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川自幼習武,八歲練刀,十二歲練槍。
但是在這種大規模的騎戰中,卻是喜歡用馬槊。
馬槊這種武器,槊刃長,可刺,可削,可劈砍,還能砸,騎戰中很有優勢。
而這種兵器造價很高,一支合格的馬槊往往要製作三年,甚至更久。
傅津川手裡這柄馬槊,就是出自名匠之手,槊柄經桐油炮製三年而成,此時就如同一條黑龍一樣在戰場上飛舞。
所到之處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在他身後的虎賁節從,也全部都是身穿明光鎧,不避箭矢跟在後面砍殺金帳蠻子。
另一個方向,史萬年帶領的白亭戍卒,也不甘示弱。
“兒郎們。卻不能讓傅郎君小瞧了我們白亭守捉郎,建功立業,就在今日,殺啊。”
“殺。”
兩支騎軍雖然沒有經過演練,卻極有默契,這主得益於史萬年和傅津川兩人的作戰經驗豐富,交替衝殺,始終不讓金帳蠻子有喘息之機。
在大纛倒了下之後,金帳大軍更是失去了能夠把軍隊重現聚攏的機會。主帥失烈門也正在親衛的保護下拚命的逃散,那一箭之威在他心底可以說是刻下一道深刻的烙印。
但始終晉軍兵力有限,而對比金帳大軍也實在太多了,攻城的步卒,圍城的弓箭手,後面警戒的騎軍約兩萬人被傅津川史萬年八百騎軍殺的潰散,但後面三個完整豹師因為失烈門的當機立斷退入營中,免於被敗軍裹挾。
而在潰兵被驅趕在營門前的時候,退入大營的豹師又當機立斷的放箭,免於敗兵被驅趕做晉軍先鋒衝入己方大營。
而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豹師精銳,在金帳汗國的地位遠高於普通鷹師,所以他們放箭的時候可以說沒什麽顧慮。
可憐鷹師的潰兵,本就被晉軍殺的四處逃竄,到了自己大營門還不能進,只能繞營而走。
還有一部分潰兵逃到白亭海邊,因為無路可退直接跳入湖中,還有些是被自己人擁擠入水。
北鏡牧民,大多數不會水,所以進了湖水的,基本也可以判定為陣亡了。
而傅津川衝到距離金帳大營數百步距離的時候,就下令麾下兩隻騎軍停止追擊。
對方三個完整豹師被堵在大營裡出不來,但己方想要攻入對方大營也同樣是癡人說夢。
兵力差距太過懸殊。
傅津川雖然膽略過人,但卻不是個莽夫。在沒有戰機的情況下,當機立斷選擇了退兵回城。
史萬年雖然殺的興起,意猶未盡,但戰場上軍令如山,而且身後的士卒也都有些力竭,也依令收兵。
“郎君,痛快啊,跟你打仗,真他娘的痛快。”史萬年一回了城,就卸了甲胄,聽說傅津川在城牆上就直接來了。
郭待封則是一臉的羨慕,畢竟這一仗打下來,史萬年這個守捉使足可以在升上一級了。
至於傅津川這個主將,加上前面的小葉城的功勞,封個伯爵都夠了,而且以傅家的在朝中的影響,加個世襲罔替問題都不大。
大晉的爵位分為兩種,一種是世襲罔替,另一種是降等襲封。
而世襲罔替的爵位極難獲得,幾乎都是開國功臣才有的殊榮。
他的伯父郭世勳,打了三十年仗不過得到一個伯爵,還不是世襲的,到了他堂兄頭上,不過是個子爵。
“恭喜郎君。”
傅津川笑道:“仗還沒打完呢,漂亮話晚些時候在說。
郭六郎,今日我和史守捉出城殺敵,全賴你守城,我這裡先謝過了。” 郭待封急忙道:“郎君客氣。分內事而已”
史萬年一聽傅津川的話,也急忙跟郭待封道謝。這時候心裡暗道傅郎君做事周道。
大晉軍中,以往可是有過守城的將領嫉妒出戰將領的功勞,故意不開城門,以至於那出城的將領和兵士兵敗被圍殺的例子。
不過轉念一想卻有覺得自己想多了,出城的可是傅家郎君,要是有人敢坑害他,怕不是要被英國公扒皮抽筋,挫骨揚灰的。
“有今日大勝,白亭城應該能安穩幾日,北虜若是不修整幾日,收攏這些潰兵,沒法在組織攻城了,而且今天被我們擊潰的應該都是鷹師,他們能舍得用豹師攻城?”
史萬年對金帳大軍,要比傅津川郭待封更為了解,所以他的判斷兩人也是信服的。
“卻不可掉以輕心,今日郎君和史守捉出城大戰,必定勞累,今夜就由我來值守。”
傅津川聽後點了下頭。
史萬年這抱拳道:“如此多謝郭郎將了。”
“不必客氣。”
失烈門沒想到,南下一個遇到的第一個晉軍據點就如此難纏。
六萬大軍在城下被殺的大敗,自己還險些被那晉軍一箭射死。那箭的力道若是被射中,絕無生理。
回營以後,跟兩個弟弟金河、疏虎在大帳會面,頓時有些劫後余生之感。
“今日卻有些輕敵了,沒想到晉軍不過兩千人居然敢出城迎戰,我本來想讓弓箭手前置,壓製城頭上晉軍的神臂弩,卻沒想道釀成大錯...”
