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最好的方式就是實戰。
一天兩頓飽飯,偶爾再有一頓肉,就能讓這些降兵上陣了。
之前的數月間,因為戰事的原因,讓幾個月沒割的“韭菜”,在商路上又長得到處都是。
於是乎,新組建的“飛蝗義從”就有了活乾。
雖然最初幾次上陣,還有虎賁節從跟著,但很快,飛蝗義從就被傅津川下令獲準獨自作戰。
而傅津川發現,這些飛蝗義從,稍加整訓之後,就是一支合格的輕騎隊伍。
襲擾,奔襲,追射,來去如風,充分發揮了騎兵的機動性。
而虎賁節從也迎來了整編,原本虎賁節從是作為輕騎,整編之後也變成了人馬具甲的重騎。
不過好在虎賁節從雖然實際上是傅津川的私人部曲,但名義是有正軍編制的,而且還是牙兵的軍額,也就是在編制上,傅津川的虎賁節從都算作了傅懋修的節府牙兵。
畢竟,河西還沒有那個腦袋讓驢踢得家夥去跟傅家父子計較這個事情,不然三百重騎兵的耗費傅津川可是負擔不起。
“我最晚明年年底,也就得回京了,你們有什麽打算可以跟我說說,若是想留在河西建功立業,那就現在去各軍中,職位可能不高,也就是一個百人將或者旅率,想混混資歷,不過等我回京之前在給你們提上一級問題不大...若是想跟我回上京,到時候可以去禁軍任職,不過到了禁軍沒河西這麽多建功機會,禁軍安穩,想升職就要熬資歷。”
“禁軍裡,我們傅家到也有些人脈,說得上話。當然不想在軍中混的,回家當個富家翁的也隨你們。”
營帳裡,傅津川把所有帶著品級的節從都召集起來,卻是要替他們考慮前程。
幾十個人裡面,最少也是個從九品陪戍校尉。
鄭逢春、陳行等人都已經是七品的致果校尉。
龐雲這邊先開口道:“我跟郎君走,郎君去哪我去哪。”
他本就是傅家部曲出身,又是傅津川親衛,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要跟著自家郎君。
隨後幾個親衛也都跟龐雲的表態一樣。
傅津川笑道:“他們自幼與我為伴,你們別看他們,有什麽想法不必猶豫,就算不在我身邊,以後你們在軍中也都是我傅家門下...趙福柏除外,他是皇親國戚,我家門裡放不下他。”
“哈哈哈哈哈。”
這一襲話卻是讓所有人都哄笑起來,被說中的趙福柏也跟著一起笑。
他倒是不在意這些,如今那個紈絝子弟早就跟這些軍漢沒什麽差別了,在兩次白亭大戰中,趙福柏也跟著所有人一起衝鋒陷陣,斬首十七級,憑著自己的功勞讓虎賁節從上下服膺。
“郎君,既然如此那我老鄭也就不裝假了,我就在河西歷練幾年,晚幾年在回上京投奔你。”
鄭逢春言語頗為直接,直接道出想法。
“好,老鄭一個,張奎你們幾個呢?”
鄭逢春、張奎、何九滿、魏十郎四個人,都是上京大豪,因為身手不俗,所以跟著傅津川來河西想掙個前程,如今也都是七八品的武官,這要是回了上京在市井中走一遭見見舊識,得多威風?
聽到傅津川發問,張奎道:“我就跟著郎君走了,不過若是郎君將來出征,也須還帶上我。”
何九滿和魏十郎也都一樣的選擇。
“三寶,朝宗,還有傅慶,你們三個就留在河西吧。”
這時候傅津川卻點出三個親衛的名字來。
三人一聽,立馬有點著急,“郎君,可是我們出了什麽差錯?”
“想什麽呢?我們自幼一起長大,除了阿雲,你們都較我年長,一起跟我親冒矢石,浴血沙場,哪來的什麽過失?不過是我看你們三人沉穩,有統兵之才,日後或可為將,所以你們就先在河西歷練幾年,如阿雲這種冒失鬼,他留下我還不放心呢。”
龐雲一聽:“郎君,我這...”
傅津川笑著跟他擺了擺手。
馬三寶、張朝宗、傅慶三人一聽這才安下心來。
“劉六劉七你們幾個怎麽說?”
“跟著郎君。”
“哈哈哈,好。”
關中健卒出身的而幾個,卻是大多數的要跟隨傅津川。
這也是因為這幾個人跟傅津川的時間最為短,淵源又少,哪怕現在進入軍中日後能受到的照拂也有限,不如就跟著傅津川,混個資歷。
最後幾十個人,差不多有十幾個被傅津川選出來,調入各軍充當中級軍官。
隨後又從牙兵中挑了些精銳,把虎賁節從的三百人補齊。
“你這是要幹什麽?你這十幾個親信都調入河西各處,你這是未雨綢繆?”
