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壽宴規格極高,皇宮內大多宮人都因此調配了來。殿內坐北向南處擺放著文帝的雙龍宴桌,左側擺放著稍小的金絲蟒紋宴桌,右側與之對立之處則是魏相專用的宴桌。其余大員的宴桌則是分布東西兩側一字排開……
大員們陸續進殿入座,雖人多熙攘卻也有條不紊,落座規矩是由南向北排布,自然是按照官銜品級而定。
宮廷樂師奏鳴,文帝進殿,稍後跟著的便是太子雲錦曦了。
二人從正門而入,大員們按部就班的行禮叩拜,興:
“吾皇萬歲,太子千歲!”
太子攙著文帝落座,文帝掃視一眼頓覺不妥,他眉宇間微微皺起,對著大員們問道:
“魏相何在?”
吏部尚書聽後便起身行禮道:
“魏相告病,恐不能前來赴宴,病榻之上命臣攜賀禮轉交陛下!”
說罷便走到殿中,將賀禮托舉於眉前。
文帝瞥了眼魏相的賀禮,頓時笑逐顏開,示意身旁的公公收下賀禮。
雲錦曦落座,環顧了宴席之中的大員們,他們似乎對這百官之首的突然告病並無意外。
隨著長龍似的傳膳宮人托著餐盤進入殿內,宴會算是正式開始了……
頭道擺上宴桌的是一道樸實無華的“小菜”,首領公公大聲唱讀著:“豉汁嫩筍”
雲國之地氣候溫熱,山野之中竹林星羅棋布,而如今正值初春時節,吸吮甘露的筍撐出土地冒出了尖尖的芽兒。
此時節的筍尖鮮嫩可口,入口無渣!禦廚們將筍葉剝去,切成蟬翼狀的薄片擺盤,隨後淋入宮廷秘製的鮑魚豉汁將筍片燙熟。筍片吸收了豉汁後便會染上一抹油亮的紅褐,在光亮之下熠熠生輝讓人食欲倍增!
久臥病榻的文帝看著如此誘人的菜肴也不禁坐起身來,他伸手取來一雙筷子,不料身旁的宮人卻上前擋住了。文帝輕咳一聲說道:“朕久臥病榻,竟忘此祖製……”
雲國祖製有規定,皇室的膳食皆要先由宮人試食,以防叵測之人投毒。
雖說古來便有銀針試毒之舉,但是銀針局限性頗大,僅能測出某些含有硫化物雜質的礦物性毒藥。在歷朝歷代的z治鬥爭之中,毒藥也迅速更新迭代,諸如砒霜之流的毒藥早已被淘汰,更加難以察覺且致命的毒藥漸漸被人煉製提取了出來……
試毒宮人也便應運而生……
這種“我不入地獄你先入”的惜命精神使得無數試毒宮人被各種離奇的毒藥毒死,雖說不人道可終究還是保住了皇室成員的命,倒也算得上是有效措施。
宴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東宮中卻有人趁著宮裡守備松散,依托著夜幕悄悄的……
…………
裴子默搬來了放在柴房內的木梯,他躡手躡腳的將梯子架在圍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這雲錦曦怕是不打算放我出宮了,雖說她待我不薄,但終歸是使的些不上台面的手段!”
裴子默跨坐在圍牆上思索著,隨後便跳出了東宮……
文帝大辦壽宴,皇宮裡巡邏的侍衛確實少了不少!裴子默雖說不太清楚雲國皇宮的布局,卻因其曾在某家裝修公司任職過!
古往今來的宮殿皆是以南門為尊,越是氣派堂皇的建築便越是接近南門至北門這道中軸線,而此處必有重兵把守,只要盡量避開便可暢通無阻!
裴子默躲在樹影之中小心前行,依靠著東邊月亮辨認方位,他此行便是要朝著東面宮牆前行!
東面宮牆不經過守衛森嚴的中軸線,
今日壽宴又將大批守衛調遣走了,應是十分安全才是! 裴子默走到東側的宮牆之下,揮動著連著繩索的抓鉤。一次,兩次……終於聽見了抓鉤卡住牆沿的聲音!
裴子默爬上宮牆,迎面拂來的是自由的氣息,他正準備翻身之時竟然瞧見牆根下竟然有兩名黑衣人!他急忙伏下身子以免被瞧見!
“主公,事已辦好,照您的吩咐下的五花散!”
黑衣人拱手說著,另一黑衣人則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來交給他,這銀錠子在月光的反射下明晃晃的……
“為主公辦事不圖銀錢,只求主公體恤我的妻兒!”
黑衣人沒有接過銀錠,卻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只要龍椅上那位毒發,其余事項便無須你操心了!”
……
裴子默看著黑衣人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另一黑衣人卻在宮牆之下揮動著和他雷同的抓鉤……
裴子默見狀急忙順著繩索溜下了宮牆,他有些緊張的抄起一塊青磚,目視著黑衣人慢慢溜下,他照著其後腦便是一記重擊,黑衣人應聲倒下……
……
…………
裴子默將黑衣人反綁著,伸手在他身上四處翻找著……
一不留神摸到了黑衣人襠下,裡邊空空如也,裴子默頓時睜大了眼睛,心想:
“竟是個太監!方才聽到他說妻兒種種,太監又怎麽會有妻兒呢?屬實詭異!算了,先找找看他身上有沒有解藥,這件事辦成了,雲錦曦那小妮子不得八抬大轎送我出宮啊?”