失烈門說道這裡,居然是淚眼朦朧,以往他帶兵征戰,還從來沒經歷過如此敗仗,心下難免有些戚戚然。
金河勸慰道:“二哥,今日雖敗,卻只是三個鷹師有些折損,三個豹師精銳未損分毫,我們主力還在,等來日再戰,定能一舉破城,雪今日戰敗之恥。”
“是啊,二哥,我們蒼狼血脈,今日不過是小敗,何必掛懷?等來日收拾妥當,再戰就是了。”
疏虎也勸說道。
這兩個人都是失烈門的堅定支持者,兄弟三人感情一直很好,看到失烈門有些意志消沉自然是要勸慰一番。
“多謝兩位兄弟,今日卻是二哥我的不是了,不過這白亭城三五日確實拿不下了,現在在此受挫,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失烈門有些為難道。
兩人也知道失烈門說的是實情。
“白亭城並不大,但城牆卻不低,城內守將也極有膽略和眼光,今日被他抓住這個紕漏,當機立斷派騎兵衝擊,來我都差點命喪當場。除了老老實實的拿人命填,好像也沒什麽好的辦法。”
“但今日戰敗,歷來作為攻城先驅的幾個鷹師已經喪了鬥志,在驅趕攻城恐怕會造成兵變。
精銳的豹師又不能消耗在這裡,畢竟前面還有休屠城和涼州城呢...”
失烈門心裡其實已經再打退堂鼓了,不過出兵無功,這對他的威望可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進退兩難。
“不如...繞過白亭城?”
疏虎想了半天提出了一個建議。
失烈門和金河聽了,都沒言語。
繞城而過這種事,哪怕是一個小城也是對大軍前行的極大風險,可以說兵家大忌。
百余年前,北境草原還是昭武汗國的天下,當時昭武汗國的伏允可汗號稱“一代天驕”,他集合了數十萬大軍南下,一路上如果遇到堅城就繞行,充分發揮了草原人作戰的特點。
大軍一路靠著劫掠補給,打到了當時大周王朝的國都,結果久攻不下。
撤退的路上,繞過的城池成了一個個攔路虎。
大軍幾乎死傷殆盡,狼狽逃回北境,那位被稱為“一代天驕”的可汗也病死途中。
也正是因為那場大戰,金帳汗國得以崛起。大周也被大晉所取代。
所以說什麽繞城而過,絕對是行不通的。
“我的意思是,我們假裝繞城而過。”
疏虎繼續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誘敵出城?”
失烈門聽到這眼前一亮,不過轉瞬間又覺得行不通。
“白亭守捉城最多不過兩千人,就算是我們假裝南下,他們追擊的可能也很小。算了明日先收攏潰兵,在做計較。”
金帳大敗,但其實死傷人數只有數千人,其中還有好大一部分是他們自相踩踏,真正被晉軍殺的並不多。
但對於軍心士氣的影響極大,很多鷹師下屬的兵卒都逃亡了。
沒辦法失烈門只能嚴明軍法,用血淋淋的逃兵人頭來警示軍中。
在這種情況下, 三個不滿編的鷹師雖然逃亡的情況稍有改觀,但人心確實越來越厭戰了,
以及對豹師這些主力軍的憎恨也在增加。
因為逃亡的士卒就是豹師的精銳抓回來行刑,很多逃卒都是一個部族的,有些就是親戚舊識,所以鷹師和豹師之間也在暗流湧動。
這樣的情況,白亭城上傅津川卻始終都在關注,有些鷹師的牧民為了躲避豹師的追捕,直接跑到白亭城下乞降。
這種緊要時候,傅津川當然不可能大規模接受敵軍的降兵,但是通過吊籃拉上來幾個,探聽一下情報還是可以的。
“這些豹師的狗崽子們,打仗他們躲在後面,殺我們自己人倒是能耐。”
“誰讓他們是王族屬下的...”
營帳之內,一個鷹師降兵憤恨的說道。
傅津川聽完後默不作聲,史萬年一揮手有人把降兵待下去,然後問道。
“郎君可是有了什麽打算?”
傅津川搖搖頭,“我在想想,不急,不急。”
說完之後,轉身除了營帳,其他幾個將領也自然沒有話都各自散去。
倒是郭待封和史萬年繼續待在營帳裡。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他們都知道這位郎君必然是有了什麽破敵的想法。
他們現在要做的,安心等待。
過了一會兒,傅津川又走了進來,看見二人還在,“你們?”
郭史二人相視一笑,抱拳拱手道。
“請郎君吩咐。”
傅津川見狀也笑了起來,跟聰明人一起做事就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