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門的望樓上。
趙元殊站在垛口望著下面,身後站著幾個侍女,好像是為了方便與人動手穿著都很利落,其中一個還抱著一柄長劍。
二十步外站著數十個皇城司的武監和繡衣衛的緹騎。
趙元殊一襲白衣,飄飄欲仙,風姿卓約。
傅津川走到身邊,兩人並肩望著遠處。
“怎麽,還是想動手?”
趙元殊冷笑道:“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放虎歸山,就我要當惡人?”
傅津川賠笑著解釋道:“什麽叫我們一個個的?這事又不是我說了算的!陛下和東宮的意思都是放他回去,讓他們吳家人狗咬狗,怎麽成了我們了?咱們是一家人,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趙元殊側臉看著傅津川就氣不打一處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沒有你跟李輔之的建言,不管是叔父還是元檀兄長,都不會下定決心放人,李輔之是文官之首,你是這上京城最會用兵,叔父和元檀兄長不聽你們的還能聽誰的?別說你不知道吳藥師這麽多年在上京城就是在裝模做樣,他日燕藩真要成了勢,你們兩個就是罪魁禍首!”
傅津川被說的也是有些掛不住臉,眉頭微皺。
至於後面站著的人各個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這對夫妻說的可不是閑話,這要是傳出去一個字,都夠掉腦袋的。
“你就這麽篤定,是放虎歸山?他能鎮得住遼東那幫驕兵悍將?”
無論是傅津川還是李輔之,都是心智極為堅韌的人,不會被三言兩語改變想法。
更不會覺得眼下放吳藥師走有什麽問題。
但趙元殊顯然有自己的見解。
“你們想的都是大勢,大勢我不懂,我只知道,這個人很危險。任何危險的苗頭,都應該直接扼殺,斬草除根!”
趙元殊一番話說的殺氣騰騰。她現在想的是在吳藥師回程路上直接做些手腳,讓他回不去遼東。
偏偏她還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和手段做這些事。甚至先斬後奏她都敢做。
這也是為什麽傅津川會親自來送行,並且特意跟東宮建言讓四弟傅渭川護衛統領。
因為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不希望吳藥師死在路上。
但偏偏那兩位還不想,也不能直接下旨禁止趙元殊做些什麽,隻好讓傅津川這個駙馬出面製止。
本來夫妻兩就是青梅竹馬,成婚後更是舉桉齊眉,平日裡連拌嘴都少。
這幾日到好,把成婚以來好幾年的架都吵完了。
“算了我的公主殿下,這事要不你就別操心了?”傅津川也是無可奈何的說了句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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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什麽晚了?”
“我讓大師傅去了。”
傅津川一聽,長歎了一口氣,“有簡大先生這麽一品高手出手,吳藥師恐怕難逃一劫...搞不好要打仗了...”
趙元殊直接譏諷道:“遼東也不是沒高手,大師傅出手也未必就能得手,你還挺惋惜的?怎麽惺惺相惜?”
傅津川搖搖頭道:“談不上,不過覺得他也就是一枚可憐的棋子罷了,這麽多年在上京裝瘋賣傻也不容易...”
“笑話,他可憐?等他世襲罔替成了燕王,坐穩了位置可就是棋手了,說不定過幾年我們還能站在這光華門上看到他的燕王大纛!我的武安侯爺,你到時候就知道誰可憐了”
趙元殊這頓夾槍帶棒的,給傅津川說的是啞口無言。還能說什麽?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要敢說這話,趙元殊肯定就敢拔劍追著他砍。
最關鍵的是,他還打不過。
這倒是一點都沒誇張,傅津川擅長的是馬上的槍槊,論馬下的刀劍,真不是自家媳婦兒的對手。
而且趙元殊可不是光會舞刀弄劍,她的智慧可是一點都不遜色於自己的美貌。
再者說,他也不敢跟趙元殊動手啊,被打傷了丟面子。
打贏...那就不可能打贏!趙元殊就是掉了根頭髮,道君皇帝都得把讓人把他扔宗正寺大牢裡。
拋開這些不談,就算能還手,也舍不得啊,這可是他的兕子啊。
傅津川怎麽也不會想到,夫妻兩個頭一次鬧這麽大別扭,居然是因為這件事。
早知道如此,他是絕不會給檀哥兒出謀劃策的,肯定是一推四五六。
但既然說了,就只能堅持己見,畢竟無論進言也好,做事也好,若是朝令夕改成了什麽樣子。
卻沒想到這次因為這事兩人算是針尖對麥芒了。
“行了我的殿下,一切都依你,你再派多少人我都不言語了,咱們回吧?”