裴子默在腰帶內側搜出了一小紙袋,打開裡邊有些粉末狀的東西,他用食指輕輕沾了少許送入嘴中,他閉上眼睛用舌唇感受著,心想:
“入口有些發澀,結合剛才他們對話中的五花散,這粉末應該是從植物裡萃取的生物鹼性毒藥……”
裴子默開始感覺嘴唇有些發麻,趕忙將嘴裡的毒藥吐了出來。
…………
裴子默繞到主殿外爬上了牆,見殿外戒備森嚴便打消了直接進去的念頭,他透過殿內打開著的窗戶看見了坐在東側的雲錦曦。
裴子默從懷裡掏出了印著他姓名血型的“狗牌”,借著屋內的光亮通過光滑的不鏽鋼鏡面不停調整著反射位置……
光斑穿過窗戶射到了雲錦曦的眼睛,她轉頭看著窗外扒在圍牆上的裴子默……
裴子默用誇張的動作指了指她桌上的菜肴,示意著菜裡有毒!
雲錦曦借故離席,她打發了周圍的侍衛走到了牆邊,看著如同一隻獼猴般扒在牆上的裴子默不禁遮臉而笑……
“不老實呆在東宮跑出來作甚?”
雲錦曦對著裴子默輕聲問道。
“菜裡被人下毒了!我想溜……我親耳聽見的!”
裴子默急切地說道。
雲錦曦聽後匆匆跑回了宴席,她貼在文帝耳邊耳語著……
“陛下龍體不適,先行回宮,眾位大臣稍後自行散席便是!”
首領公公對著正在大快朵頤的大員們尖聲說道。
…………
“陛下是否感覺唇舌麻木?”
裴子默對著文帝輕聲問道。
文帝抿了抿嘴唇,隨後說道:
“確有麻木之感!快宣太醫!”
……
文帝的症狀變得愈發厲害,臉色也開始變得面無血色,而太醫卻遲遲未到,原來是太醫院上下都被魏相遣去其府上了!
雲錦曦看著奄奄一息的文帝手足無措,對著裴子默焦急的問道:
“你可有法子?若是能救父皇我便答應你任何事情!”
裴子默心中也有些焦急,他命靈兒去他房內取來用於吸附異味的炭粉,將木炭粉倒入酒中給文帝服下。
文帝剛喝了混有炭粉的酒,便全都吐了出來,雲錦曦見狀急忙對裴子默焦急的說道:
“這可如何是好!剛剛服下便吐了出來!”
“要的就是吐!炭粉可以吸附毒素,酒則可以刺激脾胃將炭粉吐出!靈兒,你快去找些牛乳雞蛋來!”
裴子默邊對文帝灌著酒邊說著,靈兒急忙跑出了門外……
再數次服用及嘔吐過後,文帝已經吐無可吐了,裴子默隨後便喂其服下了混有雞蛋清牛乳,此時文帝臉色有所好轉,大家便稍稍松了一口氣……
雲錦曦低頭看著蹲在文帝床頭累得滿頭大汗的裴子默,嘴角卻微微有些上揚……
…………
文帝的寢宮內,雲錦曦正在文帝床頭坐著, 她時不時拿出手帕為文帝拭去額頭上冒著的冷汗……
文帝此時已經有所好轉,看著床頭那悉心照料著自己的女兒,有些艱難地抬手輕輕捏了捏她那淚痕未乾的臉蛋。
雲錦曦的母親是仁孝皇后,在她八歲那年便染上時疫撒手人寰,其父文帝又因十年之亂常年在外親征,隻得留她一人在東宮之中孤苦伶仃。
幸好雲錦曦的乳母將女兒靈兒留在了她的身旁侍奉,兩人在東宮裡玩著鬧著也慢慢長大了……
文帝此時心裡五味雜陳,多年的征戰導致自己的權力被架空,多年經營的魏相勢力已是隻手遮天!今日之事說明他的黑手已然按耐不住了,而自己這副病軀卻又無可奈何。
“陛下,為今之計只能提前讓太子殿下登基,陛下大可退為“太上皇”!”
裴子默對著文帝拱手說道。
文帝聽後頓時一驚……
雲國乃至其余五國,從未有過皇帝尚未駕崩便傳位給太子的先例!
“不許胡言亂語!”
雲錦曦有些生氣的盯著裴子默說道。
文帝對著眼前這年輕人端詳了一番,心裡想道:如今局勢不穩,若是此時退位讓錦曦登基也未嘗不是以退為進的良策!
“陛下!如今朝中逆臣的手已經伸向宮牆之內,此人必定手眼通天,若太子不盡快繼位必定夜長夢多!”
文帝聽後微微點了點頭,揮手示意無關人等離開寢宮,眾人行禮跪安離開了寢宮。
寢宮內隻留下文帝與雲錦曦二人……
…………