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朝設置五京,除了國都上京城以外,還有四大陪都,即西京大興,北京晉陽,南京興元,東京建鄴。
其中西京大興府位於關中龍首原東南,形勝之地,其規模並不下於上京城,太祖在平定天下後,其實一開始選擇的都城就是大興。
但彼時關中因為戰亂,破敗不堪,甚至一度糧食短缺,就食都成了問題。
所以到了太宗朝開始,就常在缺糧時帶著滿朝文武前往水運發達的上京就食。
等到了大晉的第三任皇帝,宣宗時候,上京城就成了事實上的國都。
作為曾經國都,所以大興府仍舊居住很多宗室和勳貴,其中最為顯赫的就屬如今的西京留守雍王趙審理。
雍王一脈是太祖之後,一向恭順,趙審理又是天子的叔叔輩,在宗室中的輩分和名望都非常高,所以被任命為西京留守。
要知道西京留守權限極大,節製關中的十萬禁軍,兼管關中軍府衛所。
而趙審理得知傅懋修到了西京之後,立馬請大興府內的其他宗室勳貴作陪,宴請這位天子心腹。
同時令留守府全力配合西行軍馬的征調。
傅懋修在收到雍王世子親自送來的請帖之後,還特意問了宴請的都有誰?
在得知歧王、襄平郡王、藍田侯、平陽伯等多位宗室勳貴,還有大興府尹出席之後,欣然前往。
傅懋修倒不是擺譜,只是為了避嫌。這麽多人出席就代表這是公宴,他可以放心前去,若是隻宴請他一人,那這就萬萬不能去了。
傅懋修前去赴宴,傅津川就帶著幾十號扈從在大興城的西市逛逛,看看有什麽新奇玩意,順便補充一下物資。
到了中午,就找了西市有名的一家羊湯館子吃午飯。
幾十人,正好把店裡的幾張桌子坐滿了。
熬成乳白色的羊湯香氣四溢,熱氣騰騰,就著店裡的烤著金黃的芝麻燒餅,那叫一個香。
傅津川這幾十號扈從,年紀小的跟他年歲仿佛,都是世襲部曲,自幼陪著傅津川的習武做伴當護衛的,剩下的都是壯年漢子,又都是習武之人,飯量都大的很。鬧得後廚切肉和做燒餅的師傅都忙的不可開交。
“這湯味道不錯,不比上京城的差。”
聽著傅津川的評價,掌櫃的臉上笑意都多了幾分,頗為自豪道。
“郎君說的是呢,說道這羊肉啊,還是咱關中的更好些。不是額老陳說大話,這大興城額家的羊湯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不少大人物來這喝過湯的,當年英國公傅大帥當西京留守的時候,就來額家喝過羊湯,傅大帥那叫一個威武。”
“哈哈哈。”
幾十個扈從一聽這個老板說道郎君祖上,都笑了起來。
“你看你們笑啥呢嘛,額老陳從不說大話。”
“哈哈哈哈。”
“算咧算咧,額不跟你們說這個,各位上京來的好漢吃好喝好。我去後邊再給你們催催。”
等老板去了後廚,傅津川則煞有其事的問道,“黃老,我阿翁真來過這嗎?”
黃振弓點點頭,“應該是來過,不過老家主當年在這大興城五六年時間,城裡但凡是有點名氣的吃食他都去吃過。太多了記不清了。”
傅津川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不算是說大話,可這話也沒什麽可值得稱道的。
因為外面的好多鋪子都可以說:“當年...”
用過了午飯,傅津川在西市上閑逛,
有幾個扈從這邊就跟傅津川告假,說要去城中有名的平康坊找點樂子去。 傅津川想都沒想都讓他們去了,畢竟都是壯年漢子,打仗又不能帶家眷,誰還沒點需求了。
於是幾十個人散了大半,只剩下十幾個人,多是國公府部曲出身的少年郎,跟在傅津川身邊。
“老鄭,你怎麽沒去?”