既然是木已成舟,傅津川也不可能在派人追回來,至於吳藥師現在死活他也不想多問多管了。
眼下如何讓媳婦不在跟他生氣才是頭等大事。
“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本來嘛我一介女流之輩,懂得什麽國家大事?是不是啊武安侯爺?”
看著兕子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手扶額頭,他真的是沒法子。
趙元殊轉身就走,傅津川就在後面跟著,等兩人走出十幾步遠,繡衣衛和皇城司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他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城陽公主。
連侯爺的面子也一點沒給。
不過這事他們也就權當沒看見,沒聽到。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胡亂編排趙元殊和武安侯夫妻之間的事。
但凡漏出去一句話,今天這些人不死也得脫成皮。
執掌皇城司近十年,這位殿下的手段,可是讓人佩服的緊。
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其智近妖”。
跟在後面上了車的傅三郎自然而然要挨著兕子坐的,並且直接把右手搭在她的右肩上。
兕子上了車之後雖然依然冷著臉,卻也沒阻止對方的手搭過來,只是白了他一眼。
見對方依舊陪著笑,心裡的氣也就散了大半。
這事雖然於國是大事,但其實於家來說,真就不算是大事了。
夫妻嘛,那有不吵架不拌嘴的?
大明宮的正殿裡,趙令淵正跟趙元檀父子對弈。
“這會兒,想必吳家那小子已經上路了吧?”
趙元檀落子之後才回道:“看時辰差不多了。”
趙令淵笑道:“呵呵呵,今天三郎回去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趙元檀聞言也笑了笑,堂妹趙元殊是什麽脾氣他可是清楚的。
笑過之後趙令淵又正色道:“其實兕子想的也不算錯,吳藥師的確不是省油的燈,若真死在路上,說不定是好事。”
趙元檀道:“城陽的脾氣阿耶您還不清楚,十有八九是要做些什麽事的,即便是不下死手,也不會讓吳藥師這一路輕松的。”
“那就靜觀其變吧。他只要不死在上京城就行。論行事果決,你們兄弟都不如兕子,這丫頭性子跟你伯父一模一樣,若是皇兄還在,怕是遼東吳家早就被掃平了...”
趙元檀聽到父親這番誇讚也不在意,他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更不會去嫉妒本身就是東宮助力的趙元殊。
若這點心胸都沒有,還做什麽太子?
“不過要是吳藥師死在路上,遼東那邊的反應不會小,是不是做些準備...”
趙元檀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的顧慮。
趙令淵聞言笑了笑,然後道:“不錯,大郎你也算是思慮周全,不過這事你不用擔心了,我在幾日前就給河東的於羅睺發了密旨,讓他做些準備,靜觀其變,至於河北諸軍本就是與遼東接壤,量他們不敢掉以輕心,李相那邊也開始著手在涿州囤積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趙元檀聽到這些,有些意外,難道是是要征討遼東?
仔細一想,不對。
若真是要行征伐之事,所做的準備,所需要動員的人力物力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了。
沒動用關中和其他的藩鎮以及上京的駐軍,只是讓河東河北兩處做些提防,這種程度完全就是為了應對遼東方面的可能引發的動亂。
即便是在涿州多囤些糧草,這種事也不會有多扎眼,因為涿州本就是運河最北邊,漕運的糧食都要運到涿州進行轉運。
反倒是,這個關節如果朝廷什麽反應都沒有,那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