看完了自家三郎拿過來的調動名單之後,傅懋修頗感頭痛。
“阿耶,那有那麽複雜,就是這些人都有領兵之才,跟在我左右未免太過可惜了,讓他們歷練歷練,說不定就是大將之才。”
傅津川被說中目的也不辯解,反而是打起來哈哈。
“你這是為二臨河西做準備啊,怎麽就這麽肯定你過幾年能回河西任節度使?”
傅懋修說的話略帶些譏諷。
“阿耶您說哪去了?什麽河西節度使,我可聽不懂。”
傅懋修談了一口氣,“算了,隨你吧,不過你這一手安排,咱們傅家廣植黨羽這個名頭是著實了。”
“阿耶,我這也算廣植黨羽?這個個都是有功之臣,實打實的斬首軍功堆出來。那定國公馮老,給他喂馬的都能提拔成禁軍統領,那衛國公,小妾的弟弟都做了都督同知,跟他們這麽一比咱們傅家算乾淨的了。”
傅懋修這一聽,瞪了他一眼,卻也沒什麽說的了。
主要是兒子說的這些都是實話,如今禁軍上下都是勳貴在掌握,各家都在往裡面摻沙子。
他們傅家還算吃相好看的,沒什麽人都往裡面塞。
如其他幾家勳貴,什麽馬夫,廚子,把主家伺候好了到禁軍做個郎將真不是多大的事。
“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是替太子選幾個能頂事的。”
傅津川看父親被自己懟的沒話了,這才說出了實情。
“太子殿下早就跟我說過,禁軍不堪用,若是將來要對燕藩動手,禁軍指不上。我來河西之前他就跟我說,讓我多結識幾個能戰之將,等將來...整頓禁軍的時候不至於沒有人手可用。”
傅懋修一聽這話卻是直接從椅子上做了起來,“你這話可還對別人說過?”
“自然不曾。阿耶您也知道我,我這次來河西,就是打算多掙些軍功,等我跟兕子成了婚,在想領兵就難了。別說什麽河西節度使了。能外放一任太平都督就不錯了。”
大晉朝歷來很少有駙馬領兵出戰的,在禁軍任職的倒是多些。所以傅津川在迎娶公主之後,幾乎沒可能在回河西任節度使手握一方軍政。
傅懋修點點頭,然後繼續教育道:“你這話就不該告訴我,臣不密則失君,君不密則失臣,哪怕是父子之間此事你也不該說的。”
“我知道了阿耶,不過...”傅津川答應下來後,卻是又想問些什麽。
“想問什麽你就直言。”
“陛下也知道燕藩尾大不掉,您也知道禁軍糜爛不堪用,李相知道吏治敗壞貪腐成群,那為什麽...”
“為什麽還會放任這些?”傅懋修反問道。
傅津川點了點頭。
傅懋修笑了笑,自家這個兒子,已經有了名將之風。統兵、將略、勇武都是一流,未來成就可直追先祖。
但說道朝政上,還是有些稚嫩。
如果是自家大郎傅淮川,就絕不會問這樣問題。
但話已至此,傅懋修還是決定給兒子說道說道。
“陛下知道燕藩尾大不掉,全天下人也都知道燕藩心懷異心,但現在朝廷若是削藩,能否一擊得勝?”
“很難。”
“禁軍糜爛不堪用,我自然是知道,可我知道,陛下也知道,甚至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但為什麽還是沒有動禁軍呢?”
“投鼠忌器?”
“你要知道,陛下如果沒有勳貴的支持,他的身邊可就全都是文官了,可要讓勳貴能頂得住,禁軍他就不能動。”
“仁宗時候禁軍鬧響,圍著宮門不肯走,還是你阿翁把事情彈壓下去...”
“至於吏治敗壞, 那就不是我能說的了,江南呵呵呵...”
“先帝想借佛門勢力破局,可惜卻不想曾想又招惹一群貪貨...”
“你以為今上就真喜歡修道?”
“外人看陛下,是道君教主皇帝,忠孝帝君。”
“可若是陛下不崇道,如今大晉的天下就跟西域一樣,已經是地上佛國。你信否?”
“至於李相,是奸相是權臣。”
“若是李相不奸,不擅權,佔了天下過半財賦的江南兩淮,朝廷還能收得到稅?”
傅懋修說的一字一句讓傅津川面色凝重,父親說的這些密辛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他從未想過父親居然把這些事看的如此通透。
“不過他們有一點沒看錯,你爹我還真就是一個富貴閑人啊。”
說道這裡,傅懋修卻有點自得之色。
傅津川卻是苦笑不得。
笑過的傅懋修,突然正色道:“三郎啊。”
“在,阿耶。”
“這天下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亂了,也許我看不到,大晉朝享了百年太平,也到了合久必分的時候了,世家大族隻管門戶私計,這青唐金帳,虎視眈眈。還有那個剿不乾淨的紅蓮道...這話要是說出去,夠奪我的爵了呵呵呵呵...”
“不過今天這就咱們父子,我卻還是要跟你說幾句,咱們傅家算是世受國恩,跟趙家五代君臣,趙家待咱們不薄,將來若是萬一...這大晉的天下...”
“你要保上一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