傅津川笑著問道身旁一個漢子,身高八尺有余,看著得有三十五六的年紀,一臉絡腮胡子,兩百多斤的身材看著極其雄壯。
“別說了郎君,我這大腿快磨出繭子了,這幾天馬騎得我是腰酸背痛,還哪又那個心思了。”
“哈哈哈哈。”沒去的扈從都放聲大笑。
老鄭名叫鄭逢春,是上京城中有名的屠戶幫的幫主,人稱鄭屠戶。一臉胡子看著老成,其實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
天生一副好氣力,也練過些拳腳武藝,在上京江湖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凶人。
傅津川大宴“上京群雄”的時候,跟他們說若是有想從軍謀個前程的,可以跟著他一起去西北。
鄭逢春當時腦子一熱就吵著要跟“忠義三郎”去砍胡人的腦袋,掙個軍功做將軍。
這話其實說完了他也就忘了,誰知道第二天晚上一回家就看見國公府差人送來的軍馬和鎧甲,以及兵部開具的九品仁勇校尉告身。
鄭逢春看著這些東西頭疼不已,而他老爹鄭老成看著告身直接就激動哭了,說鄭家有望了。
畢竟鄭家三代屠宰為業,即便經營好幾家肉鋪,還有生豬買賣,頗有些家私,可說要當官那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現在鄭逢春幾句牛吹出去,還沒跟人打仗呢,國公府就給了安排了官身。
雖然這仁勇校尉只是最低的九品武散官,可有了這個官身那就不一樣了。
不再是一個屠戶,也不是什麽市井大豪。
是武官了。
所以這鄭逢春也是心一橫,就跟著傅津川走了。
而且他也知道,這話吹出去,想不去都不行了。
可這以前沒怎麽騎過馬的鄭逢春這冷不丁騎了幾天馬,那大腿都快磨破了,這幾天走路都有些羅圈腿。
“這都是小事,多騎馬就好了。”
這幾天不怎麽騎馬,一直坐車的傅津川笑著寬慰道,無論是嘴裡還是心裡倒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
同甘共苦這玩意兒說白了其實就是個噱頭,那是軍隊遭遇危機時主帥用來收買人心,激發士氣的。
等級森嚴,威福由上才是軍中的常態。
這個道理將門子弟傅津川老早就明白了。
一行人漫無目的隨意逛著,卻不知道有人這邊盯上了傅津川。
準確的說是盯上了傅津川的佩刀,鴻鳴。
“長刀鴻鳴,橫刀樣式,形似長劍,刃長三尺二寸,寬三指,刀鍔上刻著祥雲波紋,柄長一尺,黑絲纏繞,出自名匠公孫熾之手,無論材質還是手法,都是當世一流。若是在用刀名家之手,未必不能躋身名刀行列。”
不遠處一個身傳布衣的男子在看到傅津川的佩刀後,如數家珍一般的道出了其來歷。
“袁師傅,你說那是名刀?”一個身穿錦衣略顯輕浮的少年,十四五的模樣,手中搖著扇子,時下已經入了秋,卻不知道他在扇什麽。
“這柄刀雖然相對名聲不顯,但確是出自名家之手。”
袁姓中年人解釋道。
“喂,那邊穿黑衣的那個小子,說你呢,我在叫你呢。你聽見沒有?”
傅津川一聽黑衣,猜到可能是再叫他,於是回過身一瞧,正看見錦衣少年搖著扇子,臉上仿佛寫著“來打我”。
“喝,不錯嗎,你是誰家的?還這麽大排場,在西京城居然還有人比我的譜都大,出門帶著這麽多護衛, 你膽子不小啊。”
身邊的中年人都沒來得及勸阻,那錦衣少年已經把人得罪完了。
傅津川這邊帶著十幾個護衛,一看就是練家子,而且這些人很面生,最近又有來自上京的貴人路過...姓袁的中年人已經把傅津川的身份猜個七七八八了。
傅津川看見眼前這個看著不怎麽聰明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
竟然是連打他一頓的心思都欠奉。
“你叫什麽啊?”傅津川開口問道。
“我叫...我叫什麽也是你能問的?不過小爺我今天高興,因為你的刀一會兒就是我的了,所以我就告訴你吧,聽好了我叫趙福柏。我爺爺就是西京留守,雍王千歲。”
趙福柏相信,在西京城沒有人敢不給雍王府的面子。
傅津川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一會兒我會打你一頓...”
趙福柏:“啊?”
“...放心最多打個鼻青臉腫,不會傷筋動骨的,這你放心,我傅三郎說話算話,其實我真不想動手,不過氣氛到這了,不動手不合適...”
然後名叫趙福柏的錦衣公子,就在自家護衛兼師傅的注視下被人打了一頓。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在西京還有人敢打他,也想不明白“袁師傅”為什麽就在看著。
“袁師傅”也不想看著,但他剛要出手阻止,就被黃振弓用三個手指捏住了手腕。
體內氣機運行不通,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只能僵立在當場,看著小王爺被打的鼻青臉腫。
還真是說話算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