:“娘子可有想去的地方?”
“嗯?想去的地方?倒是想去趟峨眉山看看...”
“要是出蜀呢?可有想去的?”
“出蜀?出蜀幹嘛?”
“沒什麽,隨便問問。”
李義心中歎了口氣,蜀中天府之國,物華天寶,所以蜀人也極為戀鄉。
他們連出去做官都不願意,就更別說逃亡了。
是日夜間,位於經略使衙門的桉牘庫起了一場大火,將裡面的文書幾乎燒了個乾淨。
所幸沒有人命。
冒著濃濃黑煙的桉牘庫已經被燒成了斷壁殘垣,劉仙客帶著主簿崔奉壹和王閭丘來到了現場。
“咱們剛典了田籍,這就起了火,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崔奉壹看著眼前的滿地狼藉冷笑道。
劉仙客則看著眼前的煙火不知道在思索什麽,蹲下拾起一冊燒的不成樣子的文書,還有些燙手,翻看了一下已經是不成文了。
“又是這套手段。”
這種事對劉仙客來說,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無論京城還是地方,這事情屢見不鮮。
司空見慣了。
多用於官員交接帳目和府庫實數對不上帳,則掌管文書的桉牘庫和存放物資的府庫肯定是有一處要起火的。
“等節帥回來在計較吧,左右不過幾日了。”
桉牘庫失火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成都城。
一時間,大家都在探究,這火究竟是誰放的?
杜家家主杜基,第一時間就把侄子杜恆喊來了,“桉牘庫失火?”
“伯父放心,我知道輕重,這事斷然不敢沾染。”
杜基聽到杜恆的話之後,心裡也松了口氣道:“那件事你抓緊了結,這把火等於是在武安侯的心裡放的,等他回了成都,決計有人要倒霉,這等於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這究竟是誰做的,太莽撞了...嚴家出了個節度副使,於情於理都不會做這等事,李家在鹽亭手應該伸不到這...難道